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 情
二十年過去,回北京探母二十三回,從母親八十歲到如今百歲高壽。每一次分別都有心理壓力,來時開心,去時傷感。母親想什么,在那一刻,我知道,只是誰也沒有說出口。從母親送我到機場,到只送我到樓下看我上車,再到只能坐在輪椅上,在十樓的公寓門口道別。
今年秋天探母歸來之際,母親連從輪椅上站起來都十分吃力了。我們擁別之后,母親轉著輪椅吃力地跟著。在拐彎處,我回頭望了母親一眼,只見她掙扎著緊抓門框,彎著身子勉強站著,巍巍顫顫地望著我。
在此刻,我知道,她不讓我知道的是,她已接近全盲了。
(一貞摘自《飄零一家》,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友 情
巴金和冰心之間的友誼是文壇公開的佳話。兩人彼此精神扶持一直延續到耄耋之年。
1994年1月3日,冰心曾在巴金畫像旁題寫贈言:“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同年5月,巴金給冰心的題字:“冰心大姐的存在就是一種巨大的力量,她是一盞明燈,照亮我前面的道路。她比我更樂觀。燈亮著,我放心地大步向前。燈亮著,我不會感到孤獨。”
巴金與冰心的最后一次通信是在1997年,兩人吃力地寫下對彼此的思念。
1997年2月22日,冰心寫道:“巴金老弟:我想念你,多保重!”同年6月11日,巴金回復:“冰心大姊:我也很想念您!”
1999年,冰心去世;2005年,巴金去世。
留下的,是兩人最真、最醇的友情。
(文/羅嶼 南極冰摘自《小康》2012年第10期)
善 良
殷海光是邏輯學大師金岳霖早年的學生,當時,殷海光很困難,是金岳霖一直資助他學習及生活的。后來殷海光去了臺灣,成為著名的自由主義思想家,他對金岳霖非常感激,經常提及金岳霖早年對他的幫助,臨終之際還念念不忘。海峽兩岸交往正常化以后,臺北中華電視臺記者來到北京采訪了80多歲的金岳霖教授,詢問他關于殷海光的事,金岳霖教授說:“我太老了,教過的學生很多,記不得了。”記者說:“可是您的學生還記得您,對您給他的幫助念念不忘。”金岳霖教授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提他干嗎!”記者走后,湯一介教授問金岳霖:“您真的忘記了殷海光這個學生了嗎?”金岳霖教授笑笑說:“沒有。殷海光在海內外有一點小名氣,這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我當初對殷海光好,不是為了他將來報答我。一個人真心地幫助別人,不是為了別人怎么回報。善之為善,不求回報,這才是善的原意啊!”
行 動
捷克作家伊凡·克里瑪在回答為何不出國的時候說:“因為這是我的祖國,這兒的人和我講的是同一種語言……對國外那種自由生活,因為我沒有參與創造它,所以不能讓我感到滿足和幸福。”“我沒有參與創造它”,這是最打動我的話。一個人,若只有生活理想而無社會理想,是難稱理想主義者的。理想主義者通常是憂郁的,但要哀而不傷,可以憤怒,但不能絕望,它富于行動,追求改變。
(大山摘自《雜文月刊》)
靈 魂
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小男孩。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父親讓我和他一起到拉塞爾的鐵匠鋪去。我們將需要修理的耙子和鋤頭留在那里,便去集市上逛去了。等我們返回時,耙子和鋤頭都已經修好了。拉塞爾雖然年邁,但手藝依然精湛無比,經他修復的農具幾乎和新的一模一樣。父親十分滿意,爽快地掏出一枚硬幣遞給拉塞爾。
“不用了,”老人說,“這一類小活我從不收費的。”
但我父親執意要付給拉塞爾維修費。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老鐵匠那句回答,我敢說,那是世界上最觸動人心的一句話一一老鐵匠對我父親說:“年輕人,難道你就不能讓一位老人時不時舒展一下他的靈魂?”
(飄雪摘自《非常關注》)
本欄投稿、薦稿郵箱:gaomingyan1984@163.com 編輯/高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