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粉碎機

周華誠

其實真的有很多秘密的！稍有不慎就會泄露——所以這個城市里的人們都很小心翼翼，他們大多數都是“守口如瓶保密協會”的會員，培訓了很多保守秘密的法則。盡管如此，還是會有很多秘密悄然外泄了。

有一個人叫邦德，每天早上出門，邦德會從家里帶出一袋垃圾，扔到小區外的樹蔭下，等待垃圾車過來把它收集帶走。但是有一個拾荒者每天會從這些垃圾袋里翻撿可以賣錢的礦泉水瓶、罐頭盒、硬紙板、舊報紙之類的東西。那個騙子從拾荒者身邊路過時，從邦德扔掉的一袋垃圾里發現了秘密，那是一張銀行信用卡對賬單，上面記載著邦德先生曾經在商場購物、酒店住宿和在“某市長春藥店”購買腎寶保健品的經歷。雖然撕成了16張大小不一的碎片，但在有心人手下，這些碎片完全可以很好地復原。

當然，垃圾袋里的另外一張快遞信封上，則記錄著邦德先生的姓名、門牌號和手機號碼。至于前一天邦德先生吃了什么，也可以從袋子中的魚骨頭、甲魚殼和白酒瓶看出來——順便告訴你，他喝掉的那瓶茅臺是假的。

可怕嗎？

這真是太可怕了。所有人都這么說。于是有一種粉碎機一夜風行，文具商店排隊搶購，積壓產品一銷而空。這種粉碎機非常厲害，一張報紙進去，一絲一絲的碎紙條出來，每個字都被切割成了兩半，“植物”成了“木牛”，“婚姻”成了“昏因”，讓人浮想聯翩。

這種粉碎機總是會給出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比如一張美元進去，一張秘魯幣出來；一張銀行對賬單進去，一張大紅請帖出來；一份離婚協議書進去，一份十年前的求愛情書出來，等等。

這種粉碎機總是能把很多秘密成功地粉碎掉。魚骨頭、剃須刀、藥物瓶、杜蕾斯神馬的都弱爆了，一扔進去馬上就消失了，還有什么聊天記錄、手機清單、私密艷照一類的數碼產品，進了粉碎機馬上就變成了水蒸汽——你可以站在小區的最高樓，看到誰家冒的水蒸汽最多，霧茫茫一片，那一定是他在粉碎一些陳積多年的秘密，主人們都在這些霧汽里興高采烈地忙碌著。

當然，這臺粉碎機也有它的弱點，有少數幾樣東西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功粉碎的，一是幼兒園入園誓言（當初每個孩子都說“從此我們要快快樂樂”）；二是悟空（它太變幻莫測了）；三是幻想（生活這么無趣，總要保留一點幻想吧）。

有一次，一位用戶在使用秘密粉碎機時，這臺機器突然“嘣”的一聲爆炸了。大家議論紛紛，但沒有人知道為什么，最后是粉碎機公司的人出來說話——這不屬于產品質量問題：他們家的秘密實在太多，這臺粉碎機真是受夠了！

少一些秘密，會不會也就少一些壓力呢？

摘自《休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