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么措
(青海民族大學物理與電子信息工程學院,青海西寧810007)
非物質文化遺產指各族人民世代相承的、與群眾生活密切相關的各種傳統(tǒng)文化表現形式(如民俗活動、表演藝術、傳統(tǒng)知識和技能,以及與之相關的器具、實物、手工制品等)和文化空間[1]。進入21世紀,數字技術因其所具有的保存和傳播優(yōu)勢,被越來越多的應用在文化遺產的典藏和展示工作中,紙質載體形式的典藏開始向數字媒介載體典藏發(fā)展,單純文本的記錄開始向圖、文、音、像立體化多媒體記錄發(fā)展,傳統(tǒng)的實物展示、書本傳播開始向3D動畫、全景全息呈現方式發(fā)展。現代技術的發(fā)展,為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的展示傳播、增值利用提供了廣闊的空間。
信息技術無疑是當前“數字化時代”最引人注目的現象之一,構成了人類的一種“根本性境遇”,己經成為人類的行為方式、生存方式,也是人類社會生活的一種決定性力量。尼葛洛龐帝在《數字化生存》一書中有句名言:“計算不再只和計算機有關,它決定我們的生存”[2]。隨著20世紀末以計算機技術、網絡技術、數字化技術為代表的現代信息技術的高速發(fā)展,文化遺產保護事業(yè)有了新的方法途徑——數字化保護。
信息技術與文化是互動互進的關系。綜觀人類文化的發(fā)展史,文化的發(fā)展與科學技術的進步始終是密不可分的,兩者同根同源,共生共長,相互促進。信息技術的應用,帶來了文化遺產的數字化存儲、展示、傳輸和信息化教學。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字化就是“采用數字采集、數字存儲、數字處理、數字展示、數字傳播等數字化技術將文化遺產轉換、再現、復原成可共享、可再生的數字形態(tài),并以新的視角加以解讀,以新的方式加以保存,以新的需求加以利用。這樣充分利用信息技術將文化遺產轉化為數字化形態(tài),以文化遺產為資源來進行生產,向社會提供文化產品和服務,使文化遺產得以永久保存和保護,實現文化遺產的重現、再生和利用(研究、傳播和展示),從而體現文化遺產的歷史價值、體現當代人對遺產的守望、體現未來人擁有遺產的權利”[3]。文化遺產“數字化”的作品就是數字文化資源,其初級表現形式為圖像、數字視頻、動畫等,這些信息具有多媒體性、交互性、虛擬仿真及遠程共享等特性。應用信息技術將文化遺產數字化的過程中,技術的屬性、結構、功能和規(guī)律等技術因素通過某種方式作用于文化,使文化發(fā)生變化并進而轉化為文化的本質力量。
采用現代信息技術,可以充分實現對文化遺產的開發(fā)利用。具體來講,表現在資源共享、虛擬展示、動漫制作、電子出版等四個方面[4]。“隨著信息化時代的發(fā)展,我們的民族民間文化需要注入更多的現代化內容,這些內容包括:①利用數字化技術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學術分類、信息化存儲,建立資料性的符號庫和素材數據庫。②開發(fā)非物質文化遺產聲音、圖像檢索技術,研究計算機輔助設計系統(tǒng)。③開發(f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字化信息獲取技術、多媒體虛擬場景建模技術、虛擬場景協(xié)調展示技術。④利用虛擬現實技術對傳統(tǒng)手工藝的生產方式、使用方式、消費方式、流通方式、傳播傳承方式等文化存在方式進行再現”[5]。更多的已有研究集中在各種數字化方法和熱點技術上,指出基于信息技術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包括數字掃描、數字攝影、數字動畫、數字復原、數字勘探、數字考古、虛擬音樂、虛擬劇場、虛擬現實、多媒體數據庫、數字內容檢索、數字版權、數字出版、數字內容管理與發(fā)布等。這些數字化遺產保護技術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字化研究與保護開發(fā)提供了堅實的技術基礎。
如何利用先進的現代信息技術來支持人類文明的傳承與保護是中外學者共同關注的重要課題,紛紛就此展開了深入的研究,各國政府也正在積極組織實施把文化遺產轉化為數字文化形態(tài)的實踐工作。
2002年,UNESCO起草《數字文化遺產保護指導方針》和《數字文化遺產保護綱領》的草案,提供與數字文化遺產資料保護有關的所有重要步驟的成功實踐的信息和思路;闡述數字文化遺產的范圍和定義、保護的目的、數字資源的保護工作及國際合作和責任的確定[6]。數字化保護作為數碼時代文化遺產保護的新思路、新手段和新趨勢,大受世界各國政府的青睞,美國、英國、日本和意大利等國已經組織專門機構利用數字技術、網絡技術來保護文化遺產,并在數字博物館、數字化文物保存方面進行了有效的探索。成功的案例有盧浮宮數字化項目、數字化米開朗基羅計劃、羅馬大劇場數字化項目、日本奧茲地區(qū)的活態(tài)文化遺產獅子舞的數字化保護工程等。
早在199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開始推行“世界記憶”(Memory of the World)項目,在世界范圍內推動文化遺產數字化。其重點在于以數字技術為日漸變質的文獻收藏提供先進的保存方式和手段[7]。美國于1995年啟動由美國國會圖書館開發(fā)的“美國記憶”項目,集中反映了美國建國200年來的歷史遺產和文化。到2001年,“美國記憶”的90個資料庫已上因特網服務,實現了700萬件文件文獻的數字化。1994年,大英圖書館確立了國際敦煌項目,旨在聯絡世界各地擁有敦煌資料的機構,合作將這些資料建成數據庫,以供瀏覽和研究。為創(chuàng)建“數字化文化產業(yè)”,法國文化部部長目前選擇了四個領域,正式啟動文化數字化項目,包括40萬本圖書、3 000部影片、一系列視頻點播、音頻資料、一個數字報刊網站。對于文化數字化項目法國“政府有3個希望: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刺激投資、廣泛創(chuàng)造社會財富。
2005年,國務院頒發(fā)了《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指出“要運用文字、錄音、錄像、數字化多媒體等各種方式,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真實、系統(tǒng)和全面的記錄,建立檔案和數據庫”[8]。2011年6月正式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明確指出:“文化主管部門應當全面了解非物質文化遺產有關情況,建立非物質文化遺產檔案及相關數據庫”[9]。國家在法律層面明確了開展非遺數字化保護的必要性。為盡快建立國家級數字化保護工作體系和數字化保護標準規(guī)范體系,在全國范圍內加快推進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保護工作,全面提升非遺保護工作水平,文化部于2010年10月啟動了“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保護工程”,委托中國藝術研究院承擔建設任務。這項文化與科技相結合的創(chuàng)新工程,旨在前期工作基礎上,通過先進成熟的數字信息技術,使我國大量珍貴、瀕危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真實、系統(tǒng)、全面地記錄,更加有效地保護、傳承和發(fā)揚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現我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豐富內涵。
數字化時代,博物館與數字化技術結合,人們足不出戶便可坐覽全世界博物館的精品館藏,拓展了博物館展示的空間和手段,并讓已經結束的展覽得以永久的存活下去。在“數字故宮”中數字技術實現了肉眼達不到的文物細部。“數字敦煌”在永久保存珍貴歷史遺存的同時,為敦煌石窟技術的保護、研究和弘揚都帶來很大空間和新的可能性,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文化遺產數據庫采用影像記錄方式完整、系統(tǒng)和深度記錄非物質文化形態(tài)。全國各地方的本土文化數據庫也正在轟轟烈烈建設中。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陜西、內蒙古自治區(qū)社科院、云南省、貴州省等省市紛紛建立起非物質文化遺產數據庫。“羌族文化數字博物館”亦于近日宣告完工。上述行動實踐,更多突出了“數字化保護”,并照顧傳統(tǒng)文化的“經濟利用”價值。
世界各國為迎接信息時代的到來,均以國家政策主導、以公共資金啟動,大規(guī)模將文化遺產轉換為數字化形態(tài)。數字化已經包括了所有種類的文化遺產,其發(fā)展程度成為評價一個國家信息化建設重要標志。
數字化技術帶來的便利,使很多人為之歡呼。大量的研究認為數字化技術在保護文化遺產方面發(fā)揮明顯作用,各種文化內容借助于數字化媒介在互通互融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全球共享的文化資源,推動了人類文化成果在全球的廣泛傳播[10]。同傳統(tǒng)資源相比,數字資源兼具物質和精神雙重價值,它環(huán)保、可共享、可持續(xù)發(fā)展、易于傳播和擴散,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應用的頻率它還將不斷增值。可見,文化遺產數字化的優(yōu)勢體現在:①有益于民族傳統(tǒng)的保存與記錄;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影像記錄,源于一種危機意識,它的原始目的就是保護文化‘活化石’。通過數字化記錄方式來對文化對象進行保存,以便于做進一步的分析、學習和研究。②利用互聯網進行文化遺產展示與傳播。隨著社會形態(tài)的轉變,部分傳統(tǒng)工藝、習俗因傳承人的大量離世致使其技能失傳或原本的意蘊發(fā)生扭曲。我們可應用數字化的手段進行展示和傳播,即把傳統(tǒng)工藝或習俗的流程利用數字化技術的便利,進行詳細注解,并做生動講解[11]。在“數字化生存”的未來發(fā)展中,利用現代化技術保存、記錄和傳播自身文化,將成為文化延續(xù)、民族發(fā)展、國家復興的必然手段之一。現代技術不僅讓人類文化遺產得以保護和傳承,還賦予了文化遺產蓬勃的生命力。
也有學者對當前的文化數字化保護表示擔憂,認為將數字作品作為某一文化因素的模型是“危險的”,數字技術對于文化遺產和文化多樣性具有正反兩方面的作用,它會使那些不具傳播強勢的弱勢文化受到來自“文化單極化”的擠壓,進而在更大范圍之內影響弱勢文化的生存條件[12]。正如海德格爾感嘆:用物質化的方式展現事物,把存在者降格為單純的材料,最不相同的存在領域被千篇一律化,因此事物所享有的獨特的意義和作用都被否決了。參照海德格爾的觀點,當前的數碼時代,物質材料被進一步被抽象、剝離為數據,整個世界以數字化的虛擬方式展現時,使人類文化更陷于差異與同一,貧乏與豐富的深刻悖論之中。《數字化生存》的作者尼葛洛龐帝同樣指出,數字化既為人類拓展了新的生存空間,但也導致了“主體的喪失”與“主體的死亡”。同時數字化保護僅限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表層傳播,難免會使影像視野中呈現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淪為缺乏制作過程和深層意涵的文化碎片[13]。技術復制時代的文化生產使非物質文化脫離了其生存的文化生態(tài),進入一個被生產、被建構的“陌生化”過程,其獨一無二的生存世界被剝離了[14]。
西方的馬克斯·韋伯將人類理性分為“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15]。價值理性主要關心的是確立什么樣的人生目標和我們應當做什么的問題。工具理性主要解決的是針對確立的目標,我們改如何做、怎樣做的問題。價值理性指向的是目標,相對于工具和手段具有優(yōu)先性,價值理性高于工具理性,價值理性駕馭工具理性。文化遺產數字化顯性地表現為數字技術在文化發(fā)展與傳承中的廣泛和綜合應用,然而它絕不僅僅只是簡單的技術利用,還包括對文化遺產資源的價值判斷、保護搶救、跨學科的研究和合作,同時也是一個提高文化自信、自覺和文化創(chuàng)新能力的過程。這需要我們深刻認識到數碼時代文化遺產傳承與保護既迎來機遇也面臨挑戰(zhàn)。然而由于社會經濟發(fā)展的不平衡,機遇與挑戰(zhàn)啊對于不同的國家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正如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98年世界文化發(fā)展報告指出[16]:不發(fā)達國家在文化遺產數字化方面有兩個危險:①急急忙忙地依賴于別的國家的力量實現其文化遺產的數字化,從而在知識經濟時代成為文化資源的廉價出口國和文化產品的進口國(甚至進口經過別人加工的本國信息文化產品);②由非遺產來源國進行數字化轉移,失去對自己的文化的解釋權,使遺產的基本含義發(fā)生變異。因此,在信息技術飛速發(fā)展的今天,只有擁有我們偉大文化的技術形態(tài)和經濟價值,才能真正擁有我們的文化傳統(tǒng)。
非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世界文化多樣性的體現,承載著一個民族的文化精神。其最大的特點就是扎根于民族獨特的天地人系統(tǒng),并依托于人本身而存在,通過上一代一代口傳心授而得以傳承。目前文化遺產數字化的方式大多是基于現代信息技術對其數碼拍攝、掃描、錄音,或建立數字化博物館、文化數據庫。這些傳統(tǒng)的數字化保護方式除了說明某項非物質文化遺產曾經存在,對于文化的延續(xù)并沒有什么真正的意義。如何通過文化遺產數字化保持文化的原生性、本真性和活態(tài)性是需要我們進一步思考和探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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