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位大師的足跡看李毅元繪畫藝術

步入古稀之年的李毅元先生是當代油畫家、人體結構專家、美術教育家、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在藝術的道路上少時淵源的家學給了他藝術天分和品格，青年時代幾位大師的藝術傳授和熏陶，使他用畢生精力執著于油畫藝術。他從事繪畫藝術和美術教育工作四十余載，積累了許多真知灼見。在當今美術界“李毅元”三個字雖然是個很低調的名字，甚至美術評論界也沒有足夠的關注。但可以說，他是一位真正的畫家、美術教育家。

一、書香門第 家學淵源

李毅元先生從小出生名門，是廣西永福李氏家族的后裔。李氏一門，是指出自桂林永?？h羅錦鄉崇山村的李姓書畫世家，自清代嘉興、道光間成名的李熙垣起至現在二百年間，李家世代書畫相傳已有八代，有畫筆如林之譽，在廣西畫壇和文化史上有著重要地位。

中國古代，歷來是衣食無憂后方可舞文弄墨談高雅，官宦之家聚請文人墨客操筆揮毫那叫雅集，仕人子弟作畫那是風雅，生活窘迫之士買畫為生就是潦倒。一日三餐尚無保證，是不可能從事書畫藝術的。李氏家族“一門三進士，父子五登科”，所以無此之憂。據劉家毅先生研究整理，李氏家族自李熙垣之父李樹喬（乾隆戊子舉人）以大挑知縣起家，后任廣東增城知縣，其伯父李樹端于乾隆庚寅中舉任象州學正；李熙垣本人亦為道光間恩貢，其弟李孔淳、李熙筠均為舉人，分別任山西鳳臺等縣知縣，堂弟李熙圖亦為舉人；李熙垣兒子李壯冠、李吉壽，侄兒李洵均為舉人并都任過知縣，另外兩個兒子李冕、李益壽亦為貢生。李吉壽侄兒李良年為光緒乙酉（1885）進士，兒子李光卓（鹍年）、李驥年同為光緒己丑（1889）進士，官至翰林院編修，這就是“一門三進士”；李吉壽另外二子李鴻年、李鹖年均為同治間舉人，“父子五登科”就是指李吉壽一家父子五人均為中舉。另外族中其他子弟也有不少中舉為官的。這樣一個官宦世家，經濟實力不言而喻，子女們所處的環境、文化氛圍，受教育的機會、程度，是一般之家難以相比的。因此，書畫家輩出就不足為怪了。

李氏一門始作書畫者為李熙垣，清乾隆間他在桂林學書習畫，師法其岳父周位庚先生，他為乾隆己卯舉人、癸未（1763）進士，官至刑部主事、山西澤州知府等職，精工山水，宗法四王，遠法巨然，行筆超逸，蒼勁渾厚，畫面有著濃郁的文人書卷氣，是廣西山水畫名家。李熙垣在耳濡目染下深得周氏筆法，也擅山水兼習花鳥，晚年書出米芾、趙孟頫，畫入黃公望、倪瓚，雄奇渾厚，邱壑幽深，筆意超妙。道光十七年（1837）夏，年屆五十七歲的李熙垣應山西為官之弟李孔淳之邀，從桂林乘船逆漓江北上，過靈渠入湘江進洞庭湖，又出城陵磯順長江而下經赤壁抵武昌，一路上他共畫了35幅山水畫冊頁，并且一詩一畫，把長江、珠江兩大水系岸邊著名景點用詩和畫合璧形式展示給世人，被喻為清代的《千里江行圖》，也稱為永福版的《清明上河圖》?！肚Ю锝袌D》是李熙垣的傳世之作現藏于桂林博物館。李吉壽，為李熙垣之長子，著名畫家金農之弟子。其八歲習畫，工寫墨梅，師法金農。其庭園曾植梅數百株，種菊花七十二種，專供畫菊描梅以供寫生，開創李氏畫梅之風。因受家傳又兼工山水，臨古之作逼真。晚年融諸家為一爐，于樹石、花卉、鳥蟲、人物無不精妙。書法秀麗，尤工八分，瘦硬直追漢魏。草篆亦有法度。代表作品《黑梅圖》《桂林寫生圖》等，畫作多幅現藏于桂林博物館。

桂林獨特的山川地貌，山清靈水毓秀，歷史文化源遠流長，清代人文之盛為后人所贊嘆。以科舉為例，清代廣西十一府共有5075人中舉，585人中進士，而桂林一府即有舉人2516人，進士298人。尤使桂林人引以為豪的是清代廣西四名狀元皆出自桂林。清代桂林人文之盛，顯著特點就是文化世家、官宦大族為一體，即文化人才均以官宦家族群體形式出現。李氏家族為當時之冠，幾代既為官從政，又有詩文書畫造詣。書畫技藝尊重傳統，取法諸家，師法自然，講究人品，注重修養。李氏家族先后有李熙垣、李吉壽、李冕、李益壽、李驥年、李翰華、李允元、李雅日等集書畫之大成者，且男女皆襲，代代相承，至今已傳八世。在《中國繪畫史》《中國畫家人名大辭典》《中國歷代名畫家》《中國美術名人大辭典》等典籍，以及地方志中均可尋找到他們的身影，這些得天獨厚的家學資源為李毅元先生藝術人生灌注了天資和品格，他在四十多年的美術教育生涯中，結合中國畫論指導素描和油畫教學實踐，取得了很好的成就。繪畫藝術被全山石、馬玉如、聶南溪等同行、名家所肯定。

二、師從名家 執著藝術

李毅元先生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就學于中南美專和廣州美術學院油畫系。先后師從張彤云、惲圻蒼、徐堅白、王道源、郭紹綱、陳少豐、遲軻、王益倫等先生。他們多于上世紀30—40年代留學西方，既是把西方油畫藝術引進中國的“先行者”，又是融中西新藝術于創作的實踐者，還是新中國美術教育體系的建設者。這些先生都懷著熱愛祖國的一腔熱血、嚴謹治學的崇高精神、一絲不茍專研業務的治學態度、畢生追求藝術的火樣情懷，這種德藝雙馨的人格境界都深深感染和引導到年輕的李毅元，也為其日后成為油畫家和美術教育家奠定了基礎。

每個人在他充滿理想的年輕時候心中都會有一位或幾位崇拜的偶像，特別是在五六十年代，正是社會崇尚英雄的時代，年輕的李毅元也不列外。曾被孫中山稱譽為“東亞畫壇第一巨擘”、中國油畫藝術家，民主革命家李鐵夫（1869-1952）就是他崇拜的偶像。李鐵夫16歲時離開故土飄洋越海到美洲生活與學習。在當時的英屬加拿大學畫九年，后來到美國。在1905-1925年間，李鐵夫成為美國兩位名師——威廉·切斯和約翰·薩金特的入室弟子。李鐵夫跟隨這兩位名師學畫正是他們繪畫藝術達到爐火純青的晚年，此時李鐵夫本人年齡約在36歲至56歲之間，也正值藝術成熟期。這一階段，李鐵夫的藝術造詣，逐漸得到廣泛認可。與此同時，在這段歲月里李鐵夫加入了同盟會紐約分會，一度與孫中山攜手，孫中山為“主盟”，李鐵夫為常務書記。任職6年多，為了宣傳革命，他不僅組織演話劇和導演電影，通過文化藝術宣傳革命；同時還變賣自己的畫作200多幅，把賣畫所得以及數次藝術獎金均傾囊捐助，支持孫中山進行革命活動。1930年，李鐵夫結束了他在異國四十多年的漂泊生活，回到中國，暫居香港。此時過了花甲漸入暮年的李鐵夫常常對他的青年朋友們笑言，他平生只有兩個嗜好，一是革命，二是藝術。由此可見，李鐵夫不僅僅是位中國早期的留洋畫家，更是一位鐵骨錚錚的革命者，一位充滿民主革命理想和熱情的活動家、愛國者。正因為如此，他成為李毅元年輕時心目中的一座豐碑。

李鐵夫、張彤云、惲圻蒼、郭紹綱這些大師級的畫家，多以油畫人物寫生為主，兼畫風景和靜物。李毅元也繼承了這一傳統畫風。1958年他大學畢業被分配到湖南藝術學院美術系任教，把從這些大師們那學到的技藝融入到教學和創作中。豐富的學養和學院派知識結構體系，使他把解剖課、素描課、油畫人物寫生緊密聯系為一體，終身傳授這三門課程，并運用在具體的繪畫實踐中。當佇立在李毅元先生精心繪畫的作品前，諸位大師的筆意風采盡顯其中，色彩的質樸雄厚、刀法和筆觸的隨意灑脫、人物造型的準確，以及畫面豐富的肌理和透澤的光色效果，具有一種耐人尋味的魅力和高雅樸素的審美品格。例如《女人體》這幅作品，人體為側身，為了突出形體動勢曲線美，不管受光還是背光都恰當地強調了外輪廓與背景的對比，就好像倫勃朗的的肖像畫作品那樣，客觀的真實與主觀的感受不加修飾與雕琢地自然而然流露出來。還有《老娭毑》這幅作品，人物坐在窗前，完全是逆光的取景，精彩刻畫和精到表現均統一在暗調之中，人物背景的亮光用筆粗狂大氣，隨意又灑脫，色彩的明暗、冷暖變化極為豐富。整幅畫面處理得放得開、收得住。還有《四川打工妹》《女人體》《迷惘》《女學生》《男青年》《時髦女》《霓虹》等作品，這些有代表意義的油畫作品，已成為他藝術人生的一部分。

1985年在桂花飄香的時節，李毅元滿懷激情毅然回到闊別二十多年的廣西，致力于家鄉的美術教育事業。廣西是中國五個少數民族自治區之一，有著壯族、瑤族、苗族、侗族等十二個世居民族。風格各異、豐富而神奇的少數民族服飾文化，民居建筑、鄉土習俗，深深吸引著李毅元，激發著他的創作靈感，為他的繪畫藝術增添了肥沃土壤，少數民族人物形象成為他盛年時期繪畫作品的主題。例如《拿罐子的女人》《月光》《瑤族姑娘》《白族姑娘》《白褲瑤》《侗寨三月三》等。瑤族、苗族和侗族都有打制銀器和穿戴銀器飾品的習俗，在民族節日和姑娘出嫁時，姑娘和婦女們都會穿戴上這些紋樣靚麗、造型多姿的銀器載歌載舞?！冬幖夜媚铩肥欠肷硇は癞嫞嬅嬗兄鞣焦诺淅L畫的圖式語言，深褐色的背景把瑤族姑娘的頭冠銀器襯托出來，人物的五官和雙手并沒有過多的細致刻畫，但卻顯得非常整體惟妙惟肖，把中國畫理論的“不似之似”“以形寫神”真諦與寫意筆法融入到畫作之中?！抖闭氯肥欠鶊鼍袄L畫，表現的是農歷三月初三侗族鄉親和壯族、瑤族、苗族、土家族等多個少數民族一起趕歌圩、對山歌、點花炮的場景。畫面中男青年吹著蘆笙，女青年牽手高歌，人物形象、動勢神態表情各異，把廣西少數民族傳統節日用繪畫藝術形式表現出來。生活和藝術是分不開的，這就是作者對家鄉的熱愛，家鄉給予作者的養育之情都融入到畫面之中。對于油畫，對于油畫表現語言，這就是李毅元先生自己的理解。

人物畫被視為造型藝術的巔峰，能夠在油畫人物上畫出別樣風采實屬不易。在《中國藝術市場》雜志上的推薦詞中寫到：“李毅元的油畫風格實在而狂放，大氣而不失雅致。有力的表現，有美的陶醉，從造型、色彩、筆觸、肌理，處處透出高超的技巧。用筆蒼柔相濟，以無法生有法，以有法貫眾法；從內到外，從外到內相結合，外若混成，內含精氣。雖然為了表現客觀對象，但同時更是一種心靈的震動。他注重寫實，巧妙地運用色彩并配之以光影變化，使人物形象灑溢詩意、充滿張力。尤其是他的人體油畫，更是凸顯他深厚的繪畫功力。他的作品散發著高貴的質樸和典雅的粗獷，含蓄而凝重，處處充滿激情。” 的確！李毅元先生前后不斷地學習和借鑒了許多大師們的藝術風采。先在李熙垣、李吉壽等祖輩們的風神化境里臥游心會，后到安格爾、倫勃朗、柯羅、梵高、李鐵夫、張彤云、惲圻蒼、郭紹綱等大師們那里悉心叩問。特別是把李鐵夫的錚錚風骨揉進筆端，融入畫作，在曲折的藝境中醞釀出自己的語言風格。一番點點滴滴，一番加減乘除，六十余年如一日。李毅元先生是位業務基礎雄厚的畫家，并且四十多年在教學一線崗位上，始終教授人體解剖學、素描、油畫。不僅在培養人才方面桃李芬芳卓有貢獻，同時也把這三門課程溶解升華為更高的藝術境界。他的內心始終深藏著一股強烈持久的創作沖動和熱忱，在他所作的一系列人物作品中，可以看到有形神兼備優良傳統的繼承，有形色并重的油畫語言的特長。其創意在于，根據不同人物對象情動于衷來創作和表現。嫻熟的技巧是必須具備的，用技巧作為工具去表達真情和內心感受，有感而發，并給以不同的表現，這才是真正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