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美元的救贖

■ 陳柳欽（中國能源經濟研究院，北京 100733）

石油美元的救贖

■ 陳柳欽
（中國能源經濟研究院，北京 100733）

美國加油站

被稱為“黑金”的石油是世界上最主要的工業原料，也是全球最重要的能源，石油貿易成為全球貿易中最大的大宗商品貿易。中東是石油的主要產地，美元長期以來作為國際結算單位使美國獲取了巨大的收益，但石油產地和美元結算在地域上的分離卻成為國際油價不穩定的重要因素。美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消費國和凈進口國，石油價格上漲無疑會給美國的經濟帶來負面的影響，并導致美元實際匯率的波動。從歷史情況來看，歷次石油危機都造成了美國經濟的衰退，并且是導致美元實際匯率波動的主要原因。1975年，美國與沙特等中東國家相繼簽訂協議，使用美元結算原油，建立了以石油為參照、美元為中心，亞洲貨幣緊盯美元的體系。該體系促成了三個國際貿易區的形成——美國是核心國家，投資、消費，輸出美元；歐洲、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地區形成資本賬戶區，持有美元，并進行投資、消費；亞洲國家實行緊盯美元的匯率政策，通過向美國、歐洲出口商品取得美元，布雷頓森林體系(Bretton Woods system)復活。

體系有以下的特點：美元的發行不再受到黃金的束縛，并受到世界原油需求的快速增長及油價上漲的推動而大舉擴張；缺乏美元儲備的發展中國家是布雷頓森林體系延續和擴張的目標；美國之外的美元儲備無法回流美國，形成海外美元資本賬戶區；美國取得了資源和貨幣的定價權；國際油價具備金融屬性，與美元指數建立關聯。隨著世界經濟的發展，石油作為大宗商品體現出了更多的金融屬性。

體系以世界石油資源和需求為基礎，延續、擴大了美元的國際貿易結算貨幣地位。目前的石油美元估計有8000億到1萬億美元，成為國際資本市場上一支令人矚目的巨大力量。美元通過壟斷石油的結算與計價符號控制著國際石油市場的交易及國際貨幣市場的貨幣供求體系，從而確保了美元的霸權，繼而維護美國經濟的世界霸權。30多年來，以石油為基礎，以美元為標的的體制為美國維持其全球霸權增添了強大的經濟籌碼，使得美國能夠通過生死攸關的石油來影響全世界，尤其是石油進口國，從而實現它在中東乃至全世界的霸權利益。因此，石油美元備受矚目且影響著美國一系列國際政策與國家貨幣戰略，從而影響世界政治經濟軍事格局。

因其資產規模之大、擴張速度之快、影響之廣泛，引起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但是，正如布雷頓森林體系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特里芬難題(Triffin Dilemma)，體系也存在著先天固有的缺陷，應該是美元最賴以生存的生命之源——石油不受美國所控制，雖然石油美元對美元的國際貨幣霸權地位有著深遠的影響，但石油的發言權與控制權并不完全在美國手中。

第一，美元的流轉方式缺乏合理的信用基礎。美元只有通過貿易逆差的方式才能流轉到美國之外，“海外美元”的流通在一定程度會制約美元的進一步擴張。而“海外美元”的不斷積累意味著美國債務的不斷擴大，從而影響到美元的信譽基礎。

第二，石油并非美國絕對控制的資源，也就是美國不可能全面控制全球石油資源。美國對石油沒有絕對控制權導致沒有絕對強制力使美元永恒的作為石油計價與結算的壟斷貨幣。

第三，美元的流轉模式缺乏良好的經濟基礎。輸出美元、低價獲得商品的運作模式對美國的實體經濟形成沖擊，造成美國經濟的資本化、空心化和虛擬化。

第四，隨著資源的枯竭、需求的波動、替代能源發展和投機因素的變化，石油的內在價值是不斷波動的，體系由于石油內在價值的波動而缺乏穩定性。

第五，美元之所以能作為石油的計價貨幣除了政治因素以外，更重要的是由于美元是國際貨幣中的硬通貨和世界最主要的國際儲備貨幣。石油以美元計價，美元匯率波動就大大影響基本收益率預期。由此看來，如果美元走弱勢必會影響石油的計價與結算貨幣選擇，且強勢美元以美國經濟健康增長從而保持計價體系的持久穩定為前提，但石油美元卻又給美國經濟帶來了難以承受的外債赤字，這種問題的存在注定了石油美元的脆弱。近些年由于美元的持續貶值和中東局勢變化的影響以及世界金融危機的巨大沖擊，美元越來越成為不穩定和不可信任的貨幣，世界范圍內對石油計價貨幣改革的呼聲日益高漲。石油歐元、石油盧布、石油人民幣等新計價貨幣的出現以及一攬子計價石油方案的提出更進一步導致石油美元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第六，石油美元是石油以美元作為唯一計價與結算的貨幣，而在石油貿易中產生的國際收支順差的美元盈余，它的存在依賴于石油作為世界工業生產的核心原料的地位。隨著石油等天然能源的不可再生性與能源危機的產生，石油美元面臨著巨大挑戰。一方面，各國以及世界范圍內的社會需求轉移，作為最主要的傳統能源——石油的重要性在日益減弱。另一方面，新能源的開發與利用必定擠占石油原有的市場份額，那么以石油貿易為基礎的石油美元體系必會搖搖欲墜。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以后，美國正是通過美元壟斷石油等大宗商品的交易媒介地位來鞏固了美元的霸權地位。石油出口國自身無法吸收如此規模龐大的石油美元，為了實現保值增值，逐步投放到了全球金融市場，并已成為四大新興力量主體（石油美元、亞洲中央銀行、對沖基金以及私募股權投資基金）中最大的一方。然而，我們今天看到的是，石油美元計價機制客觀上被國際投機利益集團所利用，相繼制造石油危機、美元危機和發展中國家貨幣危機。為了改善全球治理機構，一個可行的做法是切斷石油美元計價機制。這需要一次深重的美元危機來完成救贖。

上述種種原因決定了計價體系有太多不可預測性與不確定性，石油美元只能是歷史階段性的。石油資源的高度壟斷導致的超額石油利潤進一步加深新能源的開發與利用，也加深了石油控制國與美國談判抗衡能力。所以隨著人類進入能源結構調整的后石油時代，石油美元也將會逐漸退出歷史的舞臺。

（作者為中國能源經濟研究院戰略研究中心主任，石油研究中心主任，國內知名學者，著名經濟學家，產業經濟、能源經濟問題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