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離不開道德護航

孔昊 Kong Hao學者
前段時間,向來喜歡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專欄作家法雷爾(Paul B. Farrell)在《華爾街日報》上發表了一篇標題頗為聳動的文章:《華爾街,一群缺乏道德良知的賭徒》,言辭激烈地指斥華爾街利用神經系統科學從美國9500萬大眾投資者那里竊取財富。法雷爾指出華爾街聘請專家們利用高科技的神經經濟學數據、策略和算法來控制投資者非理性的大腦。
最近十年來,行為經濟學興起引發的所謂的腦科學“革命”已然成了投資者的噩夢——他們三分之一的財產被華爾街偷走,而他們本來是希望通過華爾街專業的財富管理獲取收益的。華爾街存在的意義就只剩一個了:為自己賺錢,這一切似乎地球人已經無力阻擋了。這群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后裔們顯然已經忘卻了他們祖先視榮譽如生命的風范。
從亞當·斯密開始,西方人就在理論上清楚地證明了人性中的自利會成為經濟發展的動力。在市場看不見的手的引導下,所謂“主觀為自己,客觀為他人”,自利會對整個社會都產生積極作用。但是在他同樣不朽的巨著《道德情操論》中,亞當·斯密提醒人們在追求利益的同時,要受道德的約束,不要去傷害別人,而是要幫助別人,這樣才能構建和諧有序的社會,才能維系經濟健康運行。所以,市場經濟下的“自利”絕不應該是那種罔顧他人的極端自私,而是符合社會需要、能與他人利益共存的自我利益。或者說“自利”不是對自身欲望的放縱,而是在道德、法律等等制度的約束下對合理個人利益的追求。
可是現在華爾街以“損人”的方式來“利己”的做法,不僅遠離了當初他們祖先坦蕩無私的浪漫田園詩情懷,而且也背棄了亞當·斯密現實主義的敦敦教誨。當然,華爾街人士可以爭辯說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在法律之內,好像是說只要是合法的就應該不受指摘。然而,事情沒有這么簡單。斯密對市場經濟道德基礎的強調,無疑就是看到了以國家強制力保證的正式法律制度,其適用范圍與作用的效果都是有限度的。很多情況下要有效地解決問題,更需要的是法律以外的東西。
2002年,通用電氣的傳奇英雄韋爾奇再次成為媒體的焦點,不過這一次不再是正面角色。韋爾奇在2001年退休,然而通用電氣仍在為他的豪華生活支付賬單,包括高級公寓、私人廚師和傭人的服務、鄉村俱樂部活動以及乘坐波音飛機周游世界的費用,甚至日常食物、酒水和訂閱報刊雜志的開支也算在內。在輿論的一片嘩然中,通用電氣解釋說這些待遇是在1996年簽訂的退休合同中約定好的,韋爾奇也很干脆地表示:“我值這個價!”后來在好友巴菲特的建議下,韋爾奇向通用電氣董事會提出修改退休福利協議,取消了所有的額外福利計劃。我們可以看到,這個例子中對于公司高管過高的福利待遇,法律是無能為力的,最終起作用的是道德壓力。
更典型的是2009年AIG濫發獎金事件。在金融危機中,已經陷入經營困境并接受政府援助的美國保險業巨頭AIG居然堅持向部分高管支付了1.65億美元的獎金。AIG發言人表示,這是在履行公司與高管先前簽訂的合同。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勞倫斯·薩默斯也指出,在法律上政府無權阻止AIG發獎金。但如此不合情理的行為引發了美國舉國上下的聲討,奧巴馬在一次演講中因此激動得失聲,他說:“對不起,我的嗓子被憤怒堵住了。”最后,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部分高管歸還了獎金。
市場經濟要順暢運行,肯定首先需要正式法律制度的保障,但是我們同樣也可以看到,僅僅依賴于法律是不夠的。法律有其力所不能及之處,我們還需要在全社會培育良好的商業道德氛圍,以彌補法律之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