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書”

藝術(shù)家只有在他的作品中體現(xiàn)出真正的自我。是真、是善、是偽、是惡？是矯揉造作的掩飾，還是返璞歸真的自白？這些都成為藝術(shù)家無限的追求和接近人性的方式。他們用何種途徑表露自我的內(nèi)心，最終都是個人的事情。但“樹欲靜而風不止”，“時風”的作用一只左右著藝術(shù)家的抉擇。因而，社會中便出現(xiàn)了所謂的“主流”與“非主流”，“流行”與“非流行”，“與時俱進”與“時代倒退”的劃分標準。什么“主流畫壇”、“流行書風”、“非主流藝術(shù)”等稱謂應運而生。然而，我們要問：藝術(shù)的進程是符合“螺旋前進”這個規(guī)律嗎？顯然不是。因為藝術(shù)在時間的推演過程中或者某個藝術(shù)觀念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悖論”的現(xiàn)象。那么“主流”與“非主流”等等的劃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這些強加出來的劃分標準正像這些名詞的意義一樣，“流行”的必將是轉(zhuǎn)瞬即逝的。能否真正的“流行”下去，要看藝術(shù)品味的高度和人文承載力的強度而定。“跟風”絕對是曇花一現(xiàn)的徒勞。

表達上述論斷的緣起，是因為我的一位書法界朋友——譚彭劍。在他的藝術(shù)實踐和作品中體現(xiàn)出了某些當下藝壇缺少的特征，比如：清醒、坦蕩和自信。

當今書壇有這樣的一種潮流：完全拋棄漢字的實用功能才能達到書法藝術(shù)的自由表達。即所謂的脫離“文意”直趨“書意”的論斷。它有其在藝術(shù)理論中的合理性，但遵循這個潮流產(chǎn)生的絕對不是“書法”，而是具有書寫意味的抽象藝術(shù)。雖然提升了相對的自由度，可也脫離了書法的本質(zhì)。中國的漢字是“音、行、意”三位一體的文化符號，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抽象意味。并且，不論在文字演變的過程中，還是在風格推演時期的個性創(chuàng)造里，書法都沒有脫離實用功能的界限。它是“帶著枷鎖的舞蹈”。既講法度，又講自由。可以說：書法即是寫字，但又絕對不同于寫字。譚彭劍深刻的認識到了這一點，在他的《管子曰》中說：“書法即寫字，不可脫離實用。唐以后，篆隸基本不興，宋明元人基本寫行草真，原因是實用之需。沈尹默、啟功等人也不寫篆隸，原因也如此。流傳后世之書法，一定是當時的實用價值所決定。生活左右藝術(shù)，物質(zhì)決定精神。”這樣的認識高度，不能說不清醒。

譚彭劍的首要身份不單單是書法家，他長期在湖南賓館從事行政工作，在那種肉山酒海，燈紅酒綠的環(huán)境中，他能用書法調(diào)節(jié)自我的心性，顯得難能可貴。在哪些觥籌交錯間的偽善應酬里，它能夠保持住自我的真性情，談何容易。他以書法的角度這樣表白：“寫字并非要成為書家，更不應想賣錢。否則是誤人子弟。誠若現(xiàn)在學表演的，絕大多數(shù)不能當明星。寫字基本是好玩罷了，是文人的高級筆墨游戲。助于偶爾生點錢，未嘗不可。但一旦作生活的工具，基本造就是窮光蛋。要掙錢生活，路子多得是。寫字是清苦活，不可靠。”“我對整天談自己的作品值多少錢的人敬而遠之。我從不與寫字掙錢的人交流書法。我從不與練字修身養(yǎng)性的人談書法。道不同不相為謀，談不好，甘拜下風。”這樣的認識，不能說不坦蕩。

譚彭劍的書藝是取碑帖融合的道路，不受“時風”所累，不受一家一派所囿。既重視行草的靈秀，又兼顧碑版的渾厚。以“二王”，米芾的體勢參以墓志的雄強，形成了不疾不歷，蒼秀多姿的整體風格。楷書上重視唐法與魏碑的揉合，著力于褚體和張玄墓志。行草上力主姿態(tài)與筆力的統(tǒng)一，得益于米元章和趙子昂。他說“碑帖書法并無大異，唐人書法即便一人所書，有碑有帖。如魯公正書多碑刻，“三稿”之“祭侄”為墨本，臨寫并舉，不矛盾。我反對把碑與帖分開，對立審視。”“對自己一定要給予正確的、客觀評價，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但不可求備于人，對他人要客氣，不要苛求。說我不足與缺點，應感謝；面臨中傷，淡然視之。好的說不壞，壞的說不好。說我好的，心要明，好話聽多了無益”。這樣的認識，不能說不自信。

譚彭劍正是有了上述的清醒、坦蕩和自信，才能成就他的藝術(shù)高度。好的藝品不一定有好的人品，但好的人品一定能提升藝品。譚彭劍用雄渾蒼古的筆墨在一幅書法創(chuàng)作中寫到“說我懂書法愧不敢當，古人與當今高人在前，不能夸耀自己。說我不懂書法，我聽了好笑，不懂我有時間學”。就譚彭劍而言，書法已不再是簡單的寫字，更成為他心性的“自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