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雪珥
就在俄羅斯鐵騎踏入伊犁的同時,在遙遠的臺灣,一場颶風帶來了一艘琉球國漁船,船上的漁民與當地的高山族居民發生沖突,50余名琉球漁民被殺,這就是所謂的“琉球漂民事件”。
琉球是一個島國,位于中日之間,從明代就開始向中國朝貢,成為藩屬。日本隨后也以武力強迫琉球入貢,形成了所謂的中日“兩屬”局面。中國對待藩屬,歷來只重面子不重里子,只要稱臣納貢,一般并不干涉藩屬國的內政與外交。而日本就不同了,為了“布國威于萬里波濤”,積極向外拓展,第一目標就是攫取近在咫尺的琉球和臺灣。
俄軍攻占伊犁當年(1871年),明治天皇親政,一改幕府時代將琉球作為外國對待的基調,重新定位其為日本帝國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次年(1872 年),日本政府正式設立了琉球藩,以便為最后吞并做準備;第三年(1873 年),日本就宣布琉球與日本府縣同列,受內務省管轄,租稅繳納大藏省。如同俄國為了解除中國的顧慮而宣稱“代為”收復伊犁一樣,日本人為了減少國際壓力,高調宣布日本政府將完全承認和嚴格執行此前琉球與列強所簽訂的所有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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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吞并琉球的過程中,最大的難點就是獲得中國的認可,而“琉球漂民事件”正好提供了一個訛詐的機會。得悉事件發生后,日本政府如獲至寶,迅速擬定了“琉球處分”計劃,決心一箭雙雕,在琉球和臺灣問題上同時對中國進行武力偵察。
日本的計劃是,以“琉球漂民事件”為理由,攻擊臺灣。但當時的大清帝國,改革開放(洋務運動)成果斐然,綜合國力大有提高,日本自身卻羽毛未豐,不得不先進行外交試探。1873年3月,日本政府派遣了600多人的龐大代表團,由外務卿副島種臣率領,出訪大清國。此時,左宗棠在西北的備戰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日本代表團確定的談判四原則是:一、如果中國宣稱臺灣為屬地,并且同意懲處肇事者,日本就只要求撫恤金及今后保護漂民的具體措施。顯然,這樣的前提還是中國承認琉球為日本藩屬甚至日本領土,僅此一點,日本就能大有收獲。二、如果中國否認臺灣為屬地,則日本將自行處置。這是日本最希望得到的結果,等于中國自動放棄臺灣的主權。三、如果中國既堅持臺灣的主權,又以各種方式推脫“琉球漂民事件”的責任,則日本將“論責處分”臺灣,如此,中日之間或將立即爆發武裝沖突,日本并無必勝的把握。四、日本代表團根據情況相機采取應變措施。
日本的外交試探,膽大而心細,但大清國的外交部門早就養成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太監性格,不敢針鋒相對地應對。面對日本的試探,大清外交部(總理衙門)居然推搪道:臺灣土著居住的“蕃地”屬于“政教不及”的“化外之地”,所以,大清國對于“生蕃”殺人事件不能承擔任何責任。日本人大喜,認為這至少證明了中國承認臺灣的一部分土地是“無主之地”,中國主權并不涵蓋臺灣全島。
日本政府隨即調整計劃,將攻占臺灣“蕃地”列為第一目標,吞并琉球則放到第二位。1874年5月,3000多日軍從臺灣南部登陸,攻擊臺灣土著。大清政府一面加強與日本的外交交涉,一面積極整軍備戰,福州船政大臣沈葆楨出任欽差大臣,率軍趕赴臺灣,準備武裝抗擊日軍。
日軍在臺灣的“討伐”并不順利,受到了當地土著的堅決抵抗,加上時疫流行,減員嚴重。在列強的調停下,中日兩國半年后(1874年10月)簽訂了《北京條約》,約定日本從臺灣撤軍,中國向“日本國從前被害難民之家”支付撫恤銀10萬兩,日軍在臺灣所修的道路、兵營等,折款40萬兩由中國方面“愿留自用”。在這一條約的導語部分中,明確說明日本出兵的理由是“臺灣生蕃曾將日本屬民等妄加殘害”,“日本國此次所辦,原為保民義舉起見,中國不指以為不是”。至此,日本雖然在臺灣問題上沒有斬獲,但在琉球問題上取得了重大進展。日本代表團顧問、法國法學家巴桑納表示:“1874年日清兩國締結的條約,最幸運的成果之一,就是使清帝國承認了日本對琉球島的權力。”
中日《北京條約》簽訂后,隨著中國的注意力被新疆牽制,日本加快了吞并琉球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