吳磊



“我個人的觀點,做云計算誰也做不過中國電信。”謝朝陽說這句話的時候自信滿滿,一如他演講時的揮灑自如。
謝朝陽透露,云計算公司2012年的收入約60億元,同比增長30%~40%。“放眼全中國,挑不出一個像樣的云公司,盈利模式都不存在。”
謝朝陽的樂觀與電信業整體的陰霾籠罩形成了鮮明對比。在2013年工作會上,三大運營商高層對嚴峻的內外部形勢再次預警,“短期經營壓力和長期經營風險疊加”、“產業價值轉移”、“告別高增長時代”等字眼在會議報告中頻繁出現。
利空消息還在接踵而至。新年初始,工信部下發《移動通信轉售業務試點方案(征求意見稿)》,基礎電信業務正式對民營資本打開大門。有消息稱迪信通、樂語通訊、蘇寧、國美等連鎖渠道都在積極準備,希望成為首批試點企業。
“這是網絡與業務進一步分離的信號。”中國聯通內部人士評論表示,“基礎運營商管道化的趨勢無法逆轉。”
中國電信科技委主任韋樂平最近的一次公開發言似乎可以為電信業整體的困境下一結論:“以蘋果、谷歌為代表的少數輕型運營商崛起重寫行業格局,電信運營商管道化、邊緣化、低值化趨勢難以逆轉,但仍將繼續主導底層基礎電信業務和少量上層應用,回歸微利加低增長的公用事業行業特征,形成新老運營商長期共存的二元格局。”
出路在哪里?這是每一個電信從業者的疑問。韋樂平說,技術仍然是拯救電信業的源動力。
4G不是救世主
浙江移動市場部葛長偉是微博上的紅人,以觀點犀利、敢想敢言聞名。從2012年2月份起至今,葛長偉原創或轉發的微博中,有100多條與“4G”有關,60多條與“TD-LTE”有關。
4G乃繼3G之后的下一代移動通信技術,TD-LTE是國際電信聯盟(ITU)確定的4G技術標準之一。根據市場調研機構Wireless Intelligence的預測,截至2012年第三季度,美國、韓國和日本三個國家的LTE用戶數可以占據全球總量的87%。到三季度末,全球LTE用戶數達到3800萬,其中美國用戶占44%,韓國占29%,日本占14%。
2012年4月26日,葛長偉在微博上寫下這樣一段話:“3G對4G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年輕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就像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
葛長偉的心聲代表了中國移動最真實的想法。在中國移動2013年工作會議上,李躍表示今年TD-LTE有望進入商用元年。
中國移動希望借助4G扭轉3G時代TD-SCDMA的頹勢,但另一些事實可能會令中國移動失望。
韓國是全球LTE商用最快的國家之一。截至2012年10月份數據顯示,韓國三家運營商LTE用戶數已超千萬,滲透率達到25%。其中SKT用戶數超600萬,預計年底可以達到700萬戶,LG U+用戶數超過330萬,KT超過200萬。
但是,LG U+近日發布的2012年第三季度業績報告顯示,由于LTE市場營銷費用大幅增加,使該公司在第三季度出現凈虧損;SKT業績同樣大幅下滑40%。KT公司會長李錫采在某非公開場合表示“4G徹底失敗”。
某不愿具名專家表示,4G相比3G并沒有顛覆性的技術變革,只是移動帶寬變得更寬而已。“運營商在4G時代如果仍然賣語音、短信或者流量,虧損是必然的。”
實際上早在2011年王曉初就給LTE潑過冷水。他說,首先相對于3G,LTE的頻譜利用率只提高了5%,但卻要建大量基站;其次LTE發展的前提是豐富的應用。言下之意,沒有好的應用建LTE根本沒必要。
上述專家指出,電信運營商不要被電信設備制造商綁架,應該考慮清楚用4G來做什么。如果沒想好就建設4G,結果不會比韓國運營商更好。
激活大網
在謝朝陽看來,運營商的優勢在底層,是手頭的這張大網,但是這張大網的價值沒有被充分挖掘,需要借助一些技術激活,比如云計算、CDN(Content Delivery Network,內容分發網絡)。
謝朝陽說云計算很簡單,他總結云計算最關鍵的三點:網絡帶寬、數據中心、CDN。
數據顯示,中國電信目前骨干網帶寬22T,國際出口帶寬760G,未來3~5年將實現全面100M光纖接入;擁有超過300個大型數據中心,機架數超10萬個,并建成北京、上海、廣東、四川等云資源池,內蒙古云計算數據中心一期將在2013年7月投產,規劃機架總數為10萬個,另一個超大規模數據中心也在規劃中。
云計算公司成立之前,機架、帶寬、存儲資源都有,但是分散在各處。謝朝陽說成立云計算公司的目的就是把分散的資源集約化。
電信殷實的網絡家底給了謝朝陽足夠的底氣喊出“哪里有錢我們就往哪里去”。在他眼里提供云計算服務的明星公司亞馬遜、他曾經工作過的老東家根本不值得媒體大肆吹捧,因為商業模式有問題。
“亞馬遜云業務2010年還是虧損的,帶寬成本比所有業務收入的總和還要多。”謝朝陽透露,
做云計算帶寬和電力成本占81%,企業只有19%的利潤空間。
CDN業務同樣如此。受惠于視頻網站和幾次慘烈的電商大戰,CDN這個詞這兩年逐漸被公眾熟悉,一些專業的CDN服務提供商如網宿科技也借此在資本市場打了翻身仗。
通俗而言,CDN是建在現有互聯網之上的一層智能虛擬網絡,其目的是使用戶可就近取得所需內容,解決互聯網擁塞,提高用戶訪問網站的速度。
數據顯示,2012年“雙十一”當天,天貓和淘寶吸引了2.13億獨立用戶訪問,相當于四成網民。其中僅第1分鐘就吸引了1000萬獨立用戶加入搶購。如此海量的訪問量如何保證用戶體驗?CDN就是背后的支撐。據悉,美國網站使用CDN的比例達到70%~80%,而中國使用CDN的網站比例還不到20%。
目前,大型互聯網公司如百度、騰訊、阿里巴巴、新浪都是自建CDN,但對中小企業而言,自建CDN的成本則太過高昂。Gartner分析師田穎進一步指出CDN成本中40%的成本是向運營商租用帶寬。
帶寬成本,成為所有大型互聯網公司繞不過去的一個坎。
公開資料顯示,電信和聯通的帶寬租賃標準資費約在30萬元/Gb/月。如此高昂的價格,使得優酷、土豆這樣的公司不堪重負。根據優酷公布的2011年財報,其帶寬成本為3.24億元,占凈收入的36%。
所以謝朝陽有一個生動的比喻:“假如互聯網公司做云計算,相當于運營商有10元錢不想賺,分成了幾份對互聯網公司說你們去賺吧。”
平臺謬誤
在云計算生態的圖譜中,基礎網絡與終端應用之間還有一層平臺,做平臺意味著價值的匯聚。所以互聯網巨頭想做平臺比如微信平臺、微博平臺,電信運營商也想做平臺比如M2M(Machine To Machine)平臺、電信能力開放平臺。
但業界的質疑是,互聯網公司如騰訊、新浪做平臺,是從微信、微博等核心產品衍生出去的,目前看也都未形成氣候。電信運營商又憑什么做平臺?
電信業資深研究員陳志剛在《運營商的平臺戰略與去電信化》一文中引用中國電信上海研究院院長李安民和中國移動業務支撐系統部經理寧宇的觀點認為:“試圖設計打造一個綜合平臺,然后把能力開放提供給使用者,這種電信化搞綜合平臺的思路從一出發就走偏了。在互聯網時代,平臺都是伴隨著核心業務,與業務交融互動千錘百煉逐步形成的,哪有先建一個平臺就可支持多種業務的可能?”
寧宇也認為,平臺是需求積累起來的:先有一個個具體的需求,后來需求積累多了,形成了降低需求實現成本的平臺。如果想做平臺,就需要先想這個平臺支持的足夠多的業務,再把業務的需求提煉成為對平臺的需求。“空談建萬能的平臺,其實是沒想清楚,夸夸其談而已。”
信息服務共同體
對電信和聯通而言,依托融合泛在的基礎網絡和數據中心資源做云計算是一條切實可行的轉型之路,但對缺少固網牌照的中國移動而言,光憑移動網絡是無法真正對外提供云服務的。長遠而言,整個電信業探索未來可能的轉型路徑也不會只著眼于云計算一端。
從全球運營商的發展趨勢看,絕大多數走的是“相關多元化”之路,比如日本NTT DoCoMo注資三井住友銀行發展移動支付業務,韓國SK與韓國外換銀行合作智能無人銀行,英國BT提供遠程醫療、云游戲等,其邏輯都是圍繞信息化提供增值服務。
三大運營商看起來也正沿著它們的軌跡亦步亦趨,比如中國電信八大基地、中國移動九大基地,只是領域或有不同,速度有快有慢。
這種“相關多元化”的思路正遭到一些學者的批評。中國信息經濟學會理事長楊培芳就認為,運營商陷入了“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實用主義誤區”。“有人認為過去是管道為王,電信靠管道賺了錢,許多部門就拼命想進入電信領域,靠管道賺錢。將來是內容為王,電信企業又拼命想搞信息內容。實際上未來發展走向既不是管道為王,也不是內容應用為王,而是一個合理分配產業價值鏈的新的社會分工體系。”楊培芳解釋。
但是那個“產業價值鏈的社會分工體系”的具體形態究竟是什么樣的誰也說不清楚,所以也就無法定位未來電信運營商在產業鏈中的具體位置。
實際上,Google、騰訊等互聯網公司也沒有滿足于虛擬世界的地位而正在向物理世界加速滲透,比如Google汽車、眼鏡,騰訊機器人、投影儀等等,所謂輕型的互聯網公司正在變重。
誰又能規定電信運營商的邊界到底在哪里?
有學者提出,無論是電信運營商、Google還是騰訊、阿里巴巴,未來都是大數據運營商,構成信息服務的共同體,電信運營商可以作為“信息銀行”的角色負責數據托管與流通。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未來距離電信運營商還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