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坤
(北京師范大學 珠海分校 管理學院,廣東 珠海 519087)
他者是指與主體相對應的外存在。從傳播學的維度來詮釋,研究他者問題即是考察主體間性中的信息傳達形式及其所形成的倫理關系,描述和分析主體間性中表現出來的張力以及信息的傳播在其中所產生的作用。在新聞信息的傳達中,媒體是作為信息主體而存在的,信息的接收者,包括信息的載體,則都以信息的客體形式存在,在一個完整的新聞傳播活動當中,新聞的主客體之間的“非同一性”首要的,新聞的接收方是較之于新聞的傳播方的獨立存在。由于接收方是作為新聞傳播方的意義存在的,因此作為新聞的傳播方不可回避的要去認識、尊重和承認其存在的重要性。其次,新聞傳播中的主客體構成了整個傳播活動的相互關系,各存在必須以對方的存在作為前提而確定關系結構,新聞傳播方與新聞接收方具有相對性的價值,雙方之間具有不可獨存的關聯性。而正是這些特點確證了在新型“第三屏”媒體狀態下的新聞傳播交互性可能,作為動態的存在,使得新聞從傳達走向交涉。
從新聞傳播主體的發展來看,存在著“三屏幕階段”,其中第一屏幕作為總稱,實際上包含著部分前屏幕階段的紙質載體,廣播等媒體形式,作為代表的是電視屏幕,其在對象性上的主要特點在于其單向性,無論是通過報紙,雜志或者廣播、電視等形式所傳達的信息,都僅含有一方向另一方灌輸的效果,新聞信息的接收者在被灌輸的活動中僅能選擇拒斥,而不能選擇反應。在這一狀態下的新聞傳播方式完全占有話語權,主體是且僅是“第一屏”本身,正如單向度的人中所傳達出來的信息。主客體之間的界限分明。而伴隨著“第二屏”——電腦,或者毋寧說是擁有數字網絡傳播技術的新型網絡媒體代表的新聞傳播模式,從其發明以來便帶來關于“開關”單一模式的反叛,電腦的特征要創造主客體的交流,無論是computer中的“com”詞根所代表的共同性,或是中文中將其翻譯為電腦,都指涉了這一工具旨在以實現主客體之間的交互傳播信息為目標。而互聯網與電腦的結合,則將這種雙向性的傳播范圍進一步擴大。網絡新聞的及時性與覆蓋面毋庸置疑的優越于傳統媒體,從技術層面來考察,新聞所包含的“新”得到了完全的體現,新聞事件傳播幾乎可以達到同步,而根據有象征意義的便是幾乎所有網絡新聞,或者載于網絡媒體的信息,都在新聞頁面下方設置了“評論”功能,“以往作為僅僅接受新聞信息的客體,擁有部分參與、表達自己關于新聞事件的影響的權利,客體開始占有新聞事件部分價值,主體與客體之間的界限在第二屏時代開始出現模糊,主體間性的張力擴大成為新聞傳播中的重要考量。第三屏時代,亦即移動數碼多媒體時代,其功能性實際上僅僅是第二屏時代的便捷化。技術的進步造就更易于攜帶的信息載體,手機等載體成為可隨身攜帶的電腦,這種技術的進步所帶來的催化作用,在新聞傳播中幾乎造成了工業革命對于勞動力市場分配的影響,以往新聞傳播中的主體以即時的形式隨時隨地的出現在接受者的面前,同時以往新聞的受體所具備的影響效應也具有了及時性。在這一階段,新聞傳播作為話語權的象征,誠然時常被冠以“最具影響力”等稱號,然后與其說主體的價值進一步強化,不如說是主體的式微,主體間性得以強化,新聞事件的傳播從誕生的時刻起便被逐層的“評論”功能所建構,數據傳輸技術的進步將這種“建構”演變成為“瞬間的面目全非”。傳統的新聞傳播主體與客體在第三屏時代成為并存。信息的傳播方式從以往的“單向”、“逆向”進一步被解構為同步性,信息以同心圓的形式傳播,不斷遭遇主體間性的重構。新聞事件傳播的扁平化所帶來的信息量的公平性是毋庸置疑的,然則新聞傳播中的道德價值屬性也同樣產生了變化。
伴隨著新聞傳播中的扁平化傳播,新聞傳播主體成為一個模糊的角色,在現代化的新聞傳播事件中,“他者”成為具體的實踐對象,其價值的表現明確而直觀。
主體間性在現象學的語境中所指稱的是“我”對“他人”的結構,以及這種主體間的交互對于共在世界的結構。在新聞傳播實踐中,能夠輕易的感受到這種主體間性,首先,新聞傳播的本質便是要達到信息從主體至他者的傳播,必須要依靠主體與他者的“相異性”,新聞的傳播才能具備實踐價值,因而,新聞實踐中的主體必須有保存“他者”的傾向,若非如此,新聞事件停留在當下,既不傳播,也不互動,主體與他人各自存在于封閉的領域當中,與其說新聞價值的消失,毋寧說新聞本身的不可能。正由于在新聞實踐活動中主體間性中所具備的差異性、才能確保新聞傳播。因此,個體的獨特性,就是必須得到肯定的絕對價值,尤其在當代扁平化的新聞傳播模式下,對這種獨特性的絕對的要求逐漸占據了傳統意義上對于普遍統一性的追求,強調的是對于新聞傳播過程中某一種話語的反省與質問,從這個意義上說,當代的新聞傳播的本質便是保證交往實踐的必要性,并且由此顯現出現代道德規范的行為模式。
“話語交流的可能必須依賴于群體,對話必須發生在群體共建的話語體系中?!毙侣剛鞑嵺`中突出的主體間性制約著在同一新聞實踐中的各方,作為相對應的存在如果不想走向滅亡,必須用主體與他人都共同能夠理解的方式來溝通,這就是對話。作為同一實踐活動中的參與者便是可以通過同一形式的話語進行對話的。這種共同的形式不是對話的結果,而是對話的前提。如果作為新聞實踐中的各方沒有共同的話語方式,囿于自己的表達方式而無法通達他人,那么他人的存在就不再能夠為主體提供反省。此外,新聞傳播中的各個參與者不僅要求能夠對話,更重要的是必須理性的對話。如果僅僅是傳統形式上的單一主體意識外向的、任意的表述,雖然在實踐上是強調了主體的道德選擇,但是在當前的新聞傳播模式中,卻并未提供吸收他者意見的空間,似乎是返回到第一屏事件的新聞交往模式,這種對話無法展現出主體間性的意義,而單純僅表現出對同一性的要求,是一種戰斗性的表達。列維納斯指出“人類在他們的終極本質上不僅是為己者,而且是為他者,這種為他者必須敏銳的進行反思”這種對于主體之外的他者的聲音的尋求與詮釋,事實上反映對自身理解的廣度和深度,當下的新聞傳播方式已經明確的包含有了“回應”的性質,時代的特質要求新聞傳播需要容納,需要一種和而不同的認可,要求對話者能夠具備與他人交流的修養與道行,對話者能夠“實踐”的嘗試進入對方的視野,謙和的了解他人的思與行,做到知己知彼的考察。
在新聞傳播實踐中的道德發生學場域是社會倫理。在事件的發生、新聞的形成、新聞的傳播過程當中,都是社會倫理的塑造與溢出過程,各個角色之間都必然充斥著沖突的實踐活動。然而這些沖突代表著信息的交流,代表著事件之間的通道還有聯系與持續,亦即體現著新聞傳播的實踐價值。
新聞事件的傳播者,進行信息傳播活動的意義,便是公布對于自身而言有價值的道德觀,然而,在社會交往中,不同主體的道德觀必然會有沖突的可能。這種無處不在的張力,使得理性的存在者需要尋求信息交往的可能性,尋找他人價值的可能性,亦即可以證明或者證偽自我價值的可能性。以最小的犧牲換取當下形勢進一步惡化的可能性,這種規則顯然是充滿理性的,正如行車于十字路口前,不理會前方的擁堵,在開放綠燈時仍然前行,誠然綠燈行是行駛者的權利,就如同道德主體自我認同的價值絕非無理的,但是當面臨對話的場景時,仍然選擇固執自己為自己立法,只會造成更大的往往最終是楔形的擁堵,使得社會交往中所有的參與者都無法動彈。在這種擁堵形成之前,有理由認可十字路口上的每個有目標的通行者都是無誤的,在綠燈時啟動前進亦是無誤的,沒有任何理由去指責走向某一方向者為錯。若非如此,則走向任意方向者都將為錯。然而,在可觀察的實踐中,擁堵的狀況是無法回避,我們在觀察幾乎每一個新聞事件,尤其是具有較強新聞價值的社會事件,幾乎極難在其中聽到單一的價值觀,個體具有差異的道德觀念共生于同一時態當中,便如同交通中的各種參與者,彼此之間都在遵循著自我的方式前進,卻常常是以“有理性的、非惡意的”方式影響到其它參與者的步伐。
道德實踐需要具備公共視域的道德規范指引。如果新聞傳播的各個參與主體都停留在自我的道德判斷之內,任何公共性的價值都不可能實現,因為道德交往需要社會活動中的主體認清自己的位置,而這種自我的認知在公共視域當中必須建基于公共理性的約束,或積極的成為引導,被冠以“理性”頭銜的公共角色,實際上是真正的立足于他人的角色中去關注自我的利益者,僅這有理性者出于自我保存的需要,才能認識到“他人”是構成社會活動的前提。
在倫理價值領域之中,“責任”本身就代表著具體的行動要求,亦即交流與對話,要求主體將他人看作值得尊重的獨存,他人的存在無法也不應該被忽視。主體必須傾聽對方的話語。這種傾聽當中所包含的是尊重、寬容,而不再如同傳統狀態下,亦即第一屏時代的新聞傳播主體采取至上而下的語境,主體不再是單向度的傳達自己的聲音,而是在整個新聞事件當中已經包含著傾聽他人,感受他人,吸收來自外部的信息然后進行對話的屬性。這種交流與對話的屬性源于僅僅依據自我的信息,對于事件而言都是有認知的界限的,囿于主體知識結構,認知形式的不同,自我只能遴選出部分的信息,而不會出現全盤了解的情況,因此出于對于新聞報道有責任要求更全面的信息傳播,伴隨著主體同一性價值的普遍消解,任何信息的全面掌握都只能來源于對話。新聞傳播過程中的任何一方在道德意義上的主體價值都以這種實踐需要的形式被確立起來。由于個體價值與個體意識的不斷突出,對于事件的判斷出現不穩定、不確定的狀態日益增多,無論是折衷主義甚至是不可知論的聲音都喧囂起來,社會整體氛圍也遭遇了道德虛無主義的擾亂。因此作為新聞傳播事業的實踐者,應當將對于事件的真值作出實實在在的反應,這是作為具有“聲音”的主體所具備的理性的責任,也是其天然的優越性的體現,面對新聞事件中的應然與實然中所存在的張力,已經在我們的生活中是實在的引發了事件主體,事件報道者乃至評價者陷入不自信與困擾的境地,這種焦慮源于對于事件的評價時常遭遇信息披露程度的影響,常見的命題是“X事件”引起了憤怒的情緒,隨后披露“X事件”背后的隱情,引起同情,甚而急轉直下得知隱情為炒作編撰,從而造成了評價者的道德認知出現不精確,尤其在邏輯上,理性是排斥不精確的,作為新聞事件的關注者對于前一判斷的不斷推翻,實際上是對于自我認知,包括對于社會認知的推翻,誠然,由于進行判斷的個體如前所示都具有歷史性與場域性的偏差,這種先天的不充分,建基于各自不全面的認知結構。譬如先入的偏見、自身的經歷、由于受到審美價值沖擊而造成的印象,種種力量都在面對新聞信息時產生多樣的判斷。
在新聞事件的過程當中,如果將其視作一個完整的事件,當全局已經出現在大眾面前時,可以說事件中的各方必然會作出不同的判斷,并在對話與交流中創造出無休止的互動。這種作為過程存在的互動,其實無法被定義為“更好的”抑或“更壞的”,過程本身僅僅是真實的反應。我與他人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的相互影響,不斷的排除外在的力量的干擾,最終達到的關于本性最真實的反應。讓相互的作用力最終能夠更全面的體現出來。正是通過這種相互的作用力,將其本身所獲得的部分邏輯上的真實與善良實踐的影響其他新聞事件的參與者,并不斷的修正整個新聞事件的社會價值,通過對方力量的反射進而讓自己獲得改善??梢赃@樣做陳述,新聞事件本身是一種過程,是一個歷史范疇,其影響力是作為流動性的,而非某種結論性的定義。通過新聞傳播的過程中,能觀察到價值判斷的調整,識得人與人的無差別,認可對方同樣是有價值的存在者,才是新聞傳播最具有道德價值以及社會意義的影響,因此,新聞傳播,作為社會價值修正過程中的重要操作數據,應當盡最大可能提供全面,準確,及時的信息,這種看似技術性的要求,所包含的更是道德上的責任意識,正如在進行科學實踐時,被提供了錯誤數據的實驗員永遠無法產生期盼的科學成果,甚至會傷害自己及整個機構。建立于道德責任心和清醒的理性基礎之上的新聞傳播,才可以確保事件中的擁有了真實的個體能夠清楚的投入到與他人的互動中去,明確自己的缺失,而保有對他人的尊重。
作為具有最廣泛傳播手段與最沖擊視聽效果的新聞傳播機構(指具有主流的媒體傳播生產線的機構),在此理性的話語所建構的對話方式當中,方能選擇符合理性的行為,亦即批判的、反省的行為。理性的話語能夠造就主體的行為取舍,這種取舍既是對于主體自身,也是對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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