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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東大學 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山東 濟南,250100 )
帝國法與近代早期德國的宗教關系(1517
—1648)*
高宗一
( 山東大學 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山東 濟南,250100 )
為調解德國宗教改革時期(1517—1648)新教與天主教之間的紛爭,神圣羅馬帝國在法律層面上通過了多項決議,尤其是《奧格斯堡宗教和約》和《威斯特法利亞和約》,主要表現在宗教合法化、自由化甚至中立化等方面。帝國從中表現出了日漸清晰的政治理性原則,直至完全拋棄了宗教因素的影響,確保了近代早期德國宗教關系的和平穩定。帝國調解宗教之爭,實質上是對世俗領地格局的調整。帝國政治在此過程中日益世俗化和憲政化。
近代德國;帝國法;威斯特法利亞和約;奧格斯堡宗教和約
1517年10月31日,馬丁·路德在德國威騰堡張貼《九十五條論綱》掀起了席卷歐洲范圍內的宗教改革運動,把社會分裂成了新教與羅馬天主教兩大陣營。在兩大教派紛爭不休、戰亂不止之中,西歐諸國均以暴力消除宗教信仰差異的方式成功實現了一種全新的政治穩定,而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羅馬帝國卻能夠在宗教信仰四分五裂的情況下,在法律層面上維持著新教與天主教在宗教信仰上的二元化,最終在近代早期的德國實現了宗教的長久和平與社會秩序的穩定。帝國體制從中所表現出來的治國能力“令人著迷”*Winfried Schulze. Majority Decision in the Imperial Diets of the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 Centuries. 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 58. Suppl. (December 1986). p. 46.。帝國法就是這種體制的重要組成部分。
“帝國法”,盡管歐美法學界和史學界對其概念從未有過共識,但一般來說,是指建立在帝國權威之上的所有成文法。確切地說,在近代早期的德國,帝國法是指“神圣羅馬帝國借以規范帝國等級秩序的法律文本、協議章程以及敕令詔書等等,用以確定帝國等級的級別、特權、權限、責任以及相互關系”*[德]彼得·克勞斯·哈特曼:《神圣羅馬帝國文化史——帝國法、宗教和文化(1648—1806年)》,劉新利、陳曉春、趙杰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年,第1頁,注釋一。。帝國法,一般由天主教徒占據多數派的帝國議會(Reichstag)制定通過,經皇帝批準方可生效。帝國法的執行取決于帝國十大行政區之下具有離心傾向的邦國的意愿。
本文通過研究帝國法在調節近代早期德國宗教關系中表現出的理性和成熟,主要說明宗教改革時期帝國在政治上世俗化和憲政化過程。
從馬丁·路德發起教改運動(1517)到德國邊地侯戰爭(1552),帝國議會共計召開了20次。帝國議會雖然每次都涉及宗教問題,但在政策上大致缺乏統一性和穩定性,一直在高壓和寬容之間搖擺,可謂變幻無常。帝國公開的決議、條例以及皇帝敕令等均不能為長久的帝國法提供基礎。它們甚至多次規定了臨時性的開戰或停戰。這暴露了帝國法最嚴重的危機。
這次影響廣泛的教改運動,實質是對個性自由的主張,無疑挑戰了一切形式的教俗權威,既打碎了傳統天主教的教義體系,也明顯與帝國所謂的統一觀念背道而馳,致使帝國秩序陷入了空前的混亂。為恢復秩序實現統一,帝國議會先后通過了若干法律。
1521年1月沃爾姆斯帝國議會通過了《沃爾姆斯敕令》,宣布對馬丁·路德實行最為嚴厲的剝奪法律保護令。據此法令,不僅路德將喪失一切權利不再受帝國法的任何保護,而且其著作也將被禁止傳播并收繳焚毀,其追隨者也將被嚴厲查辦*James Harvey Robinson. Readings in European History. Volume II. from the opening of the protestant revolt to the present day. Ginn & Company. 1905. pp.83-88.。第二年的紐倫堡帝國議會宣布不再執行該敕令。之后,連續兩次紐倫堡帝國議會(1523;1524)均通過決議再次執行該敕令*Adolf Erman. etc..The Historians' History of the World.Volume XIV. Henry Smith Williams. 1909. p.259.。不久之后的1526年,施佩耶爾帝國議會竟然通過決議,對以前違反《沃爾姆斯敕令》者予以寬赦,甚至還決定在德國的一個城市召開宗教大會之前,每個邦國應該按照各自希望對上帝和德皇所作的保證去做事*Johannes Janssen. History of the German People at the close of the Middle Ages. Vol. V. London: Regan Paul, Trench, Trübner & CO. LTD., 1903. p.74.。帝國這種和解政策實施不久即告失敗,因為1529年施佩耶爾帝國議會宣布廢除那個“充滿錯誤的看法和誤解”的1526年帝國決議,再次執行《沃爾姆斯敕令》,禁止宗教改革*Thomas M. Lindsay, A History of the Reformation, Volume I, Second Edition, Edinburgh, 1933. p.345.。1530年帝國議會在決定繼續貫徹《沃爾姆斯敕令》之外還發出了威脅:如果路德新教派至1531年4月15日之前不重新回到舊教會的懷抱,不償還舊教會的教產等,將被剝奪法律保護令*Adolf Erman. etc..The Historians' History of the World.Volume XIV. Henry Smith Williams. 1909. p.270.。此舉可謂帝國對路德新教派最嚴厲的威脅,然而很快又峰回路轉:1532年紐倫堡帝國議會提出一項非正式“條例”,即無限期延長宗教和解;廢止帝國上訴法庭的反新教訴訟程序;不得因宗教分歧而對任何邦國提出起訴*Adolf Erman. etc..The Historians' History of the World.Volume XIV. Henry Smith Williams. 1909.p.271.。之后的3次帝國議會(1541;1544;1545)圍繞著宗教和解展開工作,尤其以1544年施佩耶爾帝國議會成效最大。然而,1547—1548年“頑固的”奧格斯堡帝國議會把《奧格斯堡臨時措施》強加給路德新教派,教改又被嚴厲禁止*Michael Kotulla, Deutsche Verfassungsgeschichte, vom Alten Reich bis Weimar (1495-1934), Berlin, Heidelberg: Springer-Verlag, 2008. p.41.。
帝國在法律上對路德新教派政策不確定,呈現出一定的搖擺性,必然對德國宗教關系產生不同的影響:第一,路德新教派與天主教派一度進入了所謂“和解”的新時代*Martin Heckel. Deutsche Geschichte,Bd. 5,Deutschland im konfessionellen Zeitalter, G?ttingen,1983. p.37.。教改運動爆發后,由于帝國斷斷續續采取了寬容政策,宗教和解在一定時期內也得到了實現。比如在1526—1529年短短3年之內,德國北部除了勃蘭登堡、薩克森公爵區和布倫斯維克-沃爾芬比特之外幾乎所有的地區都信奉了路德新教*Thomas M. Lindsay, A History of the Reformation, Volume I, Second Edition, Edinburgh, 1933. p.344.。在1532—1546年間,帝國的寬容政策除了1532年非正式提出了和解“條例”之外,1544年帝國議會還首次賦予路德新教當局對其教會和修道院享有“基督教改革”權;也規定了新舊教派無論其宗教信仰如何,在教產、教會收入、保護信眾等方面均享有平等權*Martin Heckel. Deutsche Geschichte,Bd. 5,Deutschland im konfessionellen Zeitalter, G?ttingen,1983. pp.36-37.。這把宗教和解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德國罕見地出現了持續10年之久的宗教和平。在新、舊教矛盾為這種臨時的、模糊的政策所暫時隱藏的情況下,路德新教領地得以繼續擴張:德國北方兩大天主教邦國勃蘭登堡選侯區和薩克森公爵區均加入了路德新教陣營。德國南北的路德新教徒甚至在擱置爭議的基礎上前所未有地團結了起來*Thomas M. Lindsay, A History of the Reformation, Volume I, Second Edition, Edinburgh, 1933. p.333.。新、舊教如此并存,帝國內部甚至日漸產生出了一種新的思想認識,即人們具有雙重信仰的權利*Martin Heckel. Deutsche Geschichte, Bd. 5, Deutschland im konfessionellen Zeitalter, G?ttingen,1983.p.36.。
第二,路德新教派與天主教派從公開對抗到宗教戰爭。帝國對路德新教派的搖擺政策,是以宣布其為非法教派為前提的,所以隨著教改運動的發展,路德新教與天主教之間分歧的加大,他們之間的張力也與日俱增,至1530年奧格斯堡帝國議會時,雙方的對抗最終公開化。為應對以皇帝和帝國議會為代表的帝國天主教勢力的威脅,路德新教派于1531年3月29日在薩克森選帝侯約翰·弗里德里希、黑森侯爵菲利普的領導下,在施馬爾卡爾登締結自衛防御同盟。面對領地迅猛擴張的路德新教派咄咄逼人的挑戰,天主教派于1538年在皇帝查理五世發起和領導下,奧地利、巴伐利亞、美因茨、薩爾茨堡、薩克森、不倫瑞克等領主在紐倫堡組成了同盟*Adolf Erman. etc..The Historians' History of the World.Volume XIV. Henry Smith Williams. 1909. p.270.。雙方難以調和的矛盾最終引發了施馬爾卡爾登戰爭(1546年夏至1547年4月)?;实酆吞熘鹘炭刂频膴W格斯堡帝國議會趁新教方面失利之機制定了所謂的《奧格斯堡臨時措施》,在很大程度上恢復了過去羅馬天主教會的信條和宗教儀式,路德新教派提出《萊比錫臨時措施》以示抗議。雙方分歧難以彌合,各派力量重新組合,最終又爆發了邊地侯戰爭。
帝國對路德新教派政策搖擺不定,缺乏連續性和統一性,甚至自相矛盾發生了違反帝國法之怪舉:一次帝國議會(1529)通過決議否決了另一次合法的帝國會議(1526)決議。這是因為:一方面,帝國從根本上是反對路德新教的。帝國是天主教的,皇帝是天主教的,帝國議會也是天主教的。廣闊的帝國明顯需要羅馬天主教會發揮作用。路德教改不斷發展,支持者越來越多,新教領地日益擴大,必然會削弱皇帝權力基礎的帝國宗教——天主教,帝國聯邦架構及其延續下來的法權秩序的根基終將被撼動,那個由最悠久的傳統和最莊嚴的權威所共同神圣化了的帝國事業亦將消失??梢哉f,帝國反對路德新教運動是一種本能行為。另一方面,帝國又不得不對路德新教派做出一定的妥協,采取寬容政策。因為在此期間,帝國不斷與鄰邦進行戰爭(主要與法國進行戰爭,直至1544年9月為止;自1532年起與土耳其、1535年北非突尼斯,自1536年起與意大利、1541年在阿爾及爾),尤其是對抗土耳其的侵略戰爭,直接影響了帝國對路德新教的政策,因為帝國需要路德新教諸侯在財政和軍事上提供支持,所以對日漸分離的新教派不得不給予必要的退讓。可以說,每當有外部壓力,帝國就會對路德新教派做出一定的妥協?!巴炼涞耐{”次數越多,帝國對路德新教派妥協的次數就越多。
皇帝和帝國議會,作為帝國最高決策者和最高權力機關,首先關注的是帝國的統一,但是由于新教領地隨著路德教義病毒式的傳播而迅速擴張,直接威脅著天主教派的領地和既得利益,完全打亂了既有的社會秩序。所以,帝國政策的根本目標是實現社會秩序的和平穩定和帝國統一,這也因此導致了帝國幾乎完全被動地受制于宗教問題。
事實上,宗教因素對帝國決策的影響一直非常強大。第一,帝國議會為天主教多數派所控制,采取的是多數裁決原則;而且常常討論所謂宗教的真理問題,比如1521年沃爾姆斯帝國議會、1529年帝國議會、1547—1548年奧格斯堡帝國議會等等。第二,皇帝查理五世自認是教會天然的保護者,不僅組織、主持宗教會議(比如1541年雷根斯堡會議等),而且還于1538年領導一些南方天主教諸侯成立了反對新教的聯盟。第三,羅馬教皇對帝國決策的影響也不容漠視,有時甚至直接干預帝國的決策。比如教皇里奧十世使節亞歷山大不僅參與起草了1521年帝國議會《沃爾姆斯敕令》,而且還極力游說皇帝予以批準,提議要發動世俗力量執行敕令等*Thomas M. Lindsay, A History of the Reformation, Volume I, Second Edition, Edinburgh, 1933. p.298.。羅馬教皇克萊蒙7世的紅衣主教坎培吉奧在1524年1月紐倫堡帝國議會上呼吁,要無條件鎮壓“異端”,最終促成了帝國議會作出盡可能執行沃爾姆斯敕令的決議*Thomas M. Lindsay, A History of the Reformation, Volume I, Second Edition, Edinburgh, 1933. p.259.。這反映了在當時政教難分的情況下,深陷內外困境之中的帝國難以保持更多的政治的理性原則,也難以充任超越教派的仲裁者的角色,更遑論在新、舊教派之間發揮應有的平衡作用了。
從邊地侯戰爭(1552)結束至30年戰爭(1618—1648)爆發之前,在這半個多世紀里帝國召開了13次議會。其中成效最大、影響最大的是1555年奧格斯堡帝國議會,因為它是帝國第一次用政治理性的原則解決宗教問題的完美的嘗試。這次帝國議會制定的許多政策及其精神大致統領了之后50余年的帝國議會。自此之后,帝國的宗教政策具有了統一性。
帝國在1555年召開奧格斯堡會議,是因為帝國所有等級在經歷了從宗教分裂到數次宗教戰爭之后不得不承認,彌合宗教分歧實現教會統一的時機尚不成熟,因此迫切希望建基于既有狀況暫時達成一個原則性的應急諒解:廢除政治上的爭執和軍事上的協議,恢復帝國的和平秩序,其方式是盡可能讓宗教信仰在帝國法的框架下實現合法化、自由化。
鑒于路德新教派勢力之強大難以完全被征服從而實現教會統一,帝國為盡快恢復社會秩序,在這次帝國議會上不得不做出妥協,通過了《奧格斯堡宗教和約》,對路德新教所造成的既成事實給予了承認。路德新教派因此在法律上取得了一些重大權益:第一,路德新教徒贏取了合法地位。和約規定,帝國任何階層均不得危害“奧格斯堡告白派”的安全,他們除了和平地享受其地產以及其他的權利和特權以外,還能夠享受其宗教信仰、禮拜儀式等,而不必遭受來自帝國禁令的威脅處罰*Emil Reich. Select Documents Illustrating Medieval and Modern History. London: P.S.King & Son, 1905. p.230.。路德新教徒為此實現了長久以來的夙愿。第二,路德新教諸侯對教會的掌控權獲得了合法性。根據“在誰的國家,信誰的宗教”(“教隨國定”)的原則,新教諸侯可以自由選擇宗教信仰,能夠決定其臣民的宗教信仰,重要的是,他們對轄區內的教會所實施的最高管理權和司法裁判權從此獲得了帝國法律的認可*Emil Reich. Select Documents Illustrating Medieval and Modern History. London: P.S.King & Son, 1905. pp.231-232.。此舉廢除了羅馬天主教會主教長期以來的專屬特權。第三,路德新教徒被允許“遷徙自由”。根據規定,帝國境內路德新教徒與天主教徒一樣,出于宗教方面的原因,想和他們的妻子和孩子一起離開去另一地方定居,他們在支付稅收后其地產不應受到任何阻撓,他們的榮譽也不得受到損害*Emil Reich. Select Documents Illustrating Medieval and Modern History. London: P.S.King & Son, 1905. p.232.。盡管這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宗教寬容,但是帝國在法律層面上消除了因信仰不同所招致的宗教迫害。這是該和約較以往法律最大的新穎之處。
帝國在法律上認可了路德新教派的一些合法權益,但在其他一些問題上仍舊體現了天主教派單方面的意愿,凸顯了帝國對天主教派的偏袒傾向和對路德新教派的傲慢姿態。第一,“教士保留權”。根據規定,大主教、主教、高級教士或其他宗教階層在放棄舊教皈依路德新教時,必須放棄其對原來主管教區的統治權、世襲領地、圣職和俸祿;根據當地的法律或者習俗,教士會議和類似機構有權選舉一位信奉舊教的宗教人士充任此空缺職位,而且他能夠擁有和享受該職位的所有權力和收入而不應受到任何阻撓和偏見*Emil Reich. Select Documents Illustrating Medieval and Modern History. London: P.S.King & Son, 1905. p.231.。這項法令是天主教派強加給路德新教派的,路德新教派對此強烈反對,并聲明不接受它的束縛。第二,和約規定,路德新教派諸侯應該對其領地內的天主教徒在宗教、財產和安全等方面予以寬容。路德新教派盡管也要求天主教諸侯對其轄區里的路德新教徒給予同等的待遇,但因遭天主教派反對,只是獲得了國王費迪南個人的執行承諾*Johannes Janssen. History of the German People at the close of the Middle Ages. Vol. VIII. London: Regan Paul, Trench, Trübner & CO. LTD., 1903. p.354.。天主教派與路德新教派在這兩個敏感問題上分歧嚴重,反映了它們對領地的激烈爭奪。事實上,1555年之后的歷次帝國議會雖無顯著成果,但在這些問題上,尤其是在“教士保留權”上爭執不斷,最終誘發了30年戰爭。
帝國所有等級極其渴望能夠制定一個“持久有效”的和約,以解決由宗教爭端所導致的領地之爭,這反映在他們在磋商時頻繁使用了best?ndiger, beharrlicher, unbedingter, für und für ewig w?hrender等詞語(這些德文詞語意為“永久的”)*Thomas M. Lindsay, A History of the Reformation, Volume I, Second Edition, Edinburgh, 1933. p.396.。但事實上,該和約仍為一個臨時性停戰協定。新、舊教派在和約之后的關系不僅更加分裂了,而且雙方都在利用法律所賦予的權利進行鞏固和擴大各自的領地,以期能夠為自己的宗教信仰贏得整個帝國。在和約之后的10年間,路德新教派憑借帝國在法律上所給予的權利,在對已占領地進一步鞏固之余,繼續保持一股強勁的擴張勢頭,在1560年代把領地擴張推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整個德國北部、西部和西南部幾乎完全為路德新教的勢力范圍*A. W. Ward etc.. The Cambridge Modern History Atlas, map 18, Western & Central Europe, The Progress of the Reormation to 1560,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12.。天主教派也在帝國法的庇護之下在16世紀50-60年代,特別是1563年特蘭托會議結束之后開始了自1526年以來的第一次復興,出現了所謂的“重新天主教化”的現象(直至1624年達到高潮),比如在德國西部明斯特、奧斯納布呂克、威斯特伐利亞、福爾達、普法爾茨、維茨堡等地區信奉了天主教*A. W. Ward. etc. The Cambridge Modern History Atlas. map 28 Religious Divisions of Germany c.1610. Cambridge at the Univerisity Press. 1912.。天主教在與路德新教的激烈競爭中,不僅在爭奪教會教職上占據了優勢(比如1559年亞琛、1582年科隆、1583-1598年斯特拉斯堡),而且在地方議會和帝國議會的較量中也完勝(比如1593年亞琛市議會;1600年科隆議會;1608年雷根斯堡帝國議會)。很多地區紛紛放棄新教重新接受了天主教,天主教從根本上扭轉了新教派領地擴張的勢頭。最終,新教徒在1608年5月在安豪森聯合締結了“新教聯盟”,而天主教也于翌年7月在慕尼黑成立了“天主教同盟”。兩大對立教派矛盾不可調和,最終爆發了30年戰爭。
帝國藉此和約雖然沒能實現宗教統一,而使宗教分裂更甚,但是由于在法律上尋找到了一條可以實現宗教妥協的途徑,把宗教沖突至少暫時經過了合理化的處理,臨時緩解了世俗領主對領地的爭奪,讓帝國的政治和平在可見的未來不再遙不可及。帝國長久以來逾期未實現的政治和平優先于宗教上的最終統一,或者說帝國在維持宗教分裂的情況下實現了政治上的統一。嚴格說來,歐洲其他地區當時占主導地位的時代精神完全沒有如此先進*Michael Kotulla, Deutsche Verfassungsgeschichte, vom Alten Reich bis Weimar (1495-1934), Berlin, Heidelberg: Springer-Verlag, 2008. p.50.。
帝國試圖以此和約解決長久以來備受困擾的宗教問題,然而保持了帝國以往對天主教派明顯的傾向性,而且教派之間也沒有相互的宗教保證,這暗示了新舊教派在未來關系的不確定性,也注定為以后的教派矛盾和沖突埋下了伏筆。然而,帝國在制定該和約時罕見地沒有觸及懸而未決的宗教的真理問題,甚至在法律上進一步疏遠了與羅馬天主教廷的關系;而且從帝國法的角度看,新舊教派在1555年之后雖然繼續發生激烈的宗教沖突,但在神學教義上的爭執卻大大消減了,更突出地表現為世俗的領地之爭了。這說明了在帝國層面上已經悄然開始了世俗化進程,說明了帝國在進行宗教決策時日益表現出政治的理性原則。
30年戰爭(1618—1648)之后,大致以新教派諸侯及其支持者瑞典為一方,以天主教諸侯及其支持者法國、皇帝為另一方共同參與制定了和平停戰條約《威斯特法利亞和約》。該和約后來由帝國議會接受為帝國法,它所制定的政策及其精神在調解戰后德國的宗教關系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對后世產生了極其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該和約在相互睦鄰和大赦的前提下,在對《奧格斯堡宗教和約》予以確認的基礎上,本著完全的世俗原則而不是宗教原則,全面修正和完善了以往的相關法律、法規,在德國實施全面的宗教合法化、自由化,甚至中立化。
1.帝國擴大了宗教合法化的政策:在法律上承認了新教改革宗。根據和約規定,帝國所賦予天主教和路德新教的所有權利和利益,以及帝國其他所有的決議,對被稱為改革宗的那些人也適用*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338.。同時還規定,新教兩大派之間實現和解,相互尊重,任何一方不得損害另一方;一方的領主在兩教派之間可自由改變宗教信仰,但是對其臣民、宗教、秩序和財產等均不產生任何影響*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p.336-338.。帝國與新教改革宗、新教改革宗與路德教派分別達成了和解協議,讓1555年之后不受《奧格斯堡宗教和約》帝國法保護的巴拉丁以及整個德國南部大量的改革宗信徒一方面獲得了合法身份和安全保障,另一方面也接受帝國法的約束,這從法律層面上消除了自16世紀中后期新教內部兩教派之間激烈的領地之爭。
2.帝國規定了宗教自由化。(1)廢除1555年制定的“教士保留權”。天主教和路德新教的高級神職人員在改變宗教信仰時,只是他個人喪失公職,其榮譽、財產和歲入不受任何影響,而且有權要求其同一教派的人填補其空缺*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p.313-314.。(2)在天主教邦國里的抗議宗臣民享有完全的宗教自由,而不受任何方式的騷擾,包括其所屬物*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323.;而且還規定:無論在天主教邦國,還是在抗議宗邦國,其臣民宗教信仰是否與領主的一致,都應該享有充分的宗教自由,不得遭受任何的干擾和虐待*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p.324-325.。此外,帝國又對移民自由有了更詳細的規定,比如遷出的時間、財產的保護等等更明細化,使之具有更大的可操作性*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325.。這些規定,全面修正和完善了1555年和約中頻頻引發宗教爭執和武裝沖突的兩個懸而未決的問題,從而盡可能減少甚至杜絕了由此導致的世俗領主之間對領地的爭奪。
3.帝國規定宗教中立化,即宗教絕對平等。這是帝國在宗教合法化、自由化政策上的進一步發展,也是該和約較帝國以往調解宗教關系的法律的最大的突破之處。根據規定,在所有問題上,在天主教和路德新教兩大教派的選帝侯、王子和邦國之間要恪守嚴格的、相互的平等,真正完全符合帝國法和以往的慣例:對兩大教派必須保持公正,兩派之間的所有暴力行為必須永遠禁止*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p.308-209.。具體表現為,帝國議會、帝國最高法院、樞密院等一切公職均硬性規定在人數上教派之間完全平等*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p.331-334.。這種“絕對的相互平等”,甚至已經上升為帝國法的最高準則;而且在宗教問題上廢除了多數裁決原則*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p.311、332.,改用“個別投票”權,即在決定宗教問題時,在新舊教之間應該以一種友好協商的方式來解決,而不是按照帝國議會以往的由多數人來決定的慣例*James Bryce. The Holy Roman Empire. A New Edition. Revised. Macmillan and CO. 1866. pp.375-376.。事實上,“嚴格地遵守教派均衡和嚴格的比例代表制,雖然最終變成了一種實際的對少數派的保護,并使得帝國體制有些僵化,這種做法在今天看來是可笑的,似乎是吹毛求疵,即便是當時的一些啟蒙思想家也曾取笑這種苛刻的比例代表制”*[德]彼得·克勞斯·哈特曼:《神圣羅馬帝國文化史——帝國法、宗教和文化(1648-1806年)》,劉新利、陳曉春、趙杰譯, 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年,第64-65頁。,然而它意義重大,因為它從根本上消除了由于教派在帝國政治上的不平等而發生的矛盾和沖突,也使世俗領地之間的爭奪減少到了最低的程度。
帝國通過上述政策,極大程度消除了在教派之間爆發以宗教為動因的沖突的可能性。因此,在1648年之后的一個半世紀里,德國境內羅馬天主教、新教路德派和改革宗等教派雖然宗教分歧依舊,也沒有完全避免宗教迫害,甚至小范圍的宗教戰爭也偶有發生,但從整個歷史進程來看,該和約大致讓德國各地呈現了“令人樂見”的宗教和平。第一,小邦國為帝國法所保護。有的小邦國以天主教為國教,雖然鄰邦皆信奉新教,但也不太顧慮遭受侵犯,比如下薩克森的奧騰堡;而有的新教領地也很弱小,但也不懼怕來自四周是天主教邦國的騷擾,比如帝國修道院林道*Michael Kotulla, Deutsche Verfassungsgeschichte, vom Alten Reich bis Weimar (1495-1934), Berlin, Heidelberg: Springer-Verlag, 2008. p.102.。第二,勢力強大的邦國也受益于帝國法的保護。例如普法爾茨選侯國,領地廣闊,國力強大,但是它的一些領地為其他教派的領地所包圍,只是由于帝國法的保護,它才能夠享受到安寧和平。第三,教派之間出現了新的宗教寬容。比如信奉改革宗的普法爾茨選帝侯國,制定了很多優惠政策,特別是頒布了宗教寬容敕令,以鼓勵不同教派的人們前去發展;奧斯那布呂克主教管區規定兩大教派輪流充任封侯主教,以保證天主教徒和路德新教徒享有“完全平等”的地位*[德]彼得·克勞斯·哈特曼:《神圣羅馬帝國文化史——帝國法、宗教和文化(1648-1806年)》,劉新利、陳曉春、趙杰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年,第67頁。。第四,第一次出現了教派聯合的嘗試。1690年代的這次宗教和解由哲學家萊布尼茨、柏林新教改革宗布道師雅布隆斯基和荷蘭天主教主教斯皮諾拉聯合發起*Eda Sagarra. A Social History of Germany 1648-1914, Transaction Publishers, 2009. p.108.。這一前所未有的現象,預示了德國宗教和解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歷史時期。
上述宗教和解局面的出現,除了得益于《威斯特法利亞和約》所確定的宗教政策之外,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即該和約對戰后德國的領地格局進行了系統而全面的調整和劃分。這項極有意義的工作的總原則是恢復教俗領域的動產和不動產的產權,并以1624年為標準年,大致以新舊兩大教派各自占領的領地為基礎。事實上,該和約相當部分的條款內容均致力于此,可謂事無巨細。這不僅從根本上消除了世俗諸侯之間圍繞領地所引發的矛盾和沖突,也使未來可能發生的宗教之爭喪失了實際的物質基礎,從而確保了近代早期德國社會的長治久安。
以宗教為動因的30年戰爭把新教與天主教之間在神學上的對立降至“荒謬”的程度*[美]威爾·杜蘭:《世界文明史》(第8卷),北京:東方出版社,1998年,第334頁。,而戰后的《威斯特法利亞和約》則完全擺脫了宗教因素的影響,更沒有觸及宗教的所謂真理問題,甚至不僅終止了主教的權利,而且廢除了宗教法庭*Arno Buschmann, Kaiser und Reich, Klassische Texte und Dokumente zur Verfassungsgeschichte des HI.R?mischen Reiches Deutscher Natio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1984. p.330.,徹底中斷了羅馬天主教皇與德國的聯系。卸掉這一歷史包袱,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羅馬帝國固然喪失了“神圣”性,喪失了賴以存在的法理基礎,但卻由此進入了近代文明。該和約完全以世俗政治的原則解決了長久以來影響社會穩定的宗教問題,表現了帝國在政治上發展了日漸成熟的理性原則,這不僅對德國社會產生了積極的實效,而且其確立的宗教自由平等思想更具深刻而長遠的影響。
法律是人類理性的產物。早在13世紀孕育之初,帝國法就大量“繼受”了無論在理念上還是在方法上都較為豐富的羅馬法,而羅馬法在帝國的深入發展,從某種程度上是以教會法為代價的,或者說是受益于教會法在帝國境內的重要性日漸衰微。這個去宗教化的漫長過程本質上就是帝國之契約實踐、管理實踐和司法實踐等法律思想越來越理性化與科學化的過程*Heinz Duchhardt. Deutsche Verfassungsgeschichte 1495-1806. Stuttgart Berlin K?lin: W. Kohlhammer GmbH, 1991. p.15.。帝國法自馬克西米連一世(1459—1519)繼任德皇之后呈現出了一種特別的發展態勢,一直持續到1654年帝國議會。在此期間,帝國法在秉承以往法律傳統的基礎上不斷理性化,在宗教政策上越來越體現出政治的理性思維,即讓宗教信仰合法化、自由化,直至中立化:從16世紀前半期帝國議會在調解宗教關系時零星表現出點點理性思維,到1555年帝國議會通過《奧格斯堡宗教和約》第一次嘗試用理性思維來解決宗教關系,再到1648年帝國通過《威斯特法利亞和約》完全以世俗政治的理性原則而不是宗教原則來處理宗教關系。帝國法在日益理性的發展中趨向成熟。
帝國通過法律調節宗教關系,本質上是對世俗領地的調整。在1517—1648年間,德國世俗領地當局把宗教改革運動視為一個最大程度謀取政治利益的最佳時機:通過支持教改無償接受教產從而增強勢力擴張領地;而領地內的教會渴望借助領主之政治力量保持或者變為其唯一的權威從而建立和傳播自己的學說。世俗領地當局及其教會之間是一種微妙的“共生關系”*Michael Kotulla, Deutsche Verfassungsgeschichte, vom Alten Reich bis Weimar (1495-1934), Berlin, Heidelberg: Springer-Verlag, 2008. p.34.。路德新教與天主教之間爆發神學教義之爭,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各自背后的支持力量——世俗諸侯之間在領地上的爭奪。帝國為維持社會秩序,制定了諸多調解宗教關系的法律,實際是在法律層面上對世俗領地進行調整和劃分。尤其是1648年帝國法權秩序重新確立了世俗領地格局之后,德國新教和天主教之間的分界基本穩定了下來,雙方大致處于一種微妙的利益均衡狀態,任何一方也難以指望以損害另一方的方式來擴張領地了,德國由此進入了一個比較長久的宗教關系和睦、社會秩序穩定的時期。
從帝國法的角度看,1517—1648年間的德國幾乎從來就沒有穩定過。在這個動蕩不安的時期,帝國法從開始發展到日漸理性和完善。帝國政治在此過程中悄然進行了世俗化和憲政化。從宗教到政治,從道德到法律,說明了人類社會在自我重組和調節中不斷走向成熟和文明。
The Imperial Law and the Religious Relations in Early Modern Germany
GAO Zongyi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al Development,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100)
To mediate the religious disputes between Protestantism and Catholicism in Germany during the Reformation, the Holy Roman Empire enacted quite a few laws, especially the “Religious Peace of Augsburg” and the “Peace of Westphalia”, with an aim to deal with the disputation over the question of religion. These laws centered on legalization, liberalization and neutralization of religion. That the Empire mediated the religious relations between the two religious sects adjusted essentially the fight over the secular territories. During the course the Empire showed its rising rationality in politics and finally abandoned wholly the influences from the religious factors and safeguraded religious peace in Germany, revealing that the Empire was increasingly secularized and constitutionalized in politics in the early modern times.
early modern Germany; imperial law; “Religious Peace of Augsburg”;“Peace of Westphalia”
2013-03-02
高宗一(1974—),男,山東臨沂人,山東大學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博士研究生。
K516
A
1001-5973(2013)02-0084-08
責任編輯:時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