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治不愈的農民工欠薪頑疾（下）

國忠

欠薪頑疾緣何久治不愈

近年來，國務院及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等部門發布了一系列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的文件，加大了清欠工作力度，各地也推出了自己的措施。盡管如此，為何欠薪事件還是層出不窮呢？

政府拖欠工程款

一說到農民工被欠薪，人們往往就把矛頭指向包工頭、施工企業，這自有其道理，但很多時候，包工頭拖欠農民工的錢，是因為施工企業拖欠包工頭的錢，而工程發包方又拖欠施工企業的錢。層層拖欠之下，清理欠薪才變得非常棘手。更棘手的是，這個工程可能是政府部門投資建設的，但建設資金沒到位，沒錢支付工程款和農民工工資，奈何？在2012年1月召開的深圳市“兩會”上，該市政協委員陳億武直言不諱地“炮轟”政府工程欠薪問題。他說，年關到了，他了解到很多建筑單位沒給工人發工資，工人找施工單位討要時，得到的回復則是：政府沒錢給他們，他們自然沒錢給工人。陳億武質問：“既然沒錢，當初發改委為什么要立項？不能到了要發工錢時，政府說一句財政沒錢就完事了。”

是的，治理欠薪，首先要承認并正視一個尷尬的事實：農民工被欠薪，相當一部分并不是企業在欠薪，而是政府部門在欠薪，欠薪的源頭在一些政府部門那里。時下，一些地方政府財政捉襟見肘，但在G D P 政績驅使下，有的地方政府盲目上馬工程，熱衷于形象工程、面子工程，這些工程從一開始就留下了欠薪的隱患。2011年年底，河南省高院院長替農民工討薪的新聞引起輿論熱議，新聞中提到他帶著農民工到河南省遂平縣公路局討薪；另一起引起輿論熱議的討薪事件是，新疆伊犁察布查爾自治縣農民工索傳平奔波27年才討回5000多元工錢，而欠他錢的則是縣教育局；另據媒體報道，廣東東莞市石排鎮政府的園林綠化工程拖欠施工單位210萬元工程款，致使許多在此干了一年多活的農民工拿不到工錢、回不了家。

政府建設工程欠薪，同樣損害了農民工的權益，除此之外，它還損害了政府部門的公信力，并對社會單位起到負面的“示范”作用，產生某種“上行下效”的效應。

建筑工程層層轉包

工程層層轉包，是欠薪案件高發的一個重要原因。雖然國家三令五申嚴禁工程分包、轉包，但在勞動監察部門實際接待的投訴案件中，很多都是因此引起的。“當出現工資拖欠時，很多工程公司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工地上有多少工人。”由于中間環節過多，一旦哪個環節出了錯，工資拖欠就在所難免。

在廣州攬活的湖南武岡包工頭老姚告訴羊城晚報記者：“拖欠我們農民工薪水、工程款的事情是經常有的。”2010年亞運會期間，老姚與四川的一包工頭，組織了50個農民工，承包了海珠區的部分“穿衣戴帽”工程。

“海珠區建設局把工程轉給了山東一家公司，山東這個公司承包后沒有參與建設，只是做中間人，又轉包給5個農民工班組負責。我們班組50個人是其中之一。工程干完了9個月，我們還有一大筆錢沒有拿到。”老姚說，轉包者拖欠了他們班組50名工人費用、工程款等超過40萬元。

老姚和50個工人一下子傻了眼。“我們是農民工，沒有什么社會關系，都是賣苦力。這么多錢拿不到，我們以后怎么過？”老姚急得直跳腳，他開始向身邊所有人求救。“有人支招找勞動監察部門舉報，有人支招找律師，有人支招找媒體報料熱線，只要是路，我都試試。”在老姚反復去找海珠區建設局、法院和媒體后，“穿衣戴帽”工程款才初步得到解決。

珠海人社部門有關負責人表示：“經過層層轉包，最后一級包工頭的利潤已經微乎其微，拖欠工程款或者發生質量糾紛時，包工頭往往煽動鬧事，討薪事件由此發生。”

勞動合同簽訂率低

“防不住欠薪，相關行業用工不規范是根本原因”。江蘇省勞動監察總隊隊長經洪斌說，從檢查情況看，99%的欠薪受害人都沒有與用工單位簽訂勞動合同。他介紹，和往年一樣，建筑、船舶行業仍是2011年的欠薪大戶，金額占了總量的八成以上。而這兩個行業，恰恰是勞動合同簽訂率最低的行業。

勞動合同是確認勞動關系的憑證，也是確定勞動者的工資、工種、工時等工作內容的最重要的證據，但在外出打工的農民工中，存在最嚴重的問題就是沒有簽訂勞動合同，各項權利得不到保障。勞動合同簽訂率低，究其原因，從企業看，一是主要管理人員法律意識不強，認為勞動合同束縛了企業行為，特別是束縛了企業任意解雇職工的行為。二是為了減少勞動成本，因為簽訂了勞動合同在解雇工人時就要支付經濟補償金。三是許多小企業和季節性用工的企業認為這是增加麻煩。四是企業為了不為職工繳納社會保險金，盡量壓低工資，以及在發生勞動爭議時規避承擔法律責任，故意不與勞動者簽訂勞動合同。從農民工的角度看，由于勞動力供求的不平衡，使得找到一份工作變得極為可貴。一般勞動者認為有工作就很滿足了，不敢向企業提出簽合同的合理要求。面對激烈的崗位競爭，為了盡快找到工作，不得不主動或被動地放棄了勞動合同的簽訂。由于沒有書面勞動合同的約束、發生勞動爭議后缺乏最直接的證據和衡量侵權與否的標準，給維權帶來了一定困難。

欠薪付出成本較低

“無利不起早”用在解釋黑心老板欠薪的動機上再貼切不過。

惡意拖欠勞動者報酬，說白了就是老板想免費用工。現實中，老板拖欠工資的違法、違約成本極小。

我國《勞動法》規定，如果克扣或者無故拖欠勞動者的工資，由勞動行政部門責令支付勞動者的工資報酬、經濟補償，可以責令支付賠償金。但在司法實踐中，違反此規定的老板，即使被查處也只需要支付工資，違法成本很低。

“很多老板拖欠了幾年的工資，最后給工人的錢還是幾年前的數目。而事實上，即便把那些錢存到銀行，也能獲得一大筆利息。再加上目前的勞動爭議訴訟費僅10元錢，用人單位如果敗訴承擔訴訟費也毫無懲罰可言。”曾代理過多起農民工討薪案件的金宏偉律師道出了不少老板“熱衷”欠薪的現實原因：“躲得了就是無本萬利，躲不了就把該付的工錢付上，沒有任何損失。只要老板的違法成本比欠薪帶來的獲利低，欠薪就很難根治。”

維權成本較高

與“黑心”老板惡意欠薪的“低廉”違法成本相對應的，是討薪者以及全社會為“清欠”所支出的高昂代價。

2012年1月4 日，家住連云港的董磊沒有踏上回鄉之路，而是選擇堅守在濰坊討薪。

2010年，董磊在濰坊市寒亭區的一個工地當鋼筋工，至2011年底已是工程結束后的第二個年關，建筑公司還未付清欠款。為了要回9000元工錢，他去了濰坊6次。

為了9000元，董磊光車票錢就花了4000多元。

但董磊的付出不是討薪者中最昂貴的，還有一種討薪成本是“被打致死”——2010年8月，剛過不惑之年的陜西農民工段天長和工友在工地討要工資時遭到暴力襲擊，段天長不幸身亡。

一個公益律師團隊發布的《中國農民工維權成本調查報告》顯示，為了索要不足1000元錢的工資，完成所有的法定程序，農民工維權要直接支付至少920元的各種花費，歷時11天到21天。

這個發布于2005 年的報告，本早該是“老皇歷”了，然而，最近卻頻繁被媒體引用。一個直接的原因，是如今的討薪成本依然高昂。

該報告還測算過討薪的政府成本和法律援助成本：一般情況下，討薪1000元需要付出綜合成本至少3000元，這些數字還僅是幾年前的保守估算。

當前，解決欠薪問題的制度規定、司法救濟不是沒有，但程序復雜、過程較長、成本較高的門檻，讓很多農民工卻步，制度化保障作用難以充分發揮。

比如，解決欠薪問題的一般程序為“一調一裁兩審”——勞動人事仲裁機構先調解后仲裁；雙方不服可向法院起訴，再不服判決可上訴，法院進行二審。走完這些程序少則數月，長則達3年之久，生計困難的欠薪農民工往往面臨“等不起”的無奈。于是，或選擇“忍氣吞聲”，或催生“極端維權”，讓欠薪問題久治不愈。

社會誠信體系不健全

市場經濟，是法制經濟、信用經濟。誠實守信，是企業的基本道德和生存底線，任何一家企業都應懂得這個基本道理，并嚴肅恪守。有些企業明知誠信的規則，也知道誠信事關企業的成敗，為何偏偏倒行逆施，缺德無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這與我們社會誠信建設體系缺失有關。他們總抱著一種僥幸心理，認為大家都不講誠信，我也不講誠信，誰誠實守信誰吃虧。正是因為這種荒謬的認識和邏輯形成了惡性循環，便形成了對無信趨之若鶩的惡性氛圍，“老賴企業”生生不息，層出不窮。

經營困難無力履約

在市場經濟中，有的企業經營狀況不佳，容易產生拖欠勞動者工資的問題。還有的企業面臨倒閉，支付勞動者工資更是問題。

羊城晚報記者在珠三角采訪時發現，由于出口不旺、內銷乏力，導致珠三角很多勞動密集企業經營困難，工人工資拖欠。廣東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相關負責人說：“近期國內外經濟形勢變化很大，部分行業和企業，尤其是珠三角一些企業出現經營困難，從而造成欠薪或出現欠薪苗頭。”

根治欠薪頑疾的對策措施

拖欠農民工工資，不僅影響農民工的收入，也成為影響社會穩定的重要隱患，并由此引發出一系列社會問題。因此，我們要標本兼治，積極化解欠薪頑癥，讓農民工不再討薪難。

首治政府工程欠薪

治理欠薪，政府部門不能“手電筒只照別人”，而要首先從自身做起，帶頭杜絕欠薪，給社會作出表率，唯有如此，政府部門才能更加理直氣壯、采取更有力的手段治理欠薪。

2011 年1 月，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發展改革委、監察部、財政部、住房城鄉建設部聯合下發通知要求，地方政府未能解決政府投資工程項目拖欠工程款問題的，除極特殊原因外，一律不再批準其新建政府投資工程項目。此通知可謂擊中了欠薪頑疾的要害。

政府要為欠薪設置多道防火墻

預防和解決拖欠、克扣農民工工資問題，是各級政府的分內工作，需要常抓不懈，實行常態化的監管。

浙江嘉興打造“無欠薪城市”

多年來，浙江嘉興很少發生農民工工資被拖欠事件，即使偶爾出現這種情況，也很快能得到妥善解決。這得益于嘉興市自2005年起一直致力于打造“無欠薪城市”，得益于當地政府為此建立和完善了一系列制度。

其一，嘉興市規定，轄區內所有用人單位必須按月支付工資，包括計時工資、計件工資、獎金、加班加點工資等，堅決杜絕“平時只發生活費，年終結算工資”的違法行為。

其二，嘉興市建立了“欠薪保證金”制度，即企業在登記注冊時須根據用工規模向政府部門繳納一定比例的“欠薪保證金”，如果該企業出現拖欠工人工資情況，政府部門先責令該企業支付，企業無力支付的，則由政府部門動用“欠薪保證金”支付工人工資。這樣，即使企業破產，即使老板跑掉，也不會影響工人領到屬于自己的報酬。

其三，嘉興市在“欠薪保證金”之外還建立了“欠薪應急周轉金”制度。“應急周轉金”由公共財政支出，當工人工資被拖欠時，如果該企業沒有“欠薪保證金”可供支付，政府部門則動用“應急周轉金”先行墊付工人工資，然后再由勞動保障部門通過執法或者法院通過拍賣向欠薪企業追回。由政府部門或法院向欠薪企業“討薪”，其力度和效果顯然是工人自己“討薪”所無法比擬的。

江蘇省宿遷市推行工資支付擔保金制度和農民工工資支付專用賬戶制度

從2008年起，江蘇省宿遷市在工程建設領域實施工資保證金制度，要求施工企業在進場施工前，必須按工程造價2.5%～3.5%的比例繳納保證金。這樣，工程無論如何轉包，最終出現什么問題，但農民工的工資都有保證。

除了保證金，項目開發建設單位還必須按合同約定，將用于支付農民工工資的工程款定期劃入專用賬戶，專用賬戶資金只能用于發放工資，由企業和勞動監察機構雙印鑒管理，避免了層層拖欠問題，確保農民工工資及時到位。

寧夏確保農民工“站著”拿到工資

2011年4 月18日，寧夏下發《關于在全區建立農民工工資應急周轉金制度的通知》，要求政府從本地財政中劃撥一部分資金設立農民工工資應急周轉金專門賬戶，賬戶金額按不同地域經濟發展情況分為3類：一類地區不低于150萬元，二類地區不低于100萬元，三類地區不低于50萬元。如用工單位出現欠薪逃匿、破產等情形，給與其有明確勞動關系的農民工造成吃、住、行困難的，使用應急周轉金支付農民工工資。使用應急周轉金支付農民工工資后，由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門負責向有償還能力的單位追償。

2011年11月16日，寧夏自治區政府常務會議審議通過《寧夏回族自治區農民工工資保障辦法》，《辦法》明確了縣級以上人民政府保障農民工工資的職責，決定在全區范圍內實行農民工工資保證金和應急周轉金兩項制度。

2011 年12月9日，由人社廳聯合13個部門下發農民工工資保證金管理辦法，規定在寧夏從事建設活動，招用農民工的建設單位和施工企業，向建設項目主管部門申請施工許可證時，應當分別按照工程總造價的2%向市、縣（區）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門指定的專門賬戶繳存工資保證金。

成都市頒發防范拖欠農民工工資管理辦法

2010年6月10日，經成都市政府第69次常務會議討論通過，該市政府以“第168號令”的名義頒發了《成都市建設領域防范拖欠農民工工資管理辦法》，并決定此《辦法》自2010年8月1日起施行。

《辦法》硬性要求，凡成都市新建、擴建和改建工程項目自《辦法》試行之日起，即實行實

名信用管理制度，所有在建工程項目則于10月31日前全部納入實名信用管理范圍，同時，該市建筑農民工將人手“雙卡”——權益卡和工資卡，雙卡關聯對應，即：只要一有欠薪情況出現，銀行就會向建設主管部門、建設業主、施工單位通報，相關負責人可以及時清查，遏制欠薪事件出現。

《辦法》明確規定企業責任是， 按照“誰承包、誰負責”和“誰用工、誰負責”的原則，對農民工工資支付日常管理實行施工總承包企業全面責任制、建設單位監管責任制、監理單位監督責任制和專業承包（勞務分包）企業直接責任制。并要求施工總承包企業應當單獨設立“農民工工資支付專用賬戶”，并確定專人負責農民工造冊、勞動合同簽訂、農民工進出場實名刷卡、農民工工資發放等工作； 建設單位嚴格按照工程承包合同約定及時支付工程進度款，并單獨設立“農民工工資支付專用賬戶”；監理單位將農民工工資支付情況納入監理日志內容，督促按時支付農民工工資。

成都市建委負責人稱，通過創新建立的實名管理制度、月公示管理制度、勞務企業信用評價制度、工程保證擔保制度等5 項長效監管機制，有效發揮了工傷保險、技能培訓、身份認證、門禁考勤、工資發放等一系列服務和管理功能，從根本上改善了建筑行業的傳統勞務用工管理模式，使企業欠薪有據可查。

云南省發布農民工工資支付保障規定

2011年4 月11日，《云南省農民工工資支付保障規定》（以下簡稱《規定》）正式發布。這是全國第一部專門規范農民工工資支付保障工作的省級政府規章，從2011年5月1日起實施。

《規定》以建設領域農民工工資準備金制度、農民工工資保證金制度、應急周轉金制度的“三金制度”為核心，要求建設領域用工單位在銀行開設專門的農民工工資準備金賬戶，建設單位將不低于合同約定支付工程款總額10%的資金預存入賬戶，專門用于農民工工資的正常支付，并由銀行直接從工資準備金賬戶向農民工個人賬戶發放工資；要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門在銀行開設農民工工資保證金賬戶并負責管理；建設領域由建設單位按施工合同約定工程款的3%存入工資保證金，非建設領域發生過拖欠農民工工資的用人單位按本單位農民工一至兩個月工資總額存入工資保證金；要求州（市）和縣（市、區）政府利用財政資金建立應急周轉金，在發生用人單位確無能力支付、逃避支付農民工工資等情況可能引發群體性事件時，動用應急周轉金先行墊付部分農民工工資或基本生活費。

此外，《規定》還明確了實名管理、連帶責任、支付信用、部門聯動、行政問責5項保障制度。規定用人單位支付農民工工資應當編制實名工資支付表，工資支付表必須保存兩年以上備查；建設工程承包企業應當對建設工程各環節的工資支付情況履行監控義務，對所承包的建設工程的農民工工資支付負總責。

《規定》明確，因建設工程承包企業違法規定將建設工程發包、分包給不具備資質條件的單位或個人造成拖欠、克扣工資的，由建設工程承包企業承擔清償連帶責任；規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門要會同發展改革、財政、工商、住房城鄉建設、交通通信、鐵路、水利、電力等部門和公安、監察機關和工會加強監督檢查，并公布受理電話、網站等信息；規定行政機關及工作人員在農民工工資支付保障工作中有違反本規定行為的，由監察機關實施行政問責，并給予相關責任人處分。

四川眉山規定農民工工資發放須“三清”

為切實保障廣大農民工的合法權益，四川眉山市人民政府在2012年5月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完善農民工工資支付保障機制的意見》，明確提出農民工工資發放不僅要做到“月月清、季度清、年度清”，而且“每月支付工資和參加社會保險情況要在用工場所公示不少于5日，接受相關部門檢查和職工監督。”

作為“勞務大市”的眉山市共有外出和本地農民工達80多萬人。該《意見》規定，從2012年4 月起，建設領域實施各用人單位直接發放或銀行代發工資制度，嚴格按照《勞動合同法》《工資支付暫行規定》和《建設領域農民工工資支付管理暫行辦法》等相關規定，由用人單位統一制發工資表，按月把工資發給農民工本人。工作時間不足1個月的，按實際工作時間一次性足額支付，并提供工資支付清單，嚴禁通過包工頭進行分配。各行業主管部門每月通報所管轄領域工資支付情況，發現問題及時糾正。

該《意見》還對如何“實行工資與工程款分離”“落實工資保證金制度”“建立違法用工處理機制”“強化勞動保障監察執法”，以及“健全部門聯席會議制度，落實部門職責”等作出了較為明確的規定，其中，對不簽訂勞動合同、不備案、拖欠工資、不參加社會保險的違法用工單位，相關主管部門必須嚴格限制市場準入，取消招投標資格，停發施工或開工許可證，降低相應資質和信貸等級，不予辦理年檢、注銷等手續，不予評先晉級。

眉山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局長何萬高告訴記者，“出臺《意見》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求各級勞動部門和相關單位、企業要把工作做在平時，避免到年終再集中為農民工討薪的現象出現。”為保證上述《意見》落到實處，該市還明確了地方、區域和行業“誰主管、誰負責；誰頒證、誰監管”的工作職責，并借助媒體公開曝光。

家鄉政府派人出面，與事發地政府共同協調解決

輸出地政府可以成立一支有別于勞動監察和工會組織的專業維權機構，指派專職人員開展日常工作，一旦本轄區農民工的合法權益在異地受到嚴重侵害，專職人員立即以農民工家鄉政府特派代表的身份，前往事發地政府進行協調。協調過程中，特派代表既是政府指派的協調者，又是受害農民工的委托代理人。

當然，這個專職人員，除了必須具有極強的正義感外，還要熟悉相關法律知識和有關政策并能嫻熟運用，同時，在談判現場，要敢于與履職不力的職能部門抗衡較量，敢于與財大氣粗的用工企業據理駁辯。

大幅提高欠薪代價

大大提高強勢一方的違法成本，有利于保護弱者的合法權益。如果能讓欠薪老板們為拖欠農民工工資付出昂貴的代價，那將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他們的違法行為。

一是提高欠薪的違法成本。

因為欠薪違法成本太低，多年來坊間一直呼吁惡意欠薪入罪。2011年2月25日，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九次會議表決通過的 《刑法修正案 （八）》第41條規定：以轉移財產、逃匿等方法逃避支付勞動者的勞動報酬或者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勞動者的勞動報酬，數額較大，經政府有關部門責令支付仍不支付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這一法律條款2011年5月正式實施。自此，惡意欠薪終于入罪。惡意欠薪入罪，就是提高欠薪者的違法成本，從法律上震懾相關單位和個人不敢欠薪。

2011 年12月，最高法院與廣東省有關部門對欠薪入罪做出司法解釋，單位欠單個勞動者5000元到3萬元以上或欠多個勞動者5萬至30萬元以上的，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就成立。

與惡意欠薪入罪相對應的，是全國各地“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的判案相繼出現。

2011年6月9日，四川雙流縣局勞動保障監察機構接到工人對三盛翡儷山一期景觀工程項目包工頭胡克金拖欠工資的投訴后，對胡進行了調查詢問。經查，胡克金拖欠農民工工資137919元。6月10日，雙流縣局向胡克金下達《責令改正通知書》，但胡克金未履行支付工資的義務，雙流縣局依法將該案移送雙流縣公安局。雙流縣公安局對嫌疑人胡克金進行網上追逃并迅速抓獲胡克金。后經雙流縣人民法院判決胡克金有期徒刑1年并處罰金2萬元。工程項目施工單位向農民工足額支付了工資款。

2010年11月，四川精琢建設工程有限公司承包了都江堰市灌口鎮萬利酒店建設工程項目，近200名農民工在該項目工地工作。精琢公司拖欠農民工工資長達八個月之久，經當地鎮政府多次協調無果，從2011年8月初開始，農民工陸續到都江堰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投訴。

經都江堰市勞動保障監察大隊調查處理，該工地早已停止施工，施工單位注冊地不在都江堰，早已撤離施工場地。監察大隊積極與當地建設部門聯系，掌握了該公司基本情況后，先后十余次電話通知該公司法人代表到場處理，但均以種種借口拒不到場。監察大隊多次到該公司住所地成都實地查找，也未能找到該公司。

在與用人單位法人代表無法取得聯系的情況下，都江堰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通知一百多名農民工和班組長到場協助調查，對工資情況逐一核對。經半個月細致工作，核定精琢公司拖欠工資101萬元。都江堰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依法采取留置和郵寄送達方式，分別于2011年8月15日、8月23日、8月27日向精琢公司法人代表及項目負責人下達了《責令改正通知書》，責令限期支付勞動者工資報酬。該公司未按要求改正。9月1日，都江堰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依法將案件移送公安局處理。9月28日，都江堰市公安局經偵大隊以涉嫌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刑事拘留了精琢公司萬利酒店項目負責人，同時充分收集證據，報請市檢察院批準逮捕。10月18日，精琢公司迫于強大壓力支付拖欠工資款101萬元。10月27日，在監察大隊的監督下，101萬元欠薪發放到189名農民工手中。

2011年9月29日，廣東惠州當地法院以“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判處楊昌均有期徒刑十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兩萬元。這是廣東省首例審決的欠薪判決案例。這一判決釋放了積極信號，廣東省勞動監察局有關負責人表示，它為廣東運用“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打擊惡意欠薪提供了可操作的范本。

2012年1月5日，深圳新年第一宗惡意欠薪案一審判決，被告人許時軍因拒不支付勞動報酬，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罰金2萬元。

2012年1 月6日，福建首例“拒不支付勞動報酬案”宣判 ，因以逃匿的方法逃避支付勞動者的報酬15.8萬余元，包工頭任某被判處拘役二個月，并處罰金5000元。

2012年9月11日，江蘇第一宗拒不支付勞動報酬案在灌南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范某因故意拖欠農民工工資140多萬元，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同時，法院還責令范某支付受害人的經濟損失。

……

惡意欠薪入罪，無疑有利于破解農民工討薪難。

二是提高欠薪的經濟成本。

對于敢于以身試法的欠薪者不僅要讓其兌現拖欠工資，而且要讓他們付出應有的經濟代價。例如讓欠薪者賠付補償金，以及農民工為討薪而付出的交通費、住宿費、誤工費等費用。

2012年5月，欠員工9000余元工資玩“失蹤”的董某在拱北口岸過關時被邊檢部門控制了。“老賴”董某此前拖欠員工陳某工資9800元。在陳某提起訴訟并申請執行后，董某故意玩“失蹤”躲避執行。為了抓住這一“老賴”，法院隨后對董某采取“限制出境”措施。被逮無法再賴賬時，董某只得支付給陳某9800元工資，并被法院罰款5000元。“老賴”拖欠員工工資如數償還了，又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看起來，正義已經得到了實現。

但是，對于被拖欠工資的陳某卻依然難說得到了公平正義。因為他被拖欠9800元工資，是在法院打官司之后才拿到的。他為此犧牲的時間、精力并沒有得到相應的補償。根據法律規定，他應該得到相應的補償。勞動法第九十一條規定，用人單位“克扣或者無故拖欠勞動者工資的”，由勞動行政部門責令支付勞動者的工資報酬、經濟補償，并可以責令支付賠償金。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五條更把勞動法“可以”責令支付補償金改為“應”支付，同時明確了補償金是以“應付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百分之一百以下”的標準向勞動者加付。就是說，陳某被拖欠工資9800元，他還應該得到4900元~9800元的補償金。現在，這筆錢他沒有拿到。5000元罰款是因為他拒不履行法院判決，被法院處罰的，與補償金無關，陳某一分也得不到。

應該說，對于拖欠工資者向被拖欠者支付補償金的法律是非常必要的。一方面，這是對被拖欠者造成的損害和為討薪支付的成本的補償；另一方面，也是對拖欠工資者的必要懲罰。如果拖欠工資最后經過勞動部門，甚至法院裁決，也不過是把原來所拖欠的工資補發，這對于拖欠者就是零成本，最壞的結果就是發還原來的工資，負激勵凸顯，所以拖欠現象屢禁不止。事實上，現在拖欠工資的事不斷發生，就與拖欠者零成本有關。被拖欠工資的工人經過諸多努力，最后只是“拿回”了工資，很少有“拿到”補償金的情況。

所以，懲治欠薪“老賴”別忘了勞動者的補償金。如果連經法院審判的案件也不執行法律規定的補償金，則法律如何落實，勞動者的權利如何維護？

三是提高欠薪的信譽成本。

廣東省人社廳負責人表示，對無故拖欠工資數額大、時間長、性質惡劣的用人單位，在依法處理的同時，要按照有關規定實行社會公布，并將有關信息報送人民銀行納入企業征信系統，使用人單位一地違法，他地處處難行。

四是砸欠薪者的飯碗。

通過降低其企業資質、不讓其參加工程招投標等辦法，對欠薪者會產生更大的約束力。

2011 年元旦前，江蘇省亞泰建設有限公司因拖欠200名工人250萬元工錢，成為南京第一家在全市范圍內因欠薪被停標的建筑企業。

對企業來說，被停標不僅意味著停標期內在全市范圍內接不到工程，而且由于其拖欠行為上網公布，在外地也難以接到工程。

農民工自己也要提高維權能力

有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無論勞動監察部門還是幫農民工維權的司法部門都表示，對欠薪企業要加強監管，但農民工要想快速拿到所欠工資，也需要學會一些討薪的“技巧”。

廣東一家律師事務所廖建勛律師說：“首先大家要聯合起來。一個人跟老板談，肯定沒有優勢；人多了，自然好說話。其次，遇到欠薪，要留意準備工資單、欠款條、勞動合同等資料，這些材料都要保管好。第三當然是跟老板好好協商。”

在老板繼續拒絕支付工資的情況下，廖建勛律師建議勞動者集體前往當地勞動保障部門服務窗口投訴、并提交相關材料。“12333勞動保障熱線也可以進行投訴，一定要向勞動部門提交完整的材料。”

廖律師認為找政府部門是一個方面，勞動者還可以借助其他社會力量的幫助。“為了保險起見，勞動者可以拿起法律武器，通過法院來處理薪酬糾紛。一般辦企業的，即使再是‘老賴’，也不愿意公司被法院查封。同時，對‘老賴’施加輿論壓力也有一定效果。”

南京雨花臺區法律援助中心辦公室主任汪晨說，很多前來申請援助的農民工，甚至說不清欠薪企業的名稱，讓維權變得很困難。他建議，農民工得學會一些最簡單的取證技巧，如記住單位或老板的名字，如果不識字，可以保留一件工作服、一張工資單等。

江蘇省海門市勞動監察大隊隊長邢建中認為，如果農民工平時多留個“心眼”，一些欠薪案件完全可以避免。比如，到一個單位打工，先了解一下這家單位實力如何，摸清這家單位有沒有資質，最穩妥的辦法是要求企業簽合同繳保險。即便不簽合同，如果知道自己的工程屬于哪個項目部，討薪也會容易得多。工作時，萬一企業連續2個月沒發工資，要早一點解除合同，并提前維權，以免辛苦一年卻是“白打工”。

欠薪入罪后，按照刑法法條對于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的規定，各地“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案件的辦案流程很相近：勞動者遭遇欠薪，到當地勞動監察部門舉報，勞動監察部門進行調查，如情況屬實，勞動監察部門下達支付令，接到支付令后，用人單位仍不履行，勞動監察部門向公安機關報案，公安機關查閱相關材料后立案，隨后進入司法程序，檢察院審查起訴，法院開庭審理，作出判決。也就是說，在當地勞動監察部門作出責令發放勞動者工資的行政裁定之后，警方才開始介入。作為勞動者，遭遇欠薪，首先應該到當地勞動監察部門舉報，這是法律討薪的初始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