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芽,胡麗
(四川理工學院法學院,四川自貢 643000;仁壽縣彰加鎮人民政府,四川眉山 620595)
域外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比較研究
李芽,胡麗
(四川理工學院法學院,四川自貢643000;仁壽縣彰加鎮人民政府,四川眉山620595)
摘要:在犯罪率居高不下的社會背景下,西方各國在追求司法公正的過程中,不斷嘗試運用合理有效的方式高效的處理刑事案件,各種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也應運而生。筆者嘗試從域外具有代表性的國家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的法律規定和司法實踐入手,分析各國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的適用范圍和特征,并對其進行對比研究,以期為我國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的進一步完善提供可資參考的素材。
關鍵詞:刑事案件;簡化;公正;效率
在西方,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最早為英國所采用,初始動因是為了提高刑事訴訟效率。當時僅限于輕微的犯罪,較為嚴重的刑事案件則必須通過公訴由法官和陪審團審理。[1]二戰結束以后,隨著西方國家的犯罪率不斷增長。英國的犯罪率從50年代開始就一直持續上升,美國的暴力犯罪早在1964年就達到了260萬起。[2]法國和德國的刑事犯罪也呈急劇上升之勢。由于犯罪率居高不下,訴訟程序過于繁瑣,因而造成法院積案過多、不堪重負的局面,西方國家逐步卷入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的改革浪潮。
1.1辯訴交易模式
辯訴交易是在法院正式開庭審理前,刑事被告人或代表被告人的辯護律師就較輕的罪名或數項指控中的一項或幾項做出有罪答辯,以換取檢察官的某種讓步,通常是獲得較輕的判決或降格指控甚至是撤銷指控,進而達成雙方均可接受的協議。在美國適用于除被告人是未成年人的、案情特別輕微的刑事案件或一些特別嚴重的犯罪以外的其他案件。
辯訴交易在公正與效率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它具有如下特征:一是檢察官在辯訴交易中可以和被告人及其辯護人在罪名、罪數或刑罰等方面進行交易。二是被告人的有罪答辯必須是自愿的、理智的和明知的。三是在辯訴交易中,法官應當始終保持客觀中立,不能介入辯訴雙方的談判,但對于交易協議的效力具有否決權。四是辯訴交易成立后通常具有終局的效力,被告人做出一項有罪答辯,就意味著他放棄了對自己無罪做出答辯、以及所有申訴的權利。
1.2認罪答辯模式
認罪答辯是由被告人在正式的法庭上承認被指控的事實后,法官省略法庭調查而直接進行認定罪名和量刑的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3]
按照法國《刑事訴訟法典》規定,認罪答辯程序僅適用于主刑為罰金刑或5年以下監禁刑的犯罪。同時法典還將未滿18周歲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涉嫌虛假新聞的案件、過失殺人的案件、政治犯罪案件、追訴程序由專門法律進行規定的案件、稅收方面的犯罪案件以及案情過于簡單的刑事案件排除在適用認罪答辯程序范圍之外。
1.3處刑命令模式
處刑命令模式是德國刑事訴訟中一種典型的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它是檢察官根據偵查結果認為無審判的必要時,可以直接向地方法院提出發布執行刑罰的命令建議,法官對檢察官的量刑建議不經正式審判而予以審查、確認的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其從本質上講,“是一種無起訴書、無開庭決定、無法庭審理的書面審理程序。”[4]在德國,處刑命令制度的適用范圍比較狹小,大多是輕微罪或輕罪以及事實清楚、證據充分且被告人認罪的案件;其次,檢察機關將案件材料連同量刑建議向基層法院或法官直接提起處罰令申請,法院受領申請后進行實質性審查,做出簽發或拒絕簽發處罰令的決定;第三,處罰令簽發的期限一般短于法院普通程序和庭審簡化式的簡易程序的期限;第四,在異議期內,被告人若無異議的,則處罰令生效,效力等同于正式判決,若被告人提出異議的,則處罰令自動失效。
1.4猶豫起訴
猶豫起訴制度是起訴便宜主義在日本的具體表現。是由檢察官根據犯罪嫌疑人的具體情況,包括嫌疑人的性格、年齡以及境遇、犯罪的輕重、及犯罪的情節,認為沒有必要追訴而暫不提起訴訟以觀后效的制度。
在日本,檢察官在決定猶豫起訴時,必須將以下三個方面的因素作為適用條件:首先是犯罪嫌疑人的自身情況,如犯罪嫌疑人的性格、年齡及其所處的社會環境。其次是與犯罪本身相關聯的一些因素,如犯罪情節的輕重,民眾的關注程度,暫緩起訴后會否會形成不良的導向;最后是嫌疑人犯罪后的表現,包括加害人對被害人有無賠償損失、爭取諒解的舉措,有無逃亡或毀滅、隱藏證據等妨礙追訴的行為。[5]
1.5刑事和解模式
現代意義上的刑事和解,又被稱為“被害人與加害人的和解”,學界通行的觀點認為其肇始于20世紀70年代加拿大安大略省基切納市實施的一個“被害人--犯罪人和解計劃”。它是在犯罪發生后,經由調停人的幫助,使加害人和被害人直接交談、協商,解決糾紛或沖突的一種刑事司法制度。
2.1適用范圍
辯訴交易在美國適用廣泛,除被告人是未成年人的刑事案件、案情特別輕微的案件以及一些特別嚴重的犯罪外,其他絕大部分的刑事案件均可以通過這一程序來解決。如前所述,在法國認罪答辯程序僅適用于主刑為罰金刑或5年以下監禁刑的犯罪,并且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涉嫌虛假新聞犯罪以及過失殺人犯罪等案件不能適用該程序。在德國,處刑命令程序的適用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檢察官,檢察官有極大的自由裁量權。在日本,檢察機關只能對以下幾類人做出起訴猶豫的決定:對犯罪后果采取了彌補或悔改措施的嫌疑人;犯罪情節輕微的未成年老年嫌疑人;犯罪情節顯著輕微的偶犯。而在加拿大,刑事和解只適用于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輕微刑事案件。
2.2參與主體
在美國,辯訴交易的主體包括起訴方和辯護方。辯護方包括刑事被告人和辯護人,起訴方為檢察院。辯訴交易的實質是公訴人與刑事被告人之間的“認罪換減(免)刑交易”,其最終的價值取向在于國家和刑事被告人之間的雙贏。在法國,如果被告人接受量刑建議,則參與主體為被告人及其辯護人、檢察官、大審法院院長或院長指派的法官。如果被告人拒絕檢察官的量刑建議,則參與主體由被告人及其辯護人、檢察官以及輕罪法院的法官組成。加拿大的刑事和解模式主體是則是刑事被害人與刑事被告人,體現的是刑事案件雙方當事人之間的利益平衡。
2.3啟動程序
(1)申請適用簡化處理模式的主體各不相同。在美國,檢察官在與被告人或被告人的辯護律師協商以后,由檢察官向法院提起申請;在德國、法國、日本都將申請權賦予了檢察官;而在加拿大,刑事和解啟動的申請權由被害人與加害人共同享有。
(2)針對被告人對程序啟動是否具有否決權的問題。由于適用簡化處理模式直接對被告人的實體和程序權利產生巨大影響,故各國立法在設計簡化處理模式時都賦予被告人對適用簡化處理模式具有知悉權。除此之外,絕大多數法治發達的國家還都賦予了被告人對控訴機關適用簡化處理模式的否決權。
(3)啟動時間。美國的辯訴交易程序在檢察官向有管轄權的法院提交起訴書之后啟動;德國刑訴法規定,檢察機關可以在提起公訴時或審判程序開始后提出處刑命令申請。加拿大的刑事和解程序在被害人與加害人協商一致后啟動。
2.4審判程序
在美國,適用辯訴交易的案件無需陪審團的參與,輕微刑事案件適用速決程序的由州法官、治安法官或地區法官獨任審判。在德國,處刑命令程序只適用于一審案件,審判組織是地方刑事法院或陪審庭。地方刑事法院適用獨任審判形式。陪審庭是由一名專職法官、兩名陪審員組成的合議制審判形式。法國的認罪答辯程序中,當被告人對檢察官的量刑建議理性的表示接受,則庭前的認罪答辯即轉入審核階段,由大審法院院長或院長指派的法官進行公開審判,在聽取當事人和律師的陳述意見之后做出裁定,該裁定將立即執行。如若審核法官否決了檢察官的量刑建議,或者被告人拒絕接受檢察官提出的量刑建議的,則檢察官必須按照一般的公訴程序向輕罪法院提起公訴。
2.5被告人的權利
在被告人權利保障上,美、德、日等國的刑事訴訟法都規定庭審必須有辯護人參加。在德國若被告人可能被判處六個月以上監禁,在美國若被告人為輕罪以上犯罪,如果辯護人不參加或被告人沒有自行委托辯護人,則審判組織必須為其指定一名辯護人。
2.6程序變更后導致的訴訟結果
在美國,法律沒有關于辯訴交易程序變更的規定,在司法實踐中一般也不允許辯訴交易程序變更為普通程序,因為適用辯訴交易程序是經過檢察官的申請和被害人的書面同意的,不得隨意改變。在德國,如果地方法院法官不同意檢察官所提出的處理意見或被告人拒絕簽署或不簽署法院簽發的處罰令,案件就轉入一般審理程序,按預定日期進行審判;在法國,若審核法官拒絕核準檢察官提出的量刑建議,則認罪答辯程序轉為普通公訴程序,之前在認罪答辯程序中由刑事被告人所作的種種聲明和司法機關所做的案卷筆錄將歸于無效,不能將其作為證據提交給預審庭或審判庭。
隨著社會利益的多元化,公法私法化傾向開始出現,傳統的公、私法界限日益模糊。公法強調的強制服從、單方干預等精神逐步向私法所具有的平等協商、等價有償的價值理念轉變。訴訟契約的觀念也滲入到刑事訴訟法領域,使得原來被作為不平等法律關系典型代表的刑事訴訟開始滲透了一些私法領域特有的色彩。也使得各國的刑事簡化處理模式具有了以下共同點:
(1)多種模式相結合。由于篇幅有限,筆者只簡要介紹了幾種較為典型的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其實,各國的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針對不同案件形式多樣。如美國同時適用辯訴交易、認罪答辯、刑事和解等模式。《德國刑事訴訟法典》中規定的處罰令程序、保安處分程序、簡易程序、對法人、社會團體處以罰款程序等特別程序。[6]
(2)追求司法效率。經濟發展和社會矛盾的復雜化、多樣化使得犯罪率增高,刑事案件層出不窮,司法機關特別是法院不堪重負,法定期限內難以結案,造成案件大量積壓。而建立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能避開繁瑣、冗長的正式審判程序,減少案件積壓,節省司法資源,提高訴訟效率。
(3)追求司法公正。刑事訴訟是對既往犯罪事實的追溯。犯罪具有過去性、隱蔽性以及難以回避性等特點。偵查技術的缺陷也常常造成證據的湮滅從而使得取證困難。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蘊含著對程序正義的價值追求,有利于及時高效地對刑事被告人實施教育和改造,避免訴訟遲延;同時,刑事案件簡化處理模式還避免了進行公開審判或定罪給被告人心理留下的陰影,使其再社會化過程相對容易。最后,這些模式從實質上來說即是在“絕對公平”難以實現的現實情況下,退而求其次,追求更加可能實現的“相對公平”,體現的是刑事訴訟中程序公正優于實體公正的價值追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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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陳光中.外國刑事訴訟法比較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8,(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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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卞建林,劉玫.外國刑事訴訟法[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2,(1).36.
[5]樊崇義.刑事起訴與不起訴制度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7.642.
[6]王軍,呂衛華.我國刑事簡易程序的若干問題[J].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2,(4):109.
責任編輯:鄧榮華
中圖分類號:D93/9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094(2013)04-0007-03
收稿日期:2013-05-18
基金項目:四川省教育廳科研基金項目“刑事普通程序簡化審監督問題研究”(項目編號:11SB208)、四川理工學院科研基金項目“基層刑事普通程序簡化審監督問題研究”(項目編號:2010X J KYW09)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李芽(1976-),女,四川自貢人,四川理工學院法學院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訴訟法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