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鈞
(中共黑龍江省委 組織部,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1)
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因應我國經濟、政治和社會結構發生的深刻變革,提出了建設“服務型執政黨”的重大命題。這是黨組織功能定位和設置方式的重大調整,也是黨自身現代化建設邁出的重要一步。基層黨組織活動在聯系群眾的最前沿,工作在服務群眾的第一線,無疑應該成為“服務型黨組織”。那么,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的基本內涵是什么?建設這種黨組織當前遇到哪些阻礙?怎樣才能沖破工作中的瓶頸約束?要有說服力地回答這些問題,就應該聯系黨的基層組織設置方式的歷史沿革,深刻剖析嵌入型黨組織發展及其遇到的困境,充分發掘并科學闡釋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的本質規定,進而提出推進這種新型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對策建議。
由于特殊的國情特點和政黨性質,我們黨與西方民主國家政黨執政的路徑相反,必須首先通過暴力革命打碎舊的國家機器,建立起社會主義社會制度,然后才能執掌新的國家政權。這就歷史地決定了黨的基層組織設置方式和功能定位,必然經歷一個漫長而又復雜的變遷過程,有時甚至形成多種組織設置方式交替演進的發展格局。建黨以來,我們黨的基層組織設置方式經歷了三次重大變遷。
革命戰爭年代,出于領導人民武裝奪取政權的需要,我們黨繼承列寧主義政黨的組織基因,為有效滲透社會和凝聚力量,獲得自身發育的棲身之地,從革命初期就以“支部建在連上”為標志,把基層黨組織嵌入軍事、政治和社會組織的基層單位,為黨組織發揮政治領導作用提供了組織前提。對這種政黨源自獨特制度安排而獲得強大力量的組織設置方式,我們將其概括為“嵌入型基層黨組織”。
1927年6月,毛澤東在“三灣改編”中最先在紅四軍建立起黨組織,班排設黨小組,連隊設黨支部,營以上單位設黨委。這種設置方式實現了黨的意圖向軍事組織的有效滲透,不但極大提高了部隊的戰斗力,也使基層黨組織有了生存和發展根基。1929年3月,黨中央在《給龍兄及前委諸同志的信》中,要求紅軍普遍推廣這種做法。“支部建在連上”既是黨組織建設的一個重大創新,也是發揮基層黨組織作用的有效途徑。鑒于部隊的成功經驗,黨把這種組織設置形式延伸到政權組織和社會團體,以期在社會組織中獲取更多革命資源。
1927年8月黨的“六大”以后,根據黨章規定,黨按照嵌入方式在根據基層的工會、農會、社團等組織中建立黨組織,旨在實行黨的政策并監督黨員的工作,使黨的作用通過基層組織滲透于社會,從而掌握了基層社會的領導權。1931年11月,中央蘇區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成立后,黨又把這種方式移植到蘇區政權體系之中,在基層行政組織中建立黨支部,既強化了黨對革命根據地政權的領導,也規范了戰爭環境下黨的基層組織建設。
嵌入型黨組織為革命勝利提供了重要保證,同時也對新中國成立后黨的基層組織建設產生了深刻影響,形成了一種“路徑依賴”。新中國成立以后,我們要在一個落后的農業國完成領導社會主義建設的艱巨任務,迫切需要黨的基層組織覆蓋廣大城鄉社會,尋找堅實的組織基礎和豐厚的建設資源。因此,在原有的工作基礎上,伴隨城鄉社會主義改造運動,黨大力推進“支部下鄉”和“支部進居”工作。1958年的人民公社運動為加速“支部下鄉”提供了有利契機,1961年的人民公社調整又使基層黨組織延伸到生產大隊。“基層黨組織通過集體組織這一中間環節,獲得了對農民最為有效的政治和行政領導能力。”[1]
幾乎是在“支部下鄉”的同時,我們黨適應領導城市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又把“支部建在連上”的方式復制到企事業單位和居委會,逐漸實現了基層黨組織對城市社會的全面掌控。這樣,基層黨組織就“深深嵌入和內化到各類基層單位之中”[2],其凝聚力量和尋找資源的功能得到有效發揮。直至改革開放前,通過嵌入型的制度安排,黨實現了對全國基層政權、軍事、經濟、社會組織的統一領導,黨也從戰爭時期的“革命黨”轉變為建設時期的“領導黨。”[3]這種組織設置方式,既強化了黨的執政地位和執政能力,也適應了社會主義改造和計劃經濟體制的要求,因而其歷史貢獻功不可沒。
黨組織的設置方式,是由黨的使命和外部環境等因素決定的,外部環境和黨的任務的重大變化,必然要求基層黨組織的設置方式做出新的調整。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及其推動的社會制度和結構變遷,把我國經濟、政治和社會生活推進到一個全新境地,農村、社區、企業和社會組織逐漸成為自我管理、自主決策的自治群體。相應地,嵌入型基層黨組織就面臨新的挑戰。
首先,市場經濟改變了嵌入型黨組織的生存環境。經濟市場化改革以后,聯產承包和土地流轉全面實行,非公企業和外資企業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市場成為配置經濟和社會資源的權威主體,政府只是市場經濟的“守夜人”。在這種情況下,嵌入型黨組織在農村和企業失去了以往的生存環境,其地位與功能也隨之發生質的改變。
其次,民主政治沖擊了嵌入型黨組織的治理功能。伴隨改革開放和民主政治的發展,我國精英治理與大眾治理相結合的政治制度逐漸定格,自治組織成為基層社會治理的法定主體。由于憲法和法律賦予城鄉基層社會充分的自治權,使得基層“政經合一”、“政社合一”體制日趨瓦解,自治組織成為公共事務的決策主體,大大削弱了嵌入型黨組織在基層的治理能力。
再次,社會組織擠占了嵌入型黨組織的作為空間。隨著國有和集體企業改革、社會階層分化和人口流動性增大,以往強大的“單位社會”大面積潰散,非政府機構和社會組織大量涌現。依法行事、自我管理、自主決策的公民社會,填充了市場和政府服務的管理缺憾,也逐漸擴大了自身獨立的生存空間。這樣一來,嵌入型基層黨組織不僅縮減了配置資源的權力,而且失去了發揮作用的有利社會條件。
不言而喻,在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條件下,嵌入型基層黨組織已失去發揮作用的有效空間,必須選擇新的更加科學有效的替代方式。為使嵌入型基層黨組織走出困境,黨的十六大以后,各地按照科學執政的要求,廣泛開發新的政治資源,探索創建適應科學發展需要的基層黨組織,重構農村、企業、社區黨組織影響社會的新格局。這個階段的探索主要有兩種模式。一種是“融入型模式”。從21世紀初開始,河北省青縣和黑龍江省佳木斯市等地,就大膽探索基層黨組織設置的新方式,逐步形成了“一個組織,三個關系”的青縣模式[4]、“三位一體”的佳木斯模式[5]、“四議兩公開”的鄧州模式[6]。另一種是“服務型模式”。近年來,上海浦東區、貴州遵義市、內蒙古包頭市等地,探索建立“聯合黨支部”、“產業鏈黨組織”、“樓宇黨組織”、“項目黨組織”、“區域性黨建”等多種形式的服務型黨組織。
從總體上說,盡管各地對探索“服務型黨組織”付出很大努力,也取得一定成效,但由于這種組織設置方式沒能解決好黨組織與其他組織的關系,尤其是附著于服務客體的表層,因而始終存在著服務不及時、不到位等問題,并且引發了嚴重的表層化、形式化現象。所以,它們不但沒能走出嵌入型黨組織的根本局限,反倒因為弱化自身的治理能力而演化為附著性黨組織(為便于區別,我們將這種服務型黨組織稱為“傳統服務型黨組織”)。它們懸浮在其他社會組織的表層,而在基層治理中則處于“空轉”狀態,對實現執政黨基層組織功能的作用十分有限。這就是說,黨的十八大前各地探索的服務型黨組織,不但沒能使基層黨組織走出“發揮作用難”的困境,反而使之陷入某種迷茫和誤區。
那么,為什么各地精心設計和實施的“傳統服務型黨組織”沒能帶動基層黨組織走出發揮作用難的窘境?筆者認為,關鍵是基層黨組織游離于服務客體的治理結構和運行機制之外,只是作為一種外生因素表層化地服務于客體。因為在現代政治體制中,執政黨實際上既是社會控制國家的工具,又是國家治理社會的工具;而執政黨控制和治理的有效性,則取決于其與介入國家和社會的融合深度和治理力度。只有在保持本質屬性的同時獲得源于客體的新職能,黨組織才能實現有效的領導和執政。
回過頭來看,“傳統服務型黨組織”固然通過提供某些服務增進了與群眾的聯系,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客體主營業務的發展。但由于這種服務的著力點是單純的外在給予,與客體的自身治理缺少內在聯系,因而在利益整合和基層治理上很難有所作為。就此而論,它們雖然在嵌入型的外觀基礎上增添了服務功能,從而在某種程度上彌補了嵌入型黨組織服務功能的不足,卻在揚棄嵌入型黨組織缺陷的同時也拋棄了其優勢,所以失去了執政黨應有的引導和治理功能。從多年的實踐觀察,傳統服務型黨組織存在四個明顯缺陷:
(1)懸浮于客體表層,與介入客體的融合度低 這種組織與介入客體是“物理結構”和“物理反應”,而不是融入客體的治理和運行過程。它既沒有改變自身的要素結構,也沒有改變客體的運行機制,與客體的中心業務仍然存在“兩層皮”現象,運行起來難免形式化和空轉化。
(2)輸入性服務有限,對介入客體的服務欠佳 慈善化服務不是組織的內生功能,因而很難提供準確、及時、便利的高效服務,更不能引發介入客體的同頻互動。事實上,單純提供給予性服務,使得基層黨組織功能衰退,化解矛盾和協調關系的能力弱化,失去了應有的號召力和公信力。因此,形式主義的痼疾和資源浪費現象,也始終與之如影相隨。
(3)治理性功能缺失,被介入客體逐漸邊緣化 基層黨組織作為自治共同體的內生性主導力量,是“兩個自治法”賦予的權能,也是發揮“四句話”作用的重要前提。而治理性功能的缺失,實際上使基層黨組織失去了發揮自身功能的必要條件,無法很好地起到引導和整合社會的作用。領導村民、居民議事議不起來,組織公益事業沒人響應,調整經濟結構靠花錢引誘,鄉村和社區形成了大量的新債務。
(4)執政功能虛置化,以政代黨色彩依舊很濃 單純的給予性服務執行的是慈善機構的職能,違背了執政黨自身的運作規律,喪失了執政黨引導、整合、監督自治組織的功能,最終導致嚴重的以政代黨現象。
不難發現,雖然傳統服務型黨組織的設計初衷是好的,但由于沒能融入到服務客體的治理結構與動作過程之中,因而必然陷入形式化、空轉化的窘境。隨著歷史方位和外部環境的變化,我們黨只有拓展新的功能空間和活動領域,才能進一步提高基層黨組織建設的科學化水平,打牢黨執政的組織基礎和社會基礎。
可以肯定地說,黨的十八大提出建設“服務型執政黨”的時候,已經吸納了“傳統服務型黨組織”的有益嘗試,也是對這些嘗試的合理因子的科學升華。然而,從黨的十八大報告以及黨的有關文獻來看,中央定義的“基層服務型黨組織”與各地探索的“傳統服務型黨組織”之間,既有很多聯系,也有較大區別。這里的區別既標示了基層服務型黨組織建設的根本方向,也預示著有許多深層次的工作必須進一步做好。倘若簡單把兩種形式劃等號,勢必降低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的實際建設水準,由此帶來的負效應會相當大。因此,只有在準確把握基層服務型黨組織本質內涵的基礎上,突破制約這種新型黨組織建設的關鍵環節,才能推動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科學健康地發展。
建設基層服務型黨組織,是我們黨轉變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加速自身建設現代化步伐的戰略選擇。這種選擇不僅超越了“嵌入型黨組織”建設的局限,而且提升了“傳統服務型黨組織”建設的層次,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義。那么,黨的十八大提出的“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的內在規定是什么?應該怎樣把握其本質內涵?基于對黨的十八大報告相關表述的理解,筆者認為,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的內在規定體現在三方面:
(1)以執政為前提,不斷提高黨的領導水平和執政水平 黨的十八大報告在提出建設“三型政黨”目標時,定位對象屬性的概念是“執政黨”,落腳點是“確保黨始終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堅強領導核心”。這意味著,我們為客體提供的不是一般政黨或其他組織的服務,而應是執政性服務。為基層和群眾提供服務的主體、產品、渠道很多,比如政府的公共服務、社會組織的資助服務、個人的志愿服務等。與這些主體提供服務的產品和途徑不同,執政黨為客體提供的服務,是融入其中的參與性、建設性、支撐性的服務。比較而言,這種服務更根本、更有效、更長久。“給錢給物,不如建個好支部”,就是對執政黨提供服務的最生動詮釋。
(2)發揮執政功能,著力解決群眾反映強烈的突出問題 黨的十八大報告在強調聯系和服務群眾時,要求全黨充分發揮整合和反映利益訴求的核心功能,“以服務群眾、做群眾工作為主要任務”,“著力解決人民群眾反映強烈的突出問題”。這預示著,我們為客體提供的不是簡單的扶貧幫困,而應是功能性服務。執政黨作為實現人民群眾利益的工具,其最大優勢是掌控國家權力和公共政策。因此,黨組織為人民群眾提供的最大最好的服務,就是發揮其匯集、整合和表達群眾利益訴求這個核心功能,從根本上解決其他基層組織以及廣大群眾遇到的困難和問題。顯而易見,這種服務是基層和群眾迫切需要而其他組織又難以提供的,只有充分發揮執政黨的核心功能才能做到。
(3)強化基層治理,帶動其他各類基層組織發揮好作用 黨的十八大報告在規范基層黨組織功能定位時,強調要發揮其“推動發展、服務群眾、凝聚人心、促進和諧”的作用,“帶動其他各類基層組織建設”,共同強化新形勢下基層社會的公共治理。這標志著,我們為客體提供的不是慈善性服務,而是治理性服務。雖然基層黨組織在群眾自治中不是主體,但它們作為執政黨的神經末梢,無疑應該肩負起落實黨的任務的戰斗堡壘職能,在基層治理中起到主心骨作用。倘若黨的基層組織僅僅像慈善組織那樣服務群眾,那么其存在的必要性也就蕩然無存了。很顯然,建設基層服務型黨組織,是對基層黨組織“四句話”功能的濃縮與升華,根本點在于通過基層黨組織的有效服務發揮執政黨作用。
如果以上分析不無道理,那么我們認為,黨的十八大提出建設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的任務,是以轉變黨的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保持和發展黨的先進性為主旨作出的重大決策,也是我們黨適應經濟、社會、政黨疊加轉型的現實作出的戰略選擇。這種背景下的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無疑應該是以鞏固黨的執政地位和發揮執政功能為前提,以依法融入并帶動其他各類組織為突破口,以著力解決客體反映的突出問題為重點,以推動發展、服務群眾、凝聚人心、促進和諧為目標追求的黨組織。由此而論,傳統服務型基層黨組織忽視了執政意圖和功能這個根本點,并游離于基層其他組織的生產經營活動之外,很難看到執政黨的優勢和作用。
如前所述,導致傳統服務型黨組織懸浮化和空轉化的根本原因,在于黨組織沒能融入其他組織的內部結構及其運行過程。因此,要加快建設基層服務型黨組織,必須突破黨組織依法融入服務客體這個關鍵環節,使黨的要素成為客體發展的重要內生性變量。在當代社會條件下,黨組織只有不斷地與外部環境進行能量和信息交換,才能保證自身的生存和發展。對于領導現代化的執政黨來說,它“應當在‘橫向’上能將社會群體加以融合,在‘縱向’上能把社會和經濟階級加以同化”[7]。基層黨組織以依法融入服務客體為切入點,深度融入客體的治理結構或業務過程,才能提高雙方的利益聯結度和組織融合度。這樣,黨組織與客體就形成了“化學結構”和“化學反應”,能在治理結構、業務過程的關鍵節點上發揮作用,它能把治理、領導與服務有機融合起來,又符合政黨運作規律和民主政治邏輯,能夠促進融入客體的中心工作健康發展。
這種形式的基層黨組織之所以能被融入客體所接受,主要是因為它有鮮明的服務特征和組織優勢。
(1)融合程度深 它把黨建和發展緊緊糅合在一起,達成了雙邊組織要素的有機融合和工作過程的深層互動,使黨組織在融入中提高服務能力和水平,在服務中增強整合和凝聚功能,又通過融入和服務實現黨的活動方式的轉變。與當前分散經濟和多元社會相適應,基層黨組織選擇結構交叉、功能互補、工作互動的融入式設置方式,是發揮“四句話”功能的最佳途徑。
(2)整合功能強 通過融入政權系統和社會結構,與其達成內部耦合與外部平衡,基層黨組織既把不同利益群體整合在黨主導的組織之中,也使自身成為群眾表達意愿、提出訴求、實現利益的有效工具。一方面,使社會組織及其成員在政黨制度的框架內參與政治,表達自身的愿望和要求;另一方面,由黨組織把各種利益要求匯聚成總需求,并以黨的主張和政策措施等形式得到實現,從而成為人民群眾當家做的引導和保障力量。
(3)服務質量高 黨的作用要真正成為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的重要內生變量,有效途徑是使黨的要素融入其他組織的治理機制和運作過程,為其發展提供足夠的動力支撐和智力保障。黨組織參與客體的決策和管理,黨員干部成為客體生產經營的骨干,不但能優化融入客體的資源配置,而且能激活各種資本要素的潛能,加之準確、及時、全過程的有效服務,使得融入客體的業務活動產生乘數效應和倍增效益,必然贏得基層干部群眾的廣泛認同和好評。
組織設置方式與時俱進,是政黨建設的普遍規律。基于黨的基層組織的歷史沿革和發展現狀,筆者認為,應該通過推進組織設置方式調整創新,走出嵌入型、附著性基層黨組織發展的困境。因此,我們應該深刻把握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的本質內涵,通過拓展服務領域、創新服務載體、健全服務機制,開創基層服務型黨組織建設的新局面。
在執政條件下,政黨“基層組織不只是一種外生的領導力量,而且還需要將其組織體系內化到階級隊伍和社會機構中,使黨的組織成為工人階級和廣大群眾的組織形式,以實現政黨組織與社會的空前結合”[8]。這就要求我們探索一種適應黨在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環境中的執政需要,能融入客體的治理結構、業務過程或關鍵環節,成為客體發展壯大的重要內生變量的基層服務型黨組織。
可喜的是,在當前創新黨組織設置方式的諸多探索中,有一種基本成型、初見成效、前景廣闊的設置方式,這就是河北青縣、黑龍江佳木斯、河南鄧州、天津感光材料廠、江蘇紅豆集團、江蘇法爾勝泓昇集團等地的融入式“服務型黨組織”。此外,新近內蒙古赤峰市紅廟礦黨委開展的全面深化“融入型黨建”活動,河南寧陵縣創造的“融入型”黨建助推經濟發展的做法,陜西銅川市耀州區推行的“融入型”黨組織管理模式,貴州織金縣以“四個融入”為特征的發展型黨組織建設,以及在村莊設立監事會的廣東省“蕉嶺模式”,實行五權分設、制約協調的四川省“儀隴模式”等,也都帶有融入式“服務型黨組織”的某些特點。雖然這些探索在融入途徑、要素、機制等方面還不夠規范,但都有許多融入式“服務型黨組織”的積極因子。
實踐證明,積極創建和發展融入式“服務型黨組織”,既是改革黨的執政方式和領導方式的根本途徑,也是黨推動經濟社會加快發展的有效措施,因而是我們黨在新的產權結構和治理結構條件下的必然選擇。因此,除少數“兩新組織”和部分外資企業外,都應該積極推廣這種做法,使基層服務型黨組織更具適應性和整合力。
第一,產權關系并非基層黨組織融入客體的障礙。黨組織融入是對客體發展進步的支持和幫助,是一種基于發展共識和共同目標的合作關系,并能為客體創造更多實際效益。黨組織在紅豆集團、法爾勝泓昇集團等非公企業能成功融入,說明在其他經濟和社會組織同樣可以融入,關鍵是如何取得客體法人的認可和同意。只要說通道理,典型引路,理性的客體法人完全能接受基層黨組織的融入。第二,依法融入是基層黨組織有效服務的前提。執政黨本身并不具備行政權力和物質資源,這些資源的產權都在各級政府和社會組織手里。如果黨組織不融入客體的結構與運作,它們就無法提供生產性和引導性服務,所以也就無任何有效服務可言。黨組織只有通過融入獲得客體的某些功能,才能形成倍增功能進而為客體提供優質高效的服務。第三,融入式與嵌入式黨組織之間存在質的不同。黨組織的融入改變的只是客體的治理結構而非產權結構,而嵌入則是占有客體產權和取代客體功能,二者有本質區別。正如集體經濟和合作經濟表面上似乎區別不大,但本質和效率上卻有天壤之別一樣,黨組織依法融入服務客體,并沒改變客體的產權性質和主體地位,帶來的只是客體治理結構和運行機制的優化,從而產生了力量和效率上的乘數效應。
那么,怎樣才能突破基層服務型黨組織建設的關鍵環節,使之科學健康地發展?根據黨的十八大精神和各地探索的經驗,筆者認為,應該在吸收嵌入型黨組織的整合功能和傳統服務型黨組織的服務功能的基礎上,開發社會發展所需要的基層黨組織的新功能,走出一條適應基層社會內在需要、依法融入并實現主客體深度融合、成為客體發展重要內生變量的基層黨組織建設之路。
總體上看,當前各級黨政機關、事業單位和部隊的基層黨組織,經過近些年的不斷改革調適,已基本具備融入式黨組織的特點和功能,問題是服務的深度和質量不夠理想。農村、社區和國企基層黨組織,多數還在嵌入式和融入式黨組織之間徘徊,既沒能走出以黨代政或以政代黨的誤區,也沒能在融入和服務的關鍵環節尋求突破,仍然處于一種觀望和迷茫狀態。這些領域的產權性質不存在黨組織融入的障礙,可以通過深入工作避免形式化,增強有效性,成為合格的基層服務型黨組織。現在的難點,是黨組織如何融入非公經濟組織和社會組織。為此,應該從實際出發,大膽開拓黨組織融入非公經濟組織和社會組織的新途徑。
在政黨政治條件下,執政黨和國家的政策法令,經濟和社會組織的章程、董事會決議、多數成員同意等,是黨組織融入社會組織的法律依據。核心問題是客體法人如何認識并接納黨組織的融入和服務。因此,應積極做好客體法人的思想政治工作,拓寬黨組織融入基層其他社會組織的渠道,為服務型黨組織建設創造前提條件。
首先,采取促膝談心、釋疑解惑、典型示范等措施,引導擬融入的客體法人依據黨和國家政策、法令的規定,把黨的意圖轉化為社會組織的內在需求,或通過修訂組織章程和形成組織決議,誠心接受基層黨組織的合理融入。其次,在客體法人認可同意的前提下,探索通過“雙向進入”、“交叉任職”、“應聘入職”等結構性途徑,在“產業鏈”、“居民組”、“項目部”設置黨組織等過程性途徑,組織“重點攻關”、“急難突擊”、“志愿服務”等節點性途徑,使黨的要素融入到客體的治理結構、中心工作和運行過程,成為生產經營的核心和骨干力量。再次,鼓勵黨員通過多種合法途徑融入客體,并在促進客體綜合效益最大化過程中,堅持以理服人、以情感人,規范、有序、積極地實施政治和思想領導。與此同時,應當積極地把優秀的客體法人培養成黨員,把是黨員的客體法人吸納進黨組織領導班子,不斷拓展基層黨組織依法融入的新渠道,增強服務型黨組織的凝聚力和創造力。
黨組織和黨員通過多種合法途徑深度融入客體的治理結構、業務過程或關鍵環節,被吸納為管理層和各方面的骨干,會起到其他組織和個人無可替代的建設性作用。他們與融入客體形成較高的利益關聯度,能在有效服務中參與治理,在治理中推動發展,必然會促進客體生產、經營和服務的科學健康發展。
基層黨組織既是黨覆蓋并滲透社會的體系終端,也是黨與外部環境交換資源和信息的中介。在民主法治社會,黨組織由外在因素轉化為融入客體的內生變量,需要相應制度規范和運行機制的支撐。從目前情況看,解決城鄉基層組織問題的主要辦法,應該是深化基層組織重構,推進城鄉社區重建,通過構建新型的治理機制,尋找執政黨在基層工作的有效性和維護自治組織的自主性之間的最佳結合點。
因此,融入客體之后,黨組織要與董事會或法人達成共識,通過修訂組織章程、簽訂合作協議或建立工作機制等方式,科學配置黨組織融入后的各項權力及其界限,實現與客體之間的關系融洽、機制耦合、配合默契。應當根據黨組織和融入客體的雙重適應性,建立利益聯結緊密、切入業務直接的運行程序,構建高融合度的組織結構和治理模式,規范黨政組織及其成員的履職行為。要精細劃分黨組織和客體機構的權責界限,建立黨政聯席會議制度和整體工作運行機制,重大事項黨政組織共同討論確定,防止出現新的“以黨代政”或“以政代黨”等情況。要用制度、機制、程序把內部關系理順,一般情況下,黨組織要對融入客體的重大問題進行研究,提出建議,然后由行政組織提請決策機構審議通過。
堅持以提供服務為路徑,以推動發展的績效為紐帶,創建黨組織和黨員發揮作用的有效載體。比如,可以建立黨員服務區、突擊隊、攻關組、先鋒崗、代辦點、志愿隊等,使黨的要求在決策中滲透、在工作中落實、在績效中體現,促進融入客體的整體工作有序開展。為使載體更好發揮作用,要按照績效管理的規范流程,用合約確定服務型黨組織建設目標,按項目化管理方式簽訂責任主體、推進措施、考核標準和獎懲條件等要約。在此基礎上,要采取跟蹤式督辦、參與式考核、量化式評價等辦法督促落實,確保服務型黨組織績效目標能有效達成。
黨組織融入客體后,許多人都承擔雙重角色及其職責,他們既應該遵循各自組織的內在規律,又必須恪守整合后的組織規則。這就需要大家注意角色轉換與調適,既履職到位又不越權行事,實現主客體間共振效應的最大化。為此,要通過制度規定、合約議定、機制帶動等渠道,協調好新組織內部的合作關系,使雙邊都成長出新組織的要素與功能,既提高黨組織對客體的滲透力和影響力,又增強客體對黨組織的認同度和信任度。
黨的要素與客體要素應當相互理解和支持,做到思想感情上同心,目標設計上同向,工作推進上同步,不斷增強服務型黨組織的生機與活力。對于黨組織而言,要為支點整合資源,充分利用行政和業務這兩個平臺,在整合利益、推動發展方面大顯身手。堅持組織活動業余化,提供服務業務化,發揮作用要充分考慮客體的實際需要,緊緊圍繞中心工作和重點任務進行,不能抹殺客體的特質和個性。對于客體法人來說,調整組織結構和配置人力資源等敏感事項,事前也應充分醞釀和認真協商,達成共識后再積極穩妥地操作。應當善于利用黨組織的融入及其提供的服務,凝聚力量,攻堅克難,拓展業務,進一步提升本組織的生產經營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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