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的墻上異想世界

這個故事發生在久遠的意大利，是小男孩和一位畫家的故事。那時候的畫家畫畫的地點和現在畫家有些不同，他們會在市政廳，教堂，或在領主的家里繪制壁畫。

現在去歐洲旅行的人，都會驚嘆教堂里穹頂上美麗的壁畫，這些就是畫家站在高處，一筆一筆畫出來的，壁畫可是一個大工程。而接受領主委托，為其家人畫畫，也是常見的。達·芬奇神秘的作品之一《蒙娜麗莎》就是他接受一位領主的委托創作的，流傳至今，已經成為藝術界的寶物。

畫家薩庫瑪受邀給納克圖瑪領主的兒子馬杜勒畫畫。馬杜勒有一種怪病，只要接觸到陽光或者塵埃，他的眼睛就會腫，呼吸會喘，皮膚會出疹子甚至潰爛。他不能到戶外去，不能在花園里奔跑玩耍，也不能住在充滿陽光的房子里。馬杜勒的房間在古堡的最里面，他呼吸著經過層層浸濕的紗布過濾過的空氣，陽光只能透過天窗照進來。他不能到外面的世界去，所以領主迫切希望用畫面和色彩來裝飾他的房間。

對這樣一件工作，薩庫瑪心里充滿了疑惑，馬杜勒會是一個常年生病就非常任性的男孩嗎？他好溝通嗎？最重要的是，畫什么才能讓男孩滿意呢？這些問題領主沒有回答，一個父親對自己兒子的評價，難免會有偏愛。他對薩庫瑪說，你直接去確認吧。

我要畫什么？

馬杜勒有三個房間，每個房間拱門相連，這么多墻壁，都等待薩庫瑪填滿。好幾天，薩庫瑪和馬杜勒在游戲和談天中度過。

薩庫瑪問：“你希望環繞在身邊的是什么？你最渴望看見什么？”

馬杜勒想看見的東西太多了，他十一歲，比別的男孩瘦小一些，他很快活，有很多很多彩色的書。他的腦子里，充滿了海洋、山巒、遼闊的草原和波光粼粼的湖泊。他知道遙遠國度里樹木的模樣，奇裝異服的人，所有的東西在他心中一樣重要，他沒辦法選擇。

從到這里開始，薩庫瑪的腦子里一片空白，經驗老到的畫師，無從選擇。

或許不需要選擇，只需要把馬杜勒想見的東西整理出來就行。薩庫瑪讓馬杜勒用語言敘述喜歡的東西，語言幫助薩庫瑪在馬杜勒的腦海里旅行。于是先有了一片草地，到處有綻放的花朵，有故事中牧羊人的小屋，有粉紅色的羊群和瘸腿的老狗。草原如此大，怎么看出這條狗是瘸腿的呢？它存在于馬杜勒的故事中。草原的那邊是山，山腳下有一個村莊，要在村莊和山壁之間，加一片森林，里面住著狐貍和熊。

他們請人把墻角連接處都弄圓，薩庫瑪說，要畫出整個世界，就得按照世界運行的邏輯，要用自然的辦法一個個地畫，畫面柔和地轉向，像行走中的游人，緩緩走進另一片風景。

馬杜勒和薩庫瑪每天在墻邊比劃著未來要畫的圖像，專注在構思畫面的樂趣中，朝氣蓬勃又快樂。

成長的草原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座座山成形，這一切都是出自馬杜勒和薩庫瑪所知道的點點滴滴，從草圖開始，經過修改、描繪再上色。薩庫瑪來到這里八個月了，從人口墻面不斷延伸的畫面從未停止。山過后是平原，越過門檻來到第二個房間，地勢緩緩升高成為丘陵，薩庫瑪硬生生地筆直下拉，畫出一條不間斷的曲線，一條海平線，直到墻的盡頭。

馬杜勒注視著剛剛誕生的海平面，他請薩庫瑪不要停下來，海平面已經轉過了兩面墻，第二個房間全部都是海。海上有馬杜勒熟悉的老虎茲號，這是一艘海盜船，上面甚至有一個黑發小水手，和馬杜勒同名。

由于馬杜勒病發，第三個房間的工作停止了很久。馬杜勒想要看成長中的草原，一開始只有短短的草，然后慢慢長高，再慢慢開花。他把床搬到了第三個房間，看草原慢慢長出來。不久他身體漸漸好了，甚至也會一起畫。

有一天馬杜勒開始畫細細的麥穗，是很像麥子的光草。沒有人聽說過，這是一種會發光的植物。

“會發光？”薩庫瑪湊近打量。

“對，在晴朗的夜晚就會發光。是一種類似螢火蟲的植物。到了晚上，光草會照亮整片草原。”

當天晚上，薩庫瑪去找領主，讓他派人去找一名商人。

一個星期后的夜晚，少年被搖醒，黑暗中，深色的草原上有數不清的纖細光草在閃著金光，有的倒向這邊，有的倒向那邊，仿佛在風中搖動。

馬杜勒仰起臉，踮起腳尖在床上旋轉，他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力量能支持他，讓他外出看到真實的草原，呼吸陽光下的新鮮空氣，在這個時刻他希望爸爸也能明白他的感受。他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馬杜勒，我在這里。”黑暗中有個人低聲說，坐在靠墊上的父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仿佛他和兒子的氣息就是吹拂光草的微風。

世界不是一日之內誕生的，但也從未停止

幾個月后墻面上已經畫滿了，老虎茲號大得不能再大，草原上到處是花，光草閃閃發光。薩庫瑪一直在思考，他會趁馬杜勒昏睡的時候，到村莊里轉轉。

擴建新房間是個好主意。但是薩庫瑪有更棒的想法。如果繼續延伸墻面，就無法掌握風景了，如果墻面長時間一成不變，也就不生動了。

樹林被覆蓋上了一層黃褐色。第一個房間的風景變了，很多細節都不同了。老虎茲號行駛到更遠的地方，它成為一個點。馬杜勒知道，它是向著另一條海平線出發，但他看不到，還是有點擔心。薩庫瑪告訴他，船頭的那個小水手看得到啊！等老虎茲號繞完一圈，就會和從前一樣，從一個小點開始，慢慢變大。

少年回頭看變得很小的海盜船向海平線前進，他說：“加速前進，快點兒找到它的海平線。”

薩庫瑪說，這是一句詩。

馬杜勒過世后，薩庫瑪回到了自己的村莊，然后又走了。他再度出發，來到一個小村落。他在離村子不遠的地方買了一間小房子，距離海就幾步。薩庫瑪改行當了漁夫，他在寂靜中聽著海浪拍岸的聲音，日夜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