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2013年財富全球論壇的主辦城市,成都最近有點尷尬,還含著委屈。尷尬是好心辦壞事,本來參會嘉賓都受到了熱情周到的接待,市民也因為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大大加快或有受益,但傳出的怨言也不少。
國內大多媒體因為嚴格的篩選機制無法進入財富論壇的會場,市民因為地面交通管制和最高等級的卡點安檢而不勝其擾,參會嘉賓也因為隨行秘書無法獲得通行證而變成了有語言障礙的光桿司令。
委屈是會議成果確實顯著,招商引資數字驚人,官方數據通報財富論壇期間外商企業和成都市簽約74個項目,總額達1120億元。但基本上大家更熱衷關注的是為什么要讓開幕晚宴上近百名被當成道具、化裝成“祖國花朵”抱著熊貓玩具唱歌的小學生在樓梯上站那么久。
而造成這種結局的原因,與其說是成都市辦會經驗不足,倒不如說是用力過猛,過猶不及。為了保證大會的圓滿成功,本次參加財富全球論壇的正式志愿者人數就達到了1263人,這1000多人要經過成都共青團市委組織的嚴格考試,通過筆試、結構化面試和心理測試等環節層層篩選。這些從6萬多報名者中挑選出的千余名志愿者 ,男女比例為1:2,本科、碩士及以上學歷占85.7%,
本次財富全球論壇會場設在成都市錦江區的香格里拉大酒店。據不完全統計,該區投入到相關公共服務的社區志愿者人數就接近1萬,他們是戴著小紅帽穿藍T恤在路邊服務站點陽傘下幫忙指路、回復問詢的大爺大媽,也是希望成都能夠發展得更好的普通市民。
同時,城市景觀改造工程也在加快進行。青羊區財富全球論壇基礎設施改造升級工程的項目招標書顯示,對2013年成都財富全球論壇所涉及區域的建筑外立面、綠化景觀、道路、店鋪招牌、夜景及部分環衛設施進行綜合整治,面積約60萬平方米,投資規模5億元。
除此以外,成都市公安局還規劃了臨時治安卡點26個,形成了對中心城區的“核心保護層”、中間地帶的“縱深控制區”和市域邊界的“外圍隔離帶”。同時,強化對進出主城區主要通道的動態巡邏,加強路檢路查,并輔以對主城區100余處重點目標的定點守護和“紅袖套”等防控力量的綜治巡邏,形成主城區社會面“全覆蓋”、進出通道“全控制”、點目標“全守護”。
所以我在成都地鐵里接受的安全檢查已經和機場別無二樣,包括機檢手檢,以及液體試喝;所以我乘坐的往返于賓館駐地和論壇現場的中巴班車可以優先獲得路權,甚至在論壇開幕當天會場周邊實行了交通管制;所以我不得不在憑借一張分論壇通行證進入會場后,就躲在里面不敢出來,因為香格里拉酒店的大門入口、樓梯口和會場門口已經被改造成了由安檢門、安檢機和安檢員組成的安防天網,所有入場人員的個人信息和會場權限在掃描通行證后都會出現在安檢門旁的電腦屏幕上。
這些做到極致的外部保障措施,以及更為無微不至的會議服務,讓外人看起來總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但財富全球論壇對于成都來說,卻從來都不是一道小題,這是西部城市發展競爭中,成都想要與其他城市拉開差距的契機,也是成都想要贏的決心和明證。
在過去五年內,四川省在同一條地震帶上遭受了兩次地震打擊,但也是在這五年內,落戶成都的世界500強企業從130家迅速增加到238家,成都的城市建設也在明顯加快。而在財富全球論壇公開的、私下的,正式的、非正式的場合,成都市都在用數據、用政策、用在蓉企業的案例傳遞著一個信息—歡迎來到成都投資。
“即使不講這些,該來的也會來。”盛智文(Allan Zeman)把名片遞過來時說,“你知道酒店旁邊有個蘭桂坊吧,那是我三年前開的。”被稱為蘭桂坊之父的盛智文在2008年放棄了加拿大國籍,換領了香港護照,即使這意味著有些國家簽證申請會比較麻煩,但他需要在這里,因為市場和生意。
本次財富全球論壇的主題是“China:The New Future”(中國:新未來),分議題包括“中國及新興市場”、“國際化及全球戰略”、“科技信息浪潮”、“商業規則及風險”四個部分。作為全球新興市場的代表,中國被討論的年頭已經不少了。
就像英國前首相托尼·布萊爾在論壇開幕演講中提到的,自從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在全球經濟活動中就備受矚目。但在今后的日子里,中國作為一股強大力量,將不會再被視為一個發展中國家而簡單對待,等待它的將是來自全球的與以往全然不同的分析、質疑、監督甚至是焦慮。這些都是成為強國的必經之路。
而全球也在等待中國做出它應有的貢獻,隨著中國企業在海外投資的增加,他們會明白,一個公司想要在非本土市場生存,最好的方法就是幫助目的地國一起發展,正如這些海外公司在中國所做的一樣。
當天布萊爾特意打了條紅色領帶,和在會場門口擊鼓迎賓的中國姑娘的演出服顏色一樣。會場外的直播大屏幕上,布萊爾被放大了數倍的臉上已是汗涔涔、油花花。
論壇第二天,各平行論壇的觀眾數量驟減,有些會場顯得格外冷清。在一場以“Rethinking Our Cities”(反思我們的城市)為題的論壇上,大家都在好奇,在中國迅猛的城市化進程中,該如何構建能夠容納千萬級人口日常工作生活的城市,并確保城市發展可持續。討論結果是嘉賓一致認為中國的城市建設還在學習歐美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規劃思路,將城市按不同功能進行分區。
“房子蓋錯了可以拆了重建,城市規劃只有一次機會,如果不合理就是子孫萬代的事。現在人們總覺得不開心,一部分原因是城市把人們的生活分裂了,每天都浪費大量時間在路上。這其中有城市規劃者的責任。”遠大集團董事長張躍這番話引來了同臺的施耐德電器CEO Jean-Pascal和美國Honeywell CEO David Cote的強烈認同,以及臺下的零星掌聲。
論壇結束后,我還在想象張躍后來所說的他要建一幢202層高的“天空城市”該是何等模樣,正巧在茶歇休息區偶遇了從另一個會場溜出來的德國林德集團(The Linde Group)的董事SanjivLamba先生。當時他正一個人捧著黑莓手機喝咖啡,作為有著一百多年歷史的工業氣體公司,林德集團早在20世紀60年代就和中國有業務往來,并于1995年在廈門成立了合資公司。
Lamba先生多次到訪中國,是北上廣的常客,最近還去了新疆,但到訪成都還是頭一遭。他對成都的第一印象是“城市非常現代化,很多高樓大廈,道路修得也很好,和中國其他的大城市很像”。最后這句話讓我有些困惑,尤其在聽完剛剛那場論壇之后,不知是褒是貶。
我問他為什么從會場溜出來,是不是信息量太大需要消化一下。“是啊,信息量太大,這些話都說了十幾年了。”Lamba先生笑笑說,“你知道的,這些商人在各種會上說得都差不多。”
那一刻,我覺得咱實在是太拿他們當回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