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辦公桌上有一張好友畢業留言頁,這是一個女孩寫給我的——前段時間,我跑到班里去主動給畢業班的孩子們留言,想在他們的畢業冊上留下我的祝福。不曾想,這個女孩竟也主動寫下一張畢業留言送給我。上面寫著:校長,雖然和你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你已經深深地留在我的心中。校長,謝謝你平時對我的開導,我很滿足;謝謝你那天對我的鼓勵,我會加油的!我要畢業了,希望你不會忘記我這棵小“青”草……
讀著這些文字,我的眼前浮現出她的笑臉來,她叫祁青,隨父親從遙遠的四川來到濟南。我和她最早認識,緣于她的一次離家出走。她和另一個女生在一個下午選擇了坐公交車出走,兩個人都是漂泊在外的孩子,在一個新的環境里還很難適應。我們找遍了所有的角落,一無所獲。晚上,兩個孩子徒步走了回來,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樣子。我很心疼,和家長們勸慰了一番,我也記下了兩個孩子。
這兩年的時間里,我給兩個孩子留著特別的位置。談心、問候、借書、微笑……每次和她們相遇,就是我向她們傳遞善意的時候,我深信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是需要在時間的小溪里慢慢浸潤的,只要心在,愛在,希望就在。人與人的相處,都是在向彼此傳遞信息,真正的教育正是在教育者與孩子接觸的過程中發生的。哦,兩個孩子,給了我特別多的感悟,也是對我的饋贈呢。
再回來,今天單講講祁青同學。
祁青是那種特別愛笑的女孩子,可愛的,羞澀的,像是早晨路邊一朵紫色的小喇叭花。她有特別多的故事,聽她講在四川的老家,綠樹蔥蘢,青山環繞,那是一個孩子一生都不會淡去的美妙記憶,她的夢、她的心已經緊緊地長在了那片土地上。有幾次,她在我辦公室談起老家,眼睛亮亮的——那是她的驕傲。
她和我有一次默契的配合。那是為了幫助另一個孤獨的孩子,我找到祁青幫忙,沒想到她爽快地答應了,并主動和那個孩子玩到了一起,兩個人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后來,她跟我聊起這件事,“老師,其實開始的時候我并不是特別愿意幫助她,她總是打擾別人,如果我和她玩在一起,別人就會疏遠我。可是,我又覺得她特別可憐,很糾結。要不是你鼓勵我,我恐怕早就打退堂鼓了”。
在心理咨詢室,我和祁青同學一起玩沙盤游戲。本來以為會有很多特別的擺設,會得到特別多的信息,可事與愿違,她擺的實在毫無任何的章法可言。我說玩沙盤,一定要放松,把自己投入進去,她笑了又笑。到動手操作的時候,她的創意也很簡單,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幾盤水果,僅此而已。問她這是什么意思?她笑笑:我想請侯老師吃水果——實在調皮,心理測試無法正常進行下去。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感到放心了,她可以開朗地面對老師,面對生活,我不用擔心她在將來會做偏激的事情。一次失敗的沙盤游戲,讓我看到祁青積極樂觀陽光的心態,也是另一種收獲。
她會來我的辦公室借書,每逢中午,伴著敲門聲,笑臉迎人地閃進來,從我書櫥上視察一番:“老師,有適合我看的書嗎?”我讓她自己挑——事先我會去圖書室借些來,放在我的書櫥上,就是以備像祁青這樣愛讀書的孩子來“淘金”。她會在我的沙發上安靜地讀一會,更會談談自己最近的事情,她一邊說,一邊笑,有時還會反駁幾句——越是在放松的狀態下,孩子越能自由地發表自己的觀點。我有時候設想將來建一個專門的懇談室,與孩子們“華山論劍”。應該好好感謝祁青,和她共同成長的過程中,我也有了很多新的創意,與孩子在一起,心態會改變,思維也會特別有靈感。
祁青是第一個來我辦公室要求簽名留念的學生。畢業班的孩子們都在忙著復習,忙著考取理想的學校。而祁青,已經想到分別。她告訴我自己小學畢業之后,會回四川老家,或許永遠也不能再回到濟南來了。看得出她是那么傷感。我在留言冊上給她寫下的文字是:你是一棵蒲公英,帶著夢想飛翔,飛到哪里,哪里就會因你而漂亮。我打心底里祝福這個可愛的孩子在今后的路上可以快樂健康。“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遇到困難都可以在網絡上給老師留言,我會及時回復的。”她笑笑,“老師,我會記得的”。那語調淡定得超過她的年齡,我都有些心酸的感覺了。
她領一個男生林奧來我的辦公室,(林奧也是外來務工子弟)請我幫忙留言鼓勵,我愉快答應。在寫完文字后,我又跟他們說起蒲公英來,我說每個人都是一粒種子,而那些離開家鄉的孩子是蒲公英的種子。蒲公英撐起一把小傘,飛啊飛,隨著風到達遙遠的地方。落在哪里,就在哪里安家,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發芽,最終,這一片新的土地會因為蒲公英而變得漂亮……我多希望祁青和林奧這樣的孩子可以把漂泊當作財富,讓生命更堅韌更富有。我講得很激動,祁青和林奧也聽得很認真。能夠在即將告別的時候,給孩子說上幾句心里話,是我這個校長的責任。
祁青畢業了,給我留下這張紀念卡,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值得我反復閱讀。你如果用心陪伴過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也會用心記住你的囑咐,記住你的期待,走多遠,都可以懷抱溫暖的夢想,做一朵美麗的蒲公英。
(作者單位:山東濟南市歷城區韓倉小學)
責任編輯 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