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隱喻觀照下的大國夢厘析
——以一則政治漫畫為例

王龍躍，張俊龍

（西安外國語大學 英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8）

多模態隱喻觀照下的大國夢厘析
——以一則政治漫畫為例

王龍躍，張俊龍

（西安外國語大學 英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8）

隱喻，作為人類基本思維認知機制，其物質實現形式呈多模態化。概念隱喻理論可論證類屬視覺模態的政治漫畫，如何依托某一概念隱喻將事件、人物、環境等不同要素進行整合，實現其整體構圖意義。并且，同一概念隱喻，因漫畫創作者所處社會文化、政治立場不同，讀者可透過漫畫本身發掘認識背后的思想意識形態與社會理想。

概念隱喻；多模態隱喻；政治漫畫；意識形態；社會理想

政治漫畫作為一種視覺模態語篇，是圖像和語言文字兩種符號的結合，屬于多模態話語。政治漫畫通過整體協作完成意義構筑，創造出一個完整的語篇和交際事件。本文從認知語言學角度出發，結合系統功能語法框架下視覺模態的相關分析模式[1]，首先闡述隱喻及多模態隱喻，然后借助一幅政治漫畫透視其中的隱喻認知形成過程，并進行深入解讀，試圖揭示不同意識形態（社會理想）對同一事物或現象的不同認識，最終發現存在于依托國家實力的大國夢之間的博弈。

一、隱喻

經典理論將隱喻置于語言層面而非思維認知層面進行界定，認為隱喻是表達方式與日常生活互不相容：日常生活語言中沒有隱喻，并且隱喻所用機制已超出日常規約語言的范圍[2]。但是，萊考夫和約翰遜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中明確指出，隱喻普遍存在于人類日常生活中，不只是語言而是思維與行動方面；我們思考與行動的日常概念系統，本質上具有隱喻性[2,p202]。萊考夫認為，隱喻的焦點并不在語言方面，而是我們憑某一心智域概念化另一心智域的認知方式。同時，她提出隱喻可被當作從源域到靶域的結構性映射。

二、多模態隱喻

盡管隱喻研究越來越得到認知科學家的親睞，但眾多研究偏于語言隱喻或至少是語言表現形式的隱喻。萊考夫和約翰遜坦言：“隱喻主要涉及思維與行為，語言只是一種派生（derivatively）。”[2,p53]這將引導我們考證一個問題，是否其他媒介（除語言外）同樣可以體現隱喻？在大眾交際傳播媒介中，語言信息經常會被其他符號系統（signifying systems）補充甚至超越，如印刷材料（廣告、手冊、說明書、地圖、漫畫）經常結合運用語言信息與圖片信息，并在二者間創建互動；而互聯網網站將文字文本同圖像、聲音結合，并關注圖片布局等。李毅、石磊認為：“研究者對于語言中隱喻的研究其實是在多模態語境（如電影、教學、圖畫、音樂等）中進行的，而僅僅對語言模態的分析，忽略其他模態，將誤導讀者，造成信息傳遞的不完整……只有完整的考察各種模態的隱喻使用情況，才能全面的傳達隱喻所表達的意義和信息。”[3]

四、“CHINA IS/AS DRAGON”的多模態隱喻

政治漫畫是多模態隱喻認知機制分析的理想素材，它同政治話語有著相同認知機制。El Refaire認為，政治漫畫為研析多模態隱喻提供了很好的平臺[4]。盡管視覺語碼在從使人相信的世界向現實世界的意義傳遞隱喻過程中不可忽視，漫畫中隱喻的解讀仍需依存語言語碼。不過有時源域或靶域只由語言來表征，但在更多時候，語言語碼只是被用來闡釋某個視覺隱喻的重要方面[4,p174]。Forceville在分析“生氣”的非語言漫畫表征時，將其歸為兩類：指符（指示性符號indexical signs）和圖符（圖像性符號pictorial runes）。指符區別于圖符之處在于，它是現實性符號（realistic sign），除此，二者功能無差別[5]。

圖1 概念隱喻“CHINAISDRAGON”圖像表征

丹麥心理學家Rubin一百多年前提出圖形/背景分離理論，完形心理學家將其用于更復雜的知覺組織框架。圖形有形狀、結構等特殊的屬性，位于背景前面。背景沒有形狀，無結構，具有均質性，位于圖形后面。在感知上，圖形比背景更突出，更容易被感知和記住。區分圖形與背景需遵循突顯原則，因為圖形具有知覺突顯性。確定圖形要依據普雷格朗茨原則[6]，即通常具有完型特征的物體或運動著的物體作為圖形。根據圖1，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只被置于前景、被亮光照射，貌似強大、危險，實則略顯無辜、無奈表情的巨大恐龍；一只深藍色、類似手術室無影燈的亮燈（上邊印著大寫字母“PENTAGON美國五角大樓”（美國最高軍事指揮所））發出強烈光線，此燈“恰巧”位于巨龍脊背中間正上方，使得巨龍幾乎有絲毫隱藏；此巨龍占據圖片大部版面，其背長有二十多顆閃閃發光（無影燈所射光線的反射）的“導彈”（生物學角度，應為動物背上的利刺），而且各個導彈呈隨時待發之態，充滿威脅性；巨龍龐大身軀印有微小五星紅旗（代指中國）和大寫字母“MODERNIZATION（現代化）”；巨龍口含一帶葉樹枝，說明它是食草動物；龐大身軀下是無影燈強光透射下巨龍短小的身影；最后，圖片下方出現一行文字“Highlighting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高亮中國‘和平發展’）”。上述所有元素均類屬指符，因為它們具有能為受眾真實感知。圖符，有表示無影燈強光線的徑直、間斷線條，有表示“導彈”反射光線的稍短線條（較之強光而言）；有表示巨龍疲乏無奈的汗水符號。據以上分析，概念隱喻CHINA (CHINA’S MODERNIZATIONSTANDS FOR CHINA) IS DRAGON具體映射模式為：（1）巨形危險恐龍對應具有潛在威脅性的中國現代化；（2）食草但兇險的對應和平但危險的中國現代化；（3）锃亮的導彈對應現代化過程的中國給美國造成的各方威脅；（4）強光照射下的短小身影對應美國緊緊關注中國現代化進程，恐有何遺漏。

中國百年來的現代化夢想，一直備受西方“關注”。中國堅持“和平發展道路”：依靠自己力量發展，不以損傷他國利益為代價，主動擔當一個發展中大國所應承擔的國際責任，發展自己的同時為國際社會進步貢獻自己的力量。然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大國，故意扭曲中國現代化進程，將代表中國傳統形象、寓意吉祥的龍歪曲成西方宗教傳說中的惡龍。因而，在西方大國眼中，中國雖標榜“和平式發展”（巨龍口含橄欖枝喻義和平），但中國本質上為一只兇神惡煞的惡龍，中國的日益強盛只會給世界和平帶來更多潛在威脅與不安定，因為中國隨時可能向其他國家或地區發動攻擊（巨龍背上蓄勢待發的導彈）。所以，為了應對隨時而來的打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大國，必須全程監視中國現代化進程，全面無死角式剖析中國發展（醫用無影燈的照射）使中國的“丑惡”無處遁形，將危險降至最低（巨龍的窄小身影）。概念隱喻“CHINA IS DRAGON”的圖像表征（視覺模態）相對于單純語言模態而言，使得抽象隱喻意義得以生動形象展現，更加具體傳神，更富說服力，同時，將不同文化氛圍下“龍”的具體形象為人識得，引導人們去思考背后的緣由與蘊意。

四、多模態隱喻的文化模型（大國夢）博弈

1. 東西方“龍”的解讀

政治漫畫的思想分為：時代思想和創作者的思想。時代思想即政治漫畫體現的時代特征。當今時代主題為和平與發展，創建和諧世界，政治漫畫在這種思想指引下，無論是頌揚的作品亦或批評的作品，都應體現時代主旋律。政治漫畫作為一類藝術，本身即為人類文化一部分。故其解讀應置于具體文化語境，考慮文化的歷史性、民族性、國度性等因素。東西方對龍的理解大相徑庭。東方龍，九似合一，虛擬而成，體態修長；西方龍，類似恐龍、蜥蜴，體型粗壯。中華民族文化中，龍寓意吉祥，歷來受華夏民族崇拜。龍，作為華夏民族圖騰，可騰云駕霧、潛水入海、興云作雨、福澤天下。千年中華文明的積淀與演化，使得龍成為中華文化與民族精神象征，成為一種符號化、抽象化的國家形象。西方傳統文化中，dragon被視作怪物，生性兇殘、口吐烈焰、令人生畏。西方神話中，殺死dragon的行為是英雄義舉。趙啟光[7]對東西方龍的不同歸納如表1所示。

表1 東西方龍的不同

對于相同靶域“中國”，來自不同文化的“龍”（源域），通過隱喻映射賦予靶域“中國”各自獨特文化解讀。之所以采用圖像表征（視覺模態），是因為語言模態隱喻同視覺模態隱喻的解碼方式不同：人們處理圖像按照整體性、格式塔式思維方式，即畫面意義、隱含意義、語境意義的識讀具有共時性；語言文字的解讀則是按照線性方向，從字到詞再到句子段落一步一步整合，同時還需注意字面意義與隱喻意義的差別。就此來說，圖像比語言更具說服力，圖像內部色彩的搭配對比、線條的交相輝映，位置空間的錯落有致，所有這些合力突顯圖像背后的隱喻意義；加之，圖像內鑲嵌的簡潔又蘊含高效信息的語言文字，二者相互合作，將西方文化對中國龍的誤解經由多種模態傳現，激發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發掘認識對于同一概念隱喻的不同刻畫描繪，發現背后深藏的政治力量較量。

2. 東西方“龍”背后的大國夢博弈

戴維認為，國際社會上的中國龍多由西方主導構建，中方多以“沉默的對話者”的身份出現，自我發出的聲音很小，中國龍形象在國際傳播中被嚴重的“他塑”，處于“被塑造”的地位，甚至淪為西方國家制造中國威脅論的工具[8]。西方媒體往往按照本國的政治和意識形態畫筑不同的中國龍形象。隨著經濟、軍事實力的不斷提升，中國在國際上更具競爭力，西方媒體利用中國龍的形象大肆散布“中國威脅論”，抹黑中國“和平崛起”的國際形象。在這背后隱藏著不同社會理想的碰撞。

當今全球化時代，人類社會存在多元價值觀與生活方式，謀求領導地位的價值觀和社會理想需要論證自身統治的政治合法性，進而獲得精神上名正言順的地位。作為精神權利的代表性表述——夢想，在精神權利爭奪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分量。夢想間的爭辯，即為政治力量間的博弈。全球化背景下的不同人類社會理想，正面臨新一輪構思和比較，正重新書寫夢想和現實的關系。西方有成熟誘人的美國夢，東方有雛形未定的中國夢。中國夢意味著必須以中國的方式為中國想象一個社會理念，一種生活理念，一套價值觀，還需要一種中國關于世界的理念，需要中國建構自己的概念體系、話語體系和知識體系，而不是應用西方的各種體系。就當前局勢而言，國際社會將繼續受西方大國意識形態主導，憑借背后強大國力，西方大國還會在國際社會占絕對優勢，對中國龍的誤讀短期內難以避免。

政治漫畫的隱喻角度分析，一方面論證作為人類基本思維認知機制——隱喻的實現方式是具有多樣性；另一方面對政治漫畫內在隱喻的挖掘，發現漫畫現象身后蘊含的不同社會理想，針對中國龍這一形象，如今居于優勢的西方大國夢利用各種優勢曲解詆毀中國龍的傳統面貌，中國夢的建構與成熟還需假以時日，從長計議。

[1] Kress G, Theo van Leeuwen. Reading Images: The Grammar of Visual Design[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6.

[2] Lakoff G, Johnson M. Metaphors We Live By[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

[3] 李毅,石磊.教學中的多模態隱喻——應用隱喻研究的新方向[J].外語電化教學,2010(5):47-49.

[4] El Refaire, Elisabeth. Metaphor in political cartoons: Exploring audience responses[A]. Charles J. Forceville, Eduardo Urios-Aparisi. Multimodal Metaphor[M]. Berlin /New York: Mouton de Gruyter, 2009: 173-196.

[5] Charles J. Forceville, Eduardo Urios-Aparisi. Multimodal Metaphor[M]. Berlin, New York: Mouton de Gruyter, 2009.

[6] 邵軍航,余素青.認知語言學的經驗觀,突顯觀,注意觀及其一致性[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5):124-130.

[7] Qiguang Zhao. A study of dragon: East and West. Peter Lang International Academic Publishers, 1992.

[8] 戴維.民族圖騰與國家標志:龍與中國國家形象傳播[J].文學與文化,2012(3):42-47.

（責任編輯、校對：朱 燕）

The Analysis of Great Countries Dreams with Multimodal Metaphor based on a Piece of Political Cartoon

WANG Long-yue, ZHANG Jun-long

(School of English Studies, Xi’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Xi’An 710128, China)

Metaphor, as the fundamental thinking mechanism of human being, has multi-kinds of representation. How the political cartoon is constructed and how participants are combined together are studied in terms of conceptual metaphor. And it shows that different cartoons implicate different ideologies and social dreams which could be understood through analyzing.

conceptual metaphor; multimodal metaphor; political cartoon; ideology; social dream

H0

A

1009-9115(2013)06-0048-03

10.3969/j.issn.1009-9115.2013.06.013

2013-05-21

王龍躍（1988-），男，河南靈寶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