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路高考改革

□　本刊記者 崔銀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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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路高考改革

□本刊記者 崔銀娜

Argument

備受關注的高考改革在這個“高考季”又成為熱點。6月初，教育部出臺《關于積極推進高等職業(yè)教育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指導意見》，該文件被認為是新一輪高考改革正式啟動的標志。

高考改革，你有怎樣的建議和期許？6月28日，《民生周刊》與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聯(lián)合舉辦“問路高考改革”公益沙龍活動，邀請了教育專家、校長中學以及媒體朋友探討高考改革的理想與現(xiàn)實。

畢唐書　北京新學校研究院特聘專家、總編審

楊培森　河南省林州市教體局局長、林州一中校長

>>>招生，權力放開可行嗎？

高校自主招生一直是高考改革中呼聲最高的話題。教育部放權給高校或者中學到底可行嗎？是否能夠增加學校的自主性以及考生的自主性，以實現(xiàn)考試的公平？

目前，高校自主招生出現(xiàn)了哪些問題？備受質疑的“小高考”會取消嗎？

袁桂林：高考招生制度要改善、完善，而不是取締，取締可能更不利于我們教育的發(fā)展。

高校自主招生要擴大，而不是收回去。現(xiàn)在高校聯(lián)盟有問題，要勇于面對和解決，而不是往回撤。把權力交給高校是一種探索，方向是對的。至于怎么搞，遇到了哪些困難，我們應該積極地面對和解決，而不是要放棄自主考試招生的權力，否則高校的自主權很難保證，高校的特色也很難出現(xiàn)。

儲朝暉：高校應該有更大的自主權，招生的權力本來就是高校的，但是現(xiàn)在是完全按照招生分數(shù)線，要招的就是這些人，沒有選擇余地了。

畢唐書：前年我參加一個知名高校校長座談會，我在會上提出幾個問題，如果把招生權交給大學，你們有哪些看法？有一位校長說，如果現(xiàn)在把招生自主權給我，我不敢要。因為中國的國情，給我這個權我也不敢用。

大學的招生存在的問題相當多，可能黑幕重重。所以大學不能自主招生，自主招生必須設置很多條件，比如公開、透明。

自主招生招什么？一般的學生還是應當通過統(tǒng)考、統(tǒng)招。有一些特殊學生，如天才、怪才、奇才，學校可以推薦，自己也可以推薦自己，但是必須對全體畢業(yè)生公開，而且還得向社會公開。

楊培森：我認為高考應該變一考為多考，可以把招生權力交給中學，由中學對學生進行全程考核，綜合確定這個學生的成績。最了解學生的是中學，每年一次高考選拔的效果都不會優(yōu)于高中學校公正地推薦的結果。

當然還應該采取一系列相應的配套措施。首先要建立一個全國統(tǒng)一的學生評價體系。

其次，指標的分配，要考慮多方面的因素，包括人口、教育水平、激勵性等問題。

再次，建立一個監(jiān)督體系，可以考慮四個層面：一是學生層面的監(jiān)督，學生怎么排序、進哪個學校，要讓學生組織說了算；二是家長層面的監(jiān)督，要讓家長參與這個過程；三是教育行政部門的監(jiān)督，當然是對學校的監(jiān)督；四是高校對學生的審查，可以將不合格的學生退回去。其中最重要的是學生層面的監(jiān)督，多數(shù)學生認可的結果肯定是一個好的結果。

另外，還需要建立獎懲機制。對于運行好的學校和地區(qū)，可以在指標分配上給予獎勵；對于在運行過程中出現(xiàn)問題的，或者是違規(guī)、營私舞弊的要給予嚴厲懲罰。

>>>指標，從未停息的爭奪戰(zhàn)

高考招生指標的分配一直被詬病。有人認為，招生指標的均衡化是實現(xiàn)高考公平的一個重要手段。也有人認為，招生劃定指標正是某些區(qū)域行使特權，獲得特殊利益的途徑。現(xiàn)實中，招生指標的爭奪戰(zhàn)從未停息。

2013年，國家面向集中連片特困地區(qū)的重點高校招生計劃由1萬名增至3萬名。新增招生指標能否解決貧困地區(qū)考生上大學的問題？高校農(nóng)村地區(qū)生源減少的問題能否得解？

楊培森：現(xiàn)在高考招生指標是先分到省里，再分到地區(qū)這一級，再到縣里，層層加壓。學校的考試壓力非常大，教師太累，學生學得太苦。

河南今年大約有72萬名考生，規(guī)模太大、競爭太激烈。今年高考被稱為“史上最嚴的高考”，這意味著考試成本的增加，把考生當成罪犯來看待，考試投入的壓力非常大。

袁桂林：因為高校所在地對高校有很多投入，付出更多，對所在地的名額傾斜也有一定道理。所以高校布局應該更加合理，高校資源不應過于集中。

楊培森：可以嘗試把招生指標放到縣一級，由高中根據(jù)學生三年的學習情況來分配。

儲朝暉：把招生指標分到縣一級，要怎么分呢？按人口合理嗎？有的地方教育質量好，有的地方教育質量差一點。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根據(jù)前三年各個大學在這個縣里招生的數(shù)量。但這可能造成新的問題，我們提出的措施和方法需要有可操作性才行。

袁桂林：按人口標準分，需要分步驟進行。第一步以省為單位，如果做出來是一個很大的進步。現(xiàn)在還沒有以人口為參照分配名額，像河南、山東等一些人口大省，高考是非常難的，這是最大的一個問題。所以到要分到縣這一級，恐怕不能操之過急。

楊培森：可以分幾個層次，國家級的高校應該按全國的人口規(guī)模分配指標；地區(qū)辦的高校，可以向所在地傾斜；我們對縣城和鄉(xiāng)村從來都是一視同仁，沒有說縣城可以享有特權。

儲朝暉：我不同意進一步分到縣級，靠這個方式解決不了問題。

實行計劃體制，就必然有分指標的問題。實際上招生的依據(jù)和標準，只能是依據(jù)這個學生所具備的條件是否符合學校的要求，其他的如按照計劃分指標都存在不合理性。依據(jù)這個標準，學生找學校，學校找學生，形成雙向選擇。

>>>加分，都給了誰？

今年5月27日出版的《民生周刊》推出了《高考加分盜走名校夢》的報道，引起了廣泛的社會反響。2013年，北京市高考考生總體照顧率超過了18％。高考加分政策有沒有可能改善或取消？

儲朝暉：那些得獎的，往往從小學一直到初中、高中，都會得獎；而那些不得獎的，可能一直不得獎。對于這種評獎我是不贊成的。我們要通過專業(yè)的方式解決公平問題，而不是達到某一種形式化的公平。

一個偏遠地區(qū)排名靠前的學生，遠遠要比在條件很好地區(qū)考分很高的學生優(yōu)秀，未來最有發(fā)展?jié)摿Φ目隙ㄊ窃谄h地方排前1000名，而分數(shù)比大城市學生低的考生。僅僅憑一個高考分數(shù)，很難獲得全面的信息。

袁桂林：人口智力的分布應該是隨機的，不可能全部集中在大城市。

楊培森：加分還有一個突出的的問題，就是信息不對等。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能講清楚，哪些項目該加分，基層學校都不清楚這些。我們找了很多文件，都找不到明確的規(guī)定。前幾年我們才知道，體育上棒球、壘球可以加分。為什么這些項目可以加分，我們也不知道。

儲朝暉：高考問題背后是一個公平的問題，而公平的問題要通過專業(yè)的方式去解決。

袁桂林：加分的權力應該給高校，由高校的專業(yè)老師來鑒別這個孩子是不是有特長，是否給他加分；而不是看獲獎證書，證書恐怕也有一些是假的。

楊培森：怎么讓專家們對每一個考生都進行公正的鑒別？理論上是對的，但落實起來非常難。我的主張就是讓高中對孩子進行鑒別。

儲朝暉：我部分贊同你的看法，就是要在高考招生中給高中話語權。但是不能完全由高中來做，高考評價機制是專業(yè)評價的一部分。當高中的校長是由當?shù)匦姓块T任命的時候，如果有官員子弟參加高考，你很有可能優(yōu)先考慮他。

楊培森：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腐敗都是從上面壓下來的。給了高中以后，我們都是讓學生來評，根本不會去請示書記、市長。

畢唐書：給了名額之后，市長給你打電話，市委書記也給你打電話，你照顧哪一個？所以只有給考試成績最好、表現(xiàn)最好的學生。

儲朝暉：有這樣做的，有不是這樣做的。監(jiān)督一個高位的權力機構，比監(jiān)督一個低位的權力機構要難得多。

楊培森：如果出了問題不光處理校長，首先處理他的上司，這個問題就很好解決了。

>>>高考改革的走向是公平

未來，我們的高考改革應該有一個什么樣的原則和理念？我們可預見的五年、十年內，高考改革的發(fā)展方向是什么？應該怎樣改？目前高考中亟待解決的問題是什么？現(xiàn)在正在做什么工作？

儲朝暉：更自主、更專業(yè)、更公平、更透明，是未來高考改革應該具備的原則和方向。

第一步還是分類、分段，這個已經(jīng)初見端倪了。高職學校和本科院校差距很大，分開了以后，各段有各段的目標。

現(xiàn)在包括三本、二本的院校都面臨著生源不足的問題。隨著這種形勢的發(fā)展，壓力越來越小的時候，就沒有必要考了，任何學生只要愿意就可以來讀。所以真正的考試會集中在高端的一本階段，一本階段的考試肯定會向各個高校擴大自主權方向發(fā)展。但是實施的步驟跟外在的環(huán)境相關，比如高校提出更強烈的要求。但是現(xiàn)在高校是行政部門的下屬機構，它不敢提。或者是考生提出強烈的要求，這些都會引發(fā)變化。

亟待解決的就是要在評價環(huán)節(jié)盡可能做到公平，這是沒有辦法回避的一個課題。評價要由形式的公平轉向實質的公平，把現(xiàn)在較多的行政力量干預的評價，轉為一種專業(yè)的評價，在有些環(huán)境中要有獨立的第三方專業(yè)評價參與并起作用。大概方向是這樣，具體到各個環(huán)節(jié)怎么操作，那是一個技術問題。

袁桂林：公平的問題要解決。實際上各省單獨命題，就是在掩蓋指標分配的不公平。公平問題中最主要的就是教育資源配置不公平。特別是在高中階段，校際差距、城鄉(xiāng)差距非常明顯，以不公平的資源占有和配置，面對同一個標準的考試，是不是不公平呢？

當然公平可以從兩個維度來看。給有著不同的家庭收入背景和智力水平的人，提供同樣的教育機會，這是一種公平，但這還是低層次的公平。高層次的公平，應該是不同的人不同地對待。特別是在公共資源占有方面，如果我們不強調資源占有和享受的差異，而用一個標準來選拔，那顯然是不公平的。

畢唐書：要解決公平問題，先必須把見不得陽光的特殊政策取消，如果這一步都做不到的話，很難達到公平。

袁桂林：高考改革是一個綜合配套的問題。國外往往把考試作為高中和高校之間的橋梁，高中信賴它、高校也信賴它，但是又不會完全依賴它，除了它以外還有別的參考因素。在美國，學生課程學了幾門、成績如何，占的比重一般是30％；另外還有學生的社會實踐，參加了什么社會實踐、有什么發(fā)明創(chuàng)造，都是加分項，由高校來鑒別，中學是如實記錄。

一般考試占四成，課程占三成，社會實踐占三成，加起來綜合決定是否錄取，這也是一個發(fā)展方向。但這涉及的問題很多。一個完善的制度的形成，需要很多配套措施。

□編輯 羅燕□美編 王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