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麗江
(富寧縣文化館,云南 富寧 663400)
富寧壯劇是當地壯族民間傳統戲劇,是云南壯劇的重要組成部分,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壯劇傳承人在長期的不斷探索和創新中,融入本地民歌和地方方言,逐漸形成具有民族特色的〔哎咿呀〕腔調、〔哎的呶〕腔調、〔乖嗨列〕腔調、〔依嗬海〕腔調和〔壯劇皮黃〕等壯劇音樂系統。在壯劇漫長艱難的發展歷史中,傳承人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壯劇的興衰和發展與傳承人息息相關。本文的壯劇傳承人是指被國家命名或雖沒有被命名但為壯劇發展和傳承付出心血的所有人。在這多元文化共存、以經濟為主的網絡時代,壯劇的傳承曾面臨嚴峻的考驗,富寧土戲班由原來的一百多家銳減到二十幾家。令人欣慰的是,還有一批肩負著傳承使命的民間藝術家從未放棄壯劇,他們仍然在困難中堅持著自己的追求,還在孜孜不倦地創編排練,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保住老祖宗留下的財產,沒有豪言壯語,沒有功名利祿,只有無怨無悔的默默耕耘,所以壯劇的生命之花才得以延續。
傳承人是壯劇的靈魂,壯劇的生命通過他們的口傳、身授一代代沿襲下來,傳承人可以說是既掌握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知識和精湛技藝,又肩負著傳承重任的特殊人才群體。壯劇依托傳承人生存發展,沒有傳承人,就沒有壯劇,也失去了其文化魅力與存在價值。傳承人通過戲劇表現了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借助舞臺完成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他們是編劇、導演、演員、伴奏者,是民族文化的繼承者,也是人們精神文化的主導者。
每個戲班的特點與風格,和傳承人的文化修養、對藝術的感知、傳授方法有很大的關系。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整個戲班文化的發展水平甚至一片地區的聲腔特點。
富寧壯劇〔哎咿呀〕腔調、〔哎的呶〕腔調、〔乖嗨列〕腔調、〔依嗬海〕腔調和〔壯劇皮黃〕的創新發展完全是傳承人的功勞。像〔哎的呶〕的創始人歸朝歡樂班的李禎伯,不但精通吹拉彈唱,還能編能導,他吸收了當時流行的山歌調【刷乃諾】的特點,創編了〔哎的呶〕聲腔[1](P15)。在李禎伯改編的《柳蔭記》中,〔哎的呶〕聲腔突出了優美動聽和富于表現力的特點,受到廣大群眾的喜愛,戲班在當地影響非凡,〔哎的呶〕腔調迅速在歸朝傳唱,也傳到周邊的者桑、洞波等鄉鎮,在李禎伯、覃開陽、沈懷連等老一輩傳承人的精心傳承下,今天的歸朝老街、后州、街上、龍頭井和洞波鄉的五寨、芭萊等戲班都還在唱〔哎的呶〕腔調, 這些戲班除了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暫時停演以外,一直沒有間斷過,雖然劇本、服裝、道具破舊,但舞臺表演還保持原汁原味。如今,歸朝后州是富寧縣壯劇傳承點,演出非常活躍,班主農學良是省級傳承人,劇班骨干陸沈光、蒙志勇是州級傳承人,他們每年都肩負著培養傳承人的任務,在演出中常出現年青演員的面孔。〔哎的呶〕腔調整整影響了富寧十多家土戲班的幾代人,李禎伯的功勞是非常巨大的,所以說,傳承人當之無愧是壯劇的靈魂,民族文化的傳承者。
傳承人不僅繼承了各民族的傳統文化,并能結合時代特征,推動其發展,通過開展各種傳統文化活動,提供壯劇活動的平臺,為培養壯劇接班人提供機會。最會挖掘培養人才的當數歸朝孟村“三合班”第六代班主班艷春(文山州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三合班”是典型的世襲式傳承,主要唱〔哎依呀〕,在她父親班富雄(“三合班”第五代班主,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當班主時,劇班正直困難時期,一沒經費,二沒演員,難以開展演出。她接手戲班后,積極到州、縣各單位籌集活動經費,在三月三舉行隴端節。組織村里男女老少學習壯劇表演、民族舞蹈、廣場舞蹈等,增加培訓內容、結合現代故事創編小壯戲吸引年輕人參加學習,邀請縣里劇團和文化館的老師到孟村輔導,提高大家學習的積極性。她和時任第五代班主的父親班富雄別出心裁,另辟蹊徑,決心培養少年演員,于是就挑選了一批小學生,自己親自教唱壯戲。最終培養出了一批少年演員,成立了“孟村三合班少年隊”。 成立少年班時有少年演員29名,最大13歲,最小7歲,稚嫩的演員,老道的表演令人刮目相看、驚艷不已。在她辛苦的組織下,戲班活動開展得如火如荼,并被邀請到廣西、文山、富寧、廣南等地交流演出,促進了民族傳統文化的交流和傳播。壯劇進校園也從孟村拉開了序幕。因為孟村民族文化氣息濃厚,小孩在長期的觀看中不知不覺都學會了壯劇表演,劇中如果角色沒到,隨便拉一人上場都能演出,班艷春看到了希望,為小演員排練了《王二報喜》參加縣里的展演,小演員們精彩的表演得到了群眾的好評,并在全國文化遺產日到文山展演,面對來自全州的民間成人戲班,小演員并不怯場,冒著大雨把戲演完,他們的演技和精神感動了每一個人,大家熱淚盈眶為之鼓掌。這就是藝術的魅力,民族文化的精髓。孟村的成功帶動了其他戲班,花甲那耶、那能那瓜、歸朝后州等戲班紛紛組織小學生學習壯劇,在外求學的大中專學生假期回到家也參加培訓演出,也有外出打工的青年放棄高薪回到家鄉參加演出,他們的精神讓壯劇倍增光彩。在高科技信息時代,還有這樣一群樸素的人無怨無悔地堅守著他們的文化樂園,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優秀的傳承人默默的付出,才有一批優秀的小傳承人,他們讓壯劇充滿了希望和未來。
傳承人植根于人民群眾,來源于人民群眾,與人民群眾共同生活、勞動,是群眾的一分子,他們自幼感受民族文化的熏陶,熟知本民族的歷史傳說和各種民間文化活動的發展變化,具有深厚的民族文化知識和感知、學習獲取外界文化知識的敏銳性,是民族知識與文化的先驅和代表。許多戲班班主不僅是藝術家,同時也是民俗家。他們不僅擅長戲劇也精通天文地理,掌握本民族傳統文化習俗,保存傳統文化原始文獻和其他實物資料。在本寨充當組長、戲班班主、學者、摩公等角色,得到群眾的信任和尊重。
說到壯劇必須提到“瓏端節”,“瓏端節”是富寧地區最具壯族特色的節日,每年農歷正月中旬至四月初舉行,節日期間,壯戲表演是“瓏端節”活動的主要內容,正所謂“無戲不瓏端,瓏端必有戲”。戲班都是本村或鄰近村子的,節日有幾天就演幾天戲,一般白天演武戲,晚上演文戲。內容多是反映人民的斗爭生活,歌頌反宋斗爭的民族英雄,如《弄婭皇》《弄儂智高》《弄三色》等,也演神話故事如《梁山泊與祝英臺》《螺螄姑娘》,具有濃厚的地方民族特色。此外,還有對山歌,吃花糯飯,趕街等活動。屆時,附近村寨的男女老少穿著民族服飾,紛紛趕來。商販也借機擺攤設點,形成不是街天勝似街天的繁榮集市,盛者上萬人。壯劇借“瓏端節”的平臺大放異彩,“瓏端節”因有壯戲的演出而更熱鬧紛呈,由此一年一度的“瓏端節”得以年年開展、代代傳承。而戲班班主及成員同時也是活動的倡導者和組織者,他們選擇吉日、舉行祭祀活動、表演節目,是整個“瓏端節”活動的骨干力量。
像剝隘鎮索烏戲班班主黃加雄、歸朝鎮老街戲班班主韋仕輝、阿用鄉平兌戲班班主黃泰坤,歸朝鎮那旦戲班的農加茂(以上幾位都是文山州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他們不僅是班主也是“瓏端節”主持者,熟悉壯族傳統文化習俗,精通各種民歌曲調,是當地的文化能人。
自2008年,壯劇被公布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消息像春風吹拂了壯鄉各村寨,點燃了眾多傳承人曾經熄滅的戲劇夢想,鼓動著人們恢復戲班的信心。在當地縣委、政府的扶持下,民間戲班如雨后春筍般恢復起來,現今已有二十六家戲班能正常開展活動,還有許多家正在恢復中。隨著壯劇申遺的成功,帶動了一批傳承人的申報,目前富寧縣省級壯劇傳承人三名,州級壯劇傳承人七名,縣級壯劇傳承人五名,國家對于傳承人每年都有一定的保護經費,這不僅肯定了傳承人的成績,也有效地提高了傳承人地位。但面對這么多優秀的民間傳承人,申報保護工作還遠遠不足。許多傳承人盡管沒有被國家命名,但他們在沒有經費、沒有舞臺、沒有服裝的情況下,仍積極排練,通過群眾捐款,到外借戲服等方式,參加壯劇展演。例如歸朝老街的農志剛老師,從學校退休后,自己花錢收集老劇本,下鄉收集整理壯劇、民歌資料,結合農村現代生活創編新題材小壯戲。到各單位籌錢買戲服、樂器、道具等,努力做群眾工作,在他和班主的組織帶領下,曾經40多年沒有演出的戲班恢復了,并在2012年參加富寧縣壯劇展演,獲得一等獎的那一刻,全體隊員喜極而泣。很多和農志剛一樣的傳承人雖然沒有被國家命名,但他們卻出色地履行傳承人的義務,正是有他們無私的奉獻,珍貴的民族文化才能更好地持續傳承下來。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活態文化,靠傳承人口授身傳,他們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承載者和傳遞者,對傳承人的認定及保護是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核心,傳承人是決定非物質文化遺產能否傳承下去的關鍵因素,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多樣性又增加了對傳承人認定和保護的困難,目前制定和實施的相關法律規范對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傳承人起了一定的促進作用。根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縣委政府及文化部門制定了系列有效的壯劇保護措施,一是做好壯劇田野調查,建立完整的壯劇檔案;二是加大對傳承人的申報保護工作,對優秀工作者給予獎勵;三是舉辦各類壯劇傳承人培訓班;四是鼓勵扶持舉辦“瓏端節”,為壯劇展演提供更廣的展示平臺;五是在各鄉鎮建設文化舞臺、傳習館,完善硬件設施;六是打造壯劇精品,讓壯劇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壯劇如同一株大樹,扎根在深厚的文化土壤中,在一代又一代傳承人的努力下,將枝脈伸向更廣闊的天空。這是我們的歷史之源,它身上記錄了壯族文化的發展和變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歸根結底是對傳承人的保護,這不僅僅是一句口號,我們每個人都有責任關注非物質文化遺產,關懷傳承人,用心留住這珍貴的歷史記憶。
[1]黎方,何樸清.云南壯劇史[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