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蘺
往事HISTORY
仁安羌壯士:魂兮歸來
隨著中國遠征軍仁安羌大捷202位陣亡將士魂歸故里,一段充滿血腥與榮耀的戰爭史隨之被重新揭開。在這里,被時光塵封的不僅是一場如史詩般的戰役,還有一段湖湘子弟“路漫漫其修遠兮”的忠骨回歸路。
文/江蘺
7月7日,繼中國守軍在盧溝橋打響抗日戰爭的第一槍76年后,中國遠征軍仁安羌大捷202位陣亡將士魂歸故里,湖南衡陽南岳忠烈祠于當天舉行陣亡將士總靈位安放儀式,總靈位安放在忠烈祠享堂。
一段充滿血腥與榮耀的戰爭史隨之被重新揭開。在這里,被時光塵封的不僅是一場如史詩般的戰役,還有一段湖湘子弟“路漫漫其修遠兮”的忠骨回歸路。
時間回溯到1938年3月,戰爭的陰霾已經籠罩大半個中國。一名在淞滬戰場上率先士卒、遭到迫擊炮彈重創、負傷13處的年輕將軍在傷愈后來到湖南長沙,此人名叫孫立人,有“東方隆美爾”之稱,清華畢業,后考入美國弗吉尼亞軍事學院攻讀軍事,1930年擔任國民政府財政部稅警總團特科兵團(第4團)團長。
由于稅警總團在孫立人受傷后并入胡宗南的部隊,因此孫立人此次來到長沙,是因為財政部長宋子文準備借鹽務緝私總隊的名義重建財政部稅警總團,孫立人被任命為總隊長。經過一番考慮,孫立人準備將重建之地設在長沙,因為這里不僅是他妻子張晶英的老家,也是他的老4團半數官兵的老家。
稅警總團重建的消息傳出,原本散落各地的老官兵紛紛歸來,這其中就有曾經在前稅警總團擔任過總團工兵營營長的湖南人王之。歸來后,他為稅警總團的人員招募提了一條十分重要的建議:“今后我們不要抓壯丁抓來的兵,他們不懂得為什么要當兵。要招學生兵,要招鐵血男兒!”
王之同樣是清華出身,畢業于美國著名的西點軍校,是當時國內少有的工兵專家。王之的這條招募建議,恰好符合當時長沙的局勢。1938年的長沙城,大、中學校已停課,聚集了大量外地來的逃難學生,招募的通知一發出,無數的愛國學子紛紛投筆從戎,慷慨赴國難。不到半年時間,緝私總隊就招募了3000多人,以湖湘子弟為主力,建立了一支不亞于曾國藩時代的鐵血湘軍。
時任新38師第113團團長的劉放吾曾說:“我招募來的兵多是鄰里鄉親,彼此就像兄弟或父子,感情上互相扶持照顧,打起仗來更是同心同德。”
由于當年武漢會戰失敗,武漢失守,危及長沙,孫立人請求將部隊轉移到貴州都勻整訓。蔣介石批準這一請求。于是次年春天,孫立人帶著自己精心建立的這支湘軍隊伍來到貴州開展“孫式訓練”,逐漸形成了一支精銳之師。1941年12月,稅警總團改編為新38師,隸屬于張軫的第六十六軍,孫立人任少將師長。
1942年3月,新38師從云南正式開赴緬甸戰場。這支鐵血湘軍,由此走進一段光輝而慘烈的歷史。
1942年3月,揮師入緬的新38師奉蔣介石之命,擔負守衛緬甸故都曼德勒的重任。曼德勒是緬甸中部最重要的交通樞紐,具有非常重要的戰略地位。
1942年4月12日,日軍第三師團一個聯隊迅速插入緬甸中部油田仁安羌,占領仁安羌油田,將英緬軍的第1師全部和戰車營的一部包圍在仁安羌北面一帶地區,又用一個大隊的兵力占據拼墻河北岸渡口附近,阻截英軍的救援。無奈之下,絕望的英軍只能向中國軍隊求救。

左圖:新編第38師113團上校團長劉放吾。右圖:中國遠征軍將領孫立人將軍(右)在緬甸南坎與美國醫生西格雷夫中校握手。
4月16日,孫立人將軍當面接受英軍史琳姆軍團長求救,立即命令駐扎巧克柏的113團前往救援。4月17日傍晚,新38師馳援部隊抵達拼墻河。孫立人下車后立即與第113團團長劉放吾商議,決定于次日凌晨對日軍發起攻擊。
19日拂曉,戰斗展開了,雙方火力都異常猛烈。113團第一營營長楊振漢奉命冒著日軍的火網強行渡河。雙方在河岸展開了慘烈的肉搏戰,陣地三得三失,戰斗如火如荼,直到后援部隊趕到才穩住了陣地。
戰斗從清晨一直持續到午后,日軍的第33師團完全被擊潰,最終退出陣地。下午5時,當中國軍隊攻克全部仁安羌油田區域后,便將被俘的英軍7000多人、美傳教士和新聞記者500余人解救出危境。當新38師運輸連帶著食物、水和藥品出現在那些被圍困了幾天幾夜的英軍面前時,他們就像看見救星一樣歡呼雀躍。
在這次戰役中,新38師113團共出動兵力1121人,日軍共出動軍隊約3000人。經戰后清點,日軍棄尸達1200多具,而新38師也付出了陣亡兵員202人、傷318人的代價,第三營營長張琦壯烈犧牲。
這場以少勝多的戰役被英國人稱作第二個敦克爾刻大撤退,美國總統羅斯福還為孫立人頒發了“豐功”勛章,113團團長劉放吾及營長多人也都獲得勛章。
抗戰結束,孫立人回國了,劉放吾回國了,但202位仁安羌壯士的忠骨,卻長眠在那樣。由于種種原因,仁安羌大捷中的陣亡將士,與遠征軍大多數陣亡將士一樣,只能長眠于異國緬甸,沒有墓地,沒有姓名。
據說,當年孫立人將軍在埋葬了新38師將士的忠骨后,曾向他們許諾過:等槍聲停息了,就來接你們回國。遺憾的是,這個諾言終其一生也沒有實現。
劉放吾的女兒劉偉華也回憶道,父親劉放吾生前經常說:“我把家鄉子弟帶出去,沒帶回來。”并對此感慨唏噓良久。
改革開放后,國內曾有志愿者來到那片土地,走進那段歷史,觸摸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的點點滴滴。然而二戰之后,因政治原因,中國遠征軍在緬甸的墓地和墓碑都被鏟平,用鮮血建成的功勛遺跡也被抹去,魂歸無處。曾有志愿者說,時至今日,很多當地人建房子時都挖出中國人的尸骨,有些手里還握著刺刀,一碰就碎。
已入暮年的黎模達曾任遠征軍新38師第113團文書,參加過仁安羌戰役。這位鐵骨錚錚的三湘老人屢次想回緬甸,想要“帶幾把岳麓山的泥土,撒在仁安羌”,卻無奈年事已高,一直沒有實現。
直到2013年1月13日,劉放吾將軍后人在緬甸仁安羌當年的作戰現場、同時也是113團傷亡最慘重的地方501高地建成“仁安羌”大捷紀念碑,紀念陣亡在那里的父輩,為他們安靈招魂。
而如今,在仁安羌戰役結束71年后,烈士忠骨終于魂歸故里。當埋骨終歸桑梓地的時候,黎模達老人永遠不會忘記,他曾經長時間吟著這樣一句詩:古來征戰幾人回,白骨皚皚,千里孤魂,無處話凄涼。
□編輯 鄧凌原□美編 徐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