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江
(貴州財經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貴州 貴陽 550004)
本文所講的人本主義指的是這樣一種思想:它們或明或暗地認為人具有某種與生俱來的潛能,這種潛能決定了人與人之間的天然平等,并先驗地規定了人類社會沿著實現潛能的道路前進。不管是對馬克思作人本主義解釋的學者還是作科學主義解釋的學者,都認為馬克思早期具有這樣一種人本主義思想。而筆者通過對馬克思早期的重要著作《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一書中的人學思想的解讀發現,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一書中提出來的人學思想是一種異質于這種傳統人本主義思想的以實踐為基本內容的“活動的個人”思想,并且正是這種獨特的個人思想為唯物史觀的提出奠定了基礎。
一
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一書中對黑格爾《法哲學原理》中“國家”部分的內容作了全面的批判,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部分內容集中表現了黑格爾法哲學思想的思辨神秘主義特點。馬克思的這種批判可以被區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從家庭和市民社會的角度批判了黑格爾國家觀的形而上學性質,并得出了具有了歷史唯物主義性質的結論即“家庭和市民社會決定國家”;第二個層次則是從個人的角度批判了黑格爾在國家觀中顛倒主謂的做法,從而得出了“國家、家庭和市民社會都是個人的社會存在形式”的結論。在傳統的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前一個觀點被看作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思想的萌芽而受到重視,后一個觀點卻被看作是人本主義的思想而被忽視。但是他們沒有注意到,馬克思提出的這兩個命題之間存在著內在的聯系,即前一個命題是在后一個命題的基礎上提出來的,因而包含著一個一直未為人注意的課題,即馬克思何以能夠以其人學思想為基礎而提出歷史唯物主義的命題?為了理解這一點,我們先來看一下馬克思是如何得出“家庭和市民社會決定國家”這一結論的。
在黑格爾看來:“自在自為的國家是倫理性的整體,是自由的現實化;而自由之成為現實乃是理性的絕對目的?!保?](P258)但這樣一個倫理性整體的東西在涉及私法和私人福利的時候,必然要把自己區分為家庭和市民社會兩個內在的環節,對于家庭和市民社會來說,國家則是它們的理想性目的。馬克思認為,黑格爾在分析國家和家庭、市民社會的關系時存在矛盾,因為黑格爾一方面把國家看作家庭和市民社會的外在必然性,另一方面家庭和市民社會又是國家的內在目的。從內在目的的角度來看,家庭和市民社會作為從國家這一倫理性整體的自我區分中產生出來的環節,和國家的“法律和利益”具有直接的一致性;所謂外在必然性無非意味著當家庭和市民社會的“法律和利益”與國家的“法律和利益”發生沖突的時候,國家的“法律和利益”從外部構成對家庭和市民社會的強制并使之服從自身的法律和利益,這同時就蘊含著這樣的邏輯前提,即家庭和市民社會具有自身的獨立于國家之外的“法律和利益”。這不正是現代社會普遍存在的國家和市民社會的分離嗎?
黑格爾割裂了國家和家庭、市民社會之間聯系之后,他又是怎樣具體地解釋從國家向家庭和市民社會的過渡呢?黑格爾認為,國家作為現實的觀念和精神“把自己這種有限的現實性的材料分配給上述兩個領域,把所有的個人當做群體來分配,這樣,對于單個人來說,這種分配就是以情勢、任性和本身使命的親自選擇為中介的?!保?](P263-264)馬克思指出,黑格爾的這一論述進一步表明了國家和家庭、市民社會的分離,即“國家理性同國家材料之分配于家庭和市民社會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保?](P9)也就是說,在黑格爾看來,個人進入家庭和市民社會的方式主要有三種:情勢意味著個人在分析了環境的各種客觀趨勢后作出自己的選擇即進入家庭或市民社會生活的某一方面;任意意味著個人被動地進入家庭和市民社會而缺乏自我選擇;使命意味著個人感覺到一種必須進入某個家庭和市民社會的某個領域的命令而行動。但不管個人是以何種形式關聯于家庭和市民社會,馬克思都認為普遍的理性即國家在這里都沒有起到什么積極的作用。
這樣,在黑格爾的論述中其實包含了兩個相反的過程,一個過程是從國家這一現實的倫理存在中分裂出家庭和市民社會這兩個環節,但這一過程究竟是如何實現的,黑格爾并不能給予清晰的說明;另一個過程是個人通過情勢、任意和使命而進入家庭和市民社會,這是一個經驗的可以得到實證的過程,但黑格爾卻僅僅把這一過程作為前一過程的補充性環節。正是在這些矛盾的基礎上,馬克思得出了一個和黑格爾截然相反的結論:“國家是從家庭和市民社會之中以無意識的任意的方式產生的。家庭和市民社會仿佛是黑暗的自然基礎,從這一基礎上燃起國家之光?!保?](P9)也就是說,馬克思認為國家是從家庭和市民社會的基礎上產生出來的。這里立刻就產生了這樣一個問題:在黑格爾的討論中,明顯涉及了國家、家庭和市民社會、個人三個層面的關系,馬克思為什么卻得出了家庭和市民社會決定國家的結論呢?與之相關的還有一系列的問題,比如為什么“國家決定家庭和市民社會”的命題是唯心主義的,而反過來“家庭和市民社會決定國家”的命題就是唯物主義的?國家把個人分配于家庭和市民社會之中是一個神秘的命題,那么“家庭和市民社會決定國家”的歷史唯物主義的命題又是怎樣來看待個人的?如果個人在“家庭和市民社會決定國家”的關系中同樣扮演一個消極的無所作為的角色,那么個人會不會同樣淪為某種被決定的消極材料?要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必須進一步探索馬克思在該書中提出來的人學思想。
二
在把家庭和市民社會看作是能動的因素之后,馬克思并沒有象黑格爾一樣把個人僅僅看作是消極的材料,而是進一步聯系到個人的能動性來展開其對黑格爾國家觀的批判。在黑格爾看來,個人和國家的各項職能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系,因而個人是通過某些偶然的途徑而獲得其職位的。馬克思針鋒相對地指出,國家是“通過實質性的聯系,通過個人的基本特質而同個人聯結在一起。它們是個人的基本特質的自然行動。之所以會有這些謬論,是因為黑格爾抽象地、孤立地考察國家的各種職能和活動,而把特殊的個體性看作與它們對立的東西;但是,他忘記了特殊的個體性是人的個體性,國家的各種職能和活動是人的職能;他忘記了‘特殊的人格’的本質不是它的胡子、它的血液、它的抽象的肉體,而是它的社會特質,而國家的職能等等只不過是人的社會特質的存在方式和活動方式。”[2](P29-30)也就是說,馬克思在這里提出了一種與黑格爾截然相反的觀點。當黑格爾僅僅把個人看作是國家從自身之中產生出家庭和市民社會的消極材料時,馬克思卻認為國家的職能就是“個人的基本特質的自然行動”,即國家只是個人行動的產物,是個人的一種社會存在形式。
但馬克思在把國家看作個人的社會存在形式時,并不是把國家看作個人的某種內在本質的實現,而是把國家與個人的活動直接聯系起來的,即“國家材料應理解為國家的事務”[2](P9)。“國家的普遍事務就是國家的事務,是作為現實事務的國家。討論和決定就是有效地肯定國家是現實事務。因此,全體國家成員同國家的關系就是同他們的現實事務的關系,這一點似乎是不言而喻的?!保?](P146)也就是說,黑格爾把國家的材料理解為抽象的個人,馬克思則把國家的材料理解為個人的普遍事務。所謂普遍事務,就是個人所從事的具有社會意義的事務。對于這種事務,馬克思特別喜歡用科學研究來說明:“在科學中‘單個人’能完成普遍事務,而且普遍事務也始終是由單個人完成的。但是,普遍事務只有當它不是單個人的事務而是社會的事務時,才能成為真正的普遍東西。”[2](P82)馬克思由此得出結論:“不能把國家看作簡單的現實性,而應當把它看作一種活動,看作一種有差別的活動?!保?](P20)這樣,馬克思就明確否定了黑格爾式的對國家的實體性理解,而把國家看作是個人社會活動的某種性質,或者說,馬克思在這里其實也已經把國家和社會在同等意義上來使用的?!凹热凰麄兪菄业囊徊糠郑敲床谎远?,他們的社會存在就已經是他們實際參與國家。他們不僅是國家的一部分,而且國家也是他們的一部分?!保?](P146)但是,個人又并不直接就等同于國家或社會,而是國家或社會僅僅表現為個人的交互性活動的關系,即“社會使他為別人工作,也使別人為他工作?!保?](P147)就此而言,我們也可以把國家看作個人在活動的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為他的性質,即個人的活動對于個人來說總是超越的和涉及到另一個人的,正是從個人活動的這種為他的性質中產生了國家。
馬克思不僅把國家看作是個人的社會存在形式,同時也把家庭和市民社會看作是個人的社會存在形式,因為馬克思曾明確指出:“黑格爾應當確認,‘市民社會’和‘家庭’是國家的每一個個體的規定,從而也應當確認,晚近各種‘國家特質’是國家一般個體的規定。但是,黑格爾認為,這并不是正在展現自己社會本質的新規定的同一種個體。”[2](P54)也就是說,不管是國家、家庭還是市民社會,都只能被看作國家中個體成員的規定。在黑格爾所提到的國家、家庭和市民社會、個人三個層面的關系中,馬克思把個人看作是最基礎的環節,而家庭、市民社會和國家都只是表現為個體的規定。
在前面我們已經成功地指出,馬克思把國家只是看作個人所從事的具有普遍意義事務,因而國家只是個人的“國家性”,那么個人又是怎樣決定家庭和市民社會的呢?馬克思曾經指出:“抽象的人只是在法人即社會團體、家庭等等之中,才使自己的人格達到真正的存在。但是,黑格爾并不把社會團體、家庭等等,總之,不把法人理解為現實的經驗的人的實現,而是理解為現實的人,而現實的人所包含的僅僅是在它本身中是抽象的人格環節?!保?](P50)從這里可以看出,馬克思賦予了家庭和市民社會不同于國家的性質。如果說國家僅僅是個人活動的社會意義,那么家庭和市民社會就是個人的社會活動本身,正是在這種活動中,個人擺脫了自身的孤立性而成為現實的個人。就此而言,家庭和市民社會對于個人來說更具有現實性,其指稱的是個人必須活動于其中的兩個現實領域,國家只是個人在這兩個領域的活動過程中存在的普遍性質。由此可見,馬克思之所以能夠提出“家庭和市民社會決定國家”這一歷史唯物主義的命題,乃是基于個人活動的現實領域與個人活動的普遍性質之間的區分,這種區分類似于內容和形式的區分,對后來唯物史觀的完整提出存在明顯的奠基作用。
總體看來,馬克思在這里顛倒了黑格爾國家觀中蘊含的一個邏輯序列。在黑格爾看來,國家這一倫理理念在自身的活動中分裂出家庭和市民社會兩個特殊的環節,個人則是國家形成這兩個特殊環節的材料。在這個倫理精神的發展序列中,國家既是這個序列的起點,又是這個序列的終點,家庭和市民社會只是國家認識自己所需要的兩個環節。至于個人,雖然他們的活動看起來有其自己的意志和目的,實際上卻只有在促進國家這一理念的發展時才能留下自己的痕跡。馬克思則認為,國家、市民社會和家庭都不過是個人的社會存在形式,即個人才是這個序列的起點和目的,而家庭和市民社會則是個人現實存在的中介環節,即只有在家庭和市民社會這些本質性的環節中,個人才能夠成為現實的個人。國家則只是個人活動于家庭和市民社會之中的“副產物”。
三
馬克思對黑格爾國家觀的這種邏輯序列的顛倒是不是用一種新的形而上學來取代舊的形而上學呢?是不是用一種主觀主義的人本主義來取代客觀主義的絕對精神呢?這正是傳統馬克思主義研究割裂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和人學思想的理論基礎之所在。為此,我們必須對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一書中的形而上學批判思想有一個大致的了解,以對馬克思人學思想的性質有一個正確的判斷。
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一書中,伴隨馬克思人學思想前進的同時是他對黑格爾哲學的形而上學評判。比如,針對本質是什么,馬克思認為:“謂語即本質”[2](P36)。我們知道,本質作為普遍的東西被黑格爾看作精神的東西,是主體,但馬克思卻把它看作僅僅是謂語,是用來說明和表述主詞的。所以,馬克思反復指出:“黑格爾沒有把普遍東西看作現實有限物的即存在的東西的、被規定的東西的現實本質,或者說,他沒有把現實的存在物看作無限物的真正主體”[2](P32)。這樣,馬克思就把有限的個別存在物看作主體,而普遍的東西是從屬于個別事物的。也就是說,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一書中之所以提出一種明顯的個人思想,是以其對黑格爾哲學的本體論批判為基點的。
筆者認為,馬克思的這種批判是唯物主義哲學對唯心主義哲學的批判,是在顛倒黑格爾哲學主謂詞關系的基礎上重新確立個別事物的主體地位的唯物主義思想的體現。正如美國學者古爾德在《馬克思的社會本體論》一書中所指出來的,馬克思的這種以個人為基礎的唯物主義思想的源頭是亞里士多德在《范疇篇》中提出來的“第一性實體”的觀點[3](P39)。在《范疇篇》中,亞里士多德認為只有個別事物才是真正的“第一性實體”,其他的一切東西“或者是可以用來述說一個第一性實體,或者是存在于一個第一性實體里面。”[4](P12)因此,個別事物作為第一性實體,是各種普遍屬性所構成的統一體。亞里士多德的實體思想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就是這些屬性是如何團結成為一個單一體的。同樣,在馬克思看來,人的各種普遍屬性也是從屬于并用來描述個體的。所不同的是,亞里士多德所討論的是自然界中的個別事物,這些個別事物的屬性可以通過人的五官感覺來把握;馬克思所討論的則是社會中的現實個人,是由各種社會屬性即社會存在形式所構成的整體。這就會產生一個問題,個人的社會屬性對于個人來說是先驗本質的發展還是后天的生活形成呢?
如果說,馬克思在確立了個人的本體論地位之后,仍然把某種普遍的東西看作置于個人之內的先驗本質并決定著現實社會的發展道路的話,那么馬克思對黑格爾法哲學的批判仍然是無效的,最多不過是象費爾巴哈的宗教批判一樣,把獨立于物質世界之外的絕對精神(上帝)轉化為內置于個人之中的神圣本質。但馬克思一開始就超越了費爾巴哈的哲學視野,把活動的觀念引進了對個人的研究,實現了活動和個人的統一,并把家庭、市民社會和國家都看作是活動著的個人的社會存在形式。因此,我們可以把馬克思在這里提出來的個人思想稱之為“活動的個人”。借助于“活動的個人”,馬克思首先肯定了個體存在的優先性,即個體才是各種社會存在形式的主體,而不是反過來,各種社會存在形式把個體看作自己的實現材料;其次,馬克思又借助于個體的現實活動而解釋了各種社會存在形式的發生學基礎,從而把個人與社會統一了起來,把社會變成了社會性,變成了個人的不同活動形式的內容。這樣,不管是對于個人還是對于社會來說,活動都具有本體論的意義。沒有活動就不會有現實的個人,也不會有現實的個人之間的各種聯系即社會的產生。當然,我們并不是說有一種存在于個人之外的活動,因為活動也必然是個人的活動,并且同時也必然是社會的活動。所以,個人、活動、社會三者必然是統一的,這種統一用“現實的個人”來概括或許更加合適。但馬克思此時提出來的人學思想和《德意志意識形態》一書中“現實的個人”的思想比較起來仍然是不清晰的。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從物質生產的角度來考察現實的個人,并認為“他們是什么樣的,這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樣生產一致。因而,個人是什么樣的,這取決于他們進行生產的物質條件。”[5](P68)而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馬克思還僅僅初步意識到國家與家庭、市民社會之間的差別,人類各種社會活動之間的邏輯關系顯然還不夠清晰,物質生產在人類活動中的基礎地位也沒有為馬克思所認識到。而要解決這些問題,就離不開對國民經濟學的研究。因此,我們認為把馬克思在這里提出的個人思想稱之為“活動的個人”更符合此時馬克思人學思想的實際情況。
在把實踐活動和個人統一起來研究之后,馬克思就初步實現了對傳統人本主義思想的解構。傳統的人本主義思想具有的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把研究對象集中于孤立的個人,并力求在不同的個人身上找到某些共性的東西作為起決定作用的本質。但從“活動的個人”這一角度來看,個人是一個在社會中進行著各種現實活動的整體性存在,個人的社會特性是在他們的社會活動之中生成的,并非某種先驗本質的實現。馬克思對個人和社會之關系的進一步發展就是在《關于費爾巴哈提綱》中提出來的一個著名觀點,即“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保?](P60)也就是說,馬克思在這里所講的社會關系其實是在實踐中形成的人與人之間的動態聯系,離開現實的實踐活動,不再存在任何其他的所謂社會關系或者社會。
從歷史唯物主義的角度來看,在實現了對人本主義傳統的革命性變革之后,馬克思的主要工作就是在研究古典政治經濟學的基礎上逐漸實現對各種人類實踐形式之間邏輯關系的研究。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馬克思提出了“家庭和市民社會決定國家和法”的觀點。在《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進一步認識到“宗教、家庭、國家、法、道德、科學、藝術等等,都不過是生產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產的普遍規律的支配。”[2](P300)從而把家庭和市民社會(物質生產)作了區分,確定了市民社會在整個社會實踐活動體系中的基礎地位。隨后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對個人活動的自然基礎及其展開過程進行了全面的分析,從而全面提出了現實的個人的思想,徹底劃清了和費爾巴哈式的人本主義的界限,并通過對歷史上不同所有制關系的考察,指出了物質生產活動對于社會交往活動和政治活動的決定關系,從而全面提出了歷史唯物主義思想。
[1][德]黑格爾. 法哲學原理[M]. 范揚,張企泰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
[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3][美]古爾德著. 馬克思的社會本體論[M]. 王虎學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4][古希臘]亞里士多德.范疇篇·解釋篇[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
[5]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