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國人蘇慧廉的墓在玫瑰山墓園,牛津,英國。
4年前,中國人沈迦造訪此地。遍尋之后,他才發現蘇氏在墓園的棲身之所,竟只是一塊沒有墓碑的墳地,僅有4根淺色的花崗巖石嵌于土中。
挖開泥土,界石上出現了如下銘文:“威廉·愛德華·蘇西爾(William Edward Soothill),碩士、傳教士、牛津大學漢學教授,1861年生,1935年卒。”
6年來,沈迦的足跡遍及歐亞北美三大洲,只為了還原蘇慧廉的一生。他為這位百年前的英國傳教士寫下一本近40萬字的傳記《尋找·蘇慧廉》。書中對傳主生平和溫州史志的翔實記錄,乃至對中國近代史的反思,在史學界和民間引發了強烈共鳴。
雖然時空相隔,沈迦和蘇慧廉卻有兩個交集:都在溫州生活過,都是基督徒。
1969年,沈迦出生于溫州一個基督教家庭,從小跟祖母過活。祖母年輕守寡,歷經家道中落、社會動蕩,卻憑一己之力撐起全家。但即便在最困苦的時日,她也堅持每天讀經,保持每個禮拜五“禁食禱告”的虔誠。在捉襟見肘的70年代,祖母還要求她分散在各地的5個孩子每月必須寄10塊家用錢回來,以資助其他更缺衣少食的貧困人家。
“那是一個我們不知道信仰為何物,不知道它對人生價值有多重要的時代。”多年后,沈迦回憶說,祖母給了他一生最好的禮物。
兒時沈迦每周日跟隨祖母去做禮拜的城西教堂,便是蘇慧廉而今留給溫州唯一的物質遺產。教堂主殿里6根黑色的大圓柱,在童年的沈迦看來格外宏偉。聽老輩人講,大柱子來自英國。他好奇,是哪些英國人將這些高達十余米的木頭不遠萬里運到小城溫州?
蘇慧廉為溫州人建造了藝文書院和學堂,他希望通過教育,把學生塑造成心智健全的人。還是胡適的益友,費正清的老師,并大力促成千萬英鎊的庚子賠款退還中國。
80年代初,祖母辭世。直到世紀之交,在《溫州日報》做副刊編輯的沈迦,因工作需要前往溫州市圖書館善本書庫里借閱兩本英文回憶錄,才第一次知道了蘇慧廉的名字。這個英國人二十出頭時漂洋過海來到溫州,此后未婚妻也追隨而來,他們在此地生下兩個孩子謝福蕓和海生,將人生最好的年華留在了溫州。蘇慧廉一家設立禁煙所,修醫院,建學堂,翻譯出版了溫州方言版的《圣經》,編撰便于外國人學習中文的《四千常用漢字學生袖珍字典》。蘇慧廉還是胡適的益友,費正清的老師,并大力促成千萬英鎊的庚子賠款退還中國。
“這樣一個溫州歷史繞不過去的偉大人物,地方史里卻只有區區300字的記錄!”縱然此后沉浮于商海,移民去了加拿大,沈迦的心從未放下。
2007年春天的一個下午,沈迦和太太一起去溫哥華附近的列治文吃飯。看著車窗外飛馳向后的大橋欄桿,沈迦脫口而出:“我想寫蘇慧廉。”
“他離開溫州以后干了什么?他是英國人,離開中國以后又做了什么?我其實就想把這些問題搞清楚,看看海外的資料是否可補充完整。這是我最初的企圖。”得到太太支持,沈迦從此一頭扎進了如山的檔案中。溫州本地史料寥寥,他便叩開歐美、港臺各大檔案館和圖書館,走訪蘇慧廉曾經工作、生活過的城市,重返歷史現場。“好文章是用腳寫成的”,這句當年他上采訪寫作課時的師訓,在這本書的撰寫過程中貫徹無遺。
從英國回來后,沈迦偶然看了賈樟柯導演的《二十四城記》,屏幕上的最后一句話讓他深有感觸:“僅你消逝的一面,足以讓我榮耀一生。”
通過山西大學百年校慶出版的一本有關李提摩太的讀物,沈迦發現《蘇慧廉小傳》的作者,正是蘇的后人。他聯系到了蘇慧廉的曾孫查爾斯,一個內燃機工程師。然而,自從唯一的女兒福蕓去世后,蘇的后人中幾乎再沒有人能繼承他的藝文衣缽,與中國的聯系也漸行漸無。對于曾祖父的了解,查爾斯遠不及來自中國的沈迦。
學者朱學勤近年來對沈迦多有關注,高度評價非史學出身的沈迦如此“上窮碧落下黃泉”,為尋找百年前的一位傳教士,自費走遍世界,“即便在以教授史學為生的人中,也已非常罕見”。
沈迦意外于學界和市場對《尋找·蘇慧廉》這本書的熱捧,卻并不覺得自己這6年的付出有多么“篳路藍縷”,苦不堪言。“一開始,寫這本書便是一個很私人的行為。”隨著寫作的深入,他越發地確定自己能做成這件事。直到落筆付梓之前,他忽然意識到,《尋找·蘇慧廉》應當獻給深愛的祖母。
“我相信,她一定看得到。”電話那頭的沈迦非常篤定。
和沈迦的堅定相比,1881年的那個夏天,報名來中國傳教的蘇慧廉卻面臨著內心的掙扎。

令他焦灼的并非傳教這件事,而是傳教的地點。
蘇慧廉出身貧寒,父親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盡管沒有接受過大學教育,蘇慧廉卻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并在聽聞了一個傳教士徒步登上乞力馬扎羅山,穿越雪線冒險宣教的故事后,激發起了去異域傳教的強烈渴望。
1881年的夏天,英國基督教組織偕我公會派駐溫州的唯一一位傳教士李華慶剛剛去世。在地球的另一端,夜闌人靜中的蘇慧廉在手邊的雜志上看到“招募一個年輕人去溫州接替另一個年輕人”的消息,他突然感到“自己就是那一個人”,于是跪下來禱告:“主,我愿意去,但除了中國,除了中國!”
為什么“除了中國”?不僅因為與當時的日不落帝國相比,中國條件太過落后,而且在蘇慧廉和多數英國傳教士眼里,到世界上最現實的民族面前出售一個純粹的理論,何況這個理論還不能給他們帶來現世的利益,這幾乎就是南柯一夢。有一種觀點稱,中國常被傳教士視為最抗拒福音的國家,因為許多中國人無法接受基督教反對祭祖、以及其他偶像崇拜的立場,因而對傳教士抱有敵意。
蘇慧廉最后被命運選中。1883年,春寒料峭時,21歲的蘇慧廉歷經4個月的海上和陸路行程,終于抵達溫州。沈迦判斷,以蘇氏對中國的了解,“也許他啟程時已經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
是否如此,我們無從考證。但蘇慧廉在溫州的開局注定不會那么陽光燦爛。
就在那個年關,告別同行的闞斐迪牧師,沿著狹小、擁擠、氣味難聞的街道回到冷清的家,蘇慧廉備感孤清。“不會說當地人的語言,前面的生活也許是死亡,誰又知道呢?”當溫州人舉城燃放爆竹,歡慶除夕時,稚氣未脫的蘇慧廉卻在給父母的家書里抱怨,自己身處一個沒有壁爐的氛圍,看不到前方的半點曙光。
然而,就像他的中文名字“聰慧、廉直”所代表的,蘇慧廉身上有著同時代所有優秀西方傳教士的共同品質:信仰虔誠、志存高遠、勤奮執著,有著極強的生存智慧。
“他們首先是一批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沒有功利心。”沈迦說,除了具有一般人難及的虔誠信仰,能派駐海外的傳教士都經過了嚴格的選拔,勤勉堅毅是必備的素質。
沈迦在書中列舉了一例:蘇慧廉幼時就因為能背《希伯來書》第十一章而獲獎。《圣經新約》中的這一章有39節,內容量相當之大,這可作為一個他既勤奮又天賦異稟的佐證。
更讓人驚嘆的是,僅用半年時間,蘇慧廉就能用溫州本地話登臺傳教。身穿清朝服飾,嘗試本地食物,克服空氣中的惡臭,習慣路邊的乞丐和狗,這些對他都非難事。“和猶太人在一起就做猶太人,和希臘人在一起就做希臘人。”矢志要效法耶穌門徒保羅的蘇慧廉確實如他所誓言的,到了溫州,就和溫州人在一起做溫州人。
今天,溫州信基督教的人數已超百萬,沈迦在采訪時援引北大社會學系的調查數據說,每7個溫州人里就有一個是基督教徒,教徒人口比為中國之冠。海外學界因此稱溫州為“中國的耶路撒冷”。是什么導致溫州的基督教如此活躍?沈迦在寫作此書的過程中一直尋覓答案而未得。他的結論是:蘇慧廉不是今天溫州興旺的信教局面的充分條件,但若沒有蘇慧廉,也一定沒有這樣的局面。
而在130年前的溫州,人們對于初來乍到的西方人和外來宗教并沒有那么容易買賬。
在當地人眼里,這些碧眼赤須的洋人是怪物。梁啟超曾感嘆,在甲午戰爭前后,堂堂的北京書鋪竟找不到一張世界地圖。而在溫州,人們盯著蘇慧廉看,“那奇怪的眼神看上去有種惡意與恐怖”。還有不少人試圖揭開蘇的妻子路熙高高的裙撐,想知道里邊是不是什么都沒穿。
比消除獵奇心難上百倍的,是吸引和說服人來聽傳教布道。太妃糖開道、府試時發福音,為來訪者準備茶水和香煙,蘇慧廉嘗試了各種方式。帶著牛津的香腸和沙丁魚—兩樣分別象征著英國和法國的食品,還有他的兩位本地追隨者,“一個殘疾,一個肩膀柔弱,一個只會嘟囔幾句難懂的中國話”,3人組合一次次地深入溫州周邊,實現著溫州近代基督教史上的“農村包圍城市”。

但他最為倡導、也最為奏效的方式,是除了傳教以外的“另外兩條腿”:醫療和教育。
奎寧、阿司匹林這兩種常用西藥,原是蘇慧廉為防止自己來華水土不服,到
溫州后不僅治療了當地人的瘧疾、感冒,還幫家徒四壁的丁先生戒掉了毒癮。此后“供不應求”,蘇慧廉夫婦干脆開了禁煙所。還因為會拔牙、修正倒睫,蘇慧廉的“神醫”大名不脛而走,一位叫三郎的麻風病人竟匍匐百余里前來求診,激起了蘇氏的同情心,定理醫院和溫州白累德醫院先后開張。
二十余年里,蘇慧廉主持和修建了城西教堂等多所教堂,為溫州人建造了藝文書院和學堂。他希望通過教育,把學生塑造成心智健全的人。“重要的是要頭腦清晰,心胸坦蕩,對人生有精神上的追求。”分班教育、學校周日放假這種今天看來極為平常的管理方式,都是由蘇慧廉們開一時先河。路熙和他們的女兒謝福蕓也在藝文女校中執教。在幫助中國女生改變站姿、教她們運動游戲的過程中,路熙也感到了“創造歷史”的快樂和工作的意義。
那時溫州很多教徒目不識丁,更不用說聽官話版的圣經宣講了。蘇慧廉利用自己特別的語言造詣,將《圣經》翻譯成溫州普羅大眾一聽就能明白的“土話”,成了教徒的必備之物。2009年4月,當沈迦在倫敦大英圖書館,從管理員手中接過這本全世界孤本的1902年溫州方言版《圣經新約》時,感到了一種久候終逢的喜悅。
不同于傳教士中的保守派,蘇慧廉還力主用本土化、情境化的方式傳教。當時許多西方傳教士為強調宗教的“純潔性”,不屑甚至貶斥中國音樂。蘇慧廉不僅自己學習中國音樂,還建議直接用中國樂曲為唱詩班伴奏,他本人就曾將《茉莉花》的歌詞改為《圣經至寶》。針對一些本地教徒周日跋山涉水為教會服務的情況,蘇慧廉考慮到中國的現實,特別申請突破固有的義工規定,為這些貧困教徒的勞動支付薪資。“這些本土化的做法,蘇慧廉絕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突出的一個。但可以說,他的不少實踐和研究是超前的”,沈迦評價。
蘇慧廉1906年離開溫州,受邀赴李提摩太創立的山西大學堂就任西齋總教習。在山西他雖然仍為教會服務,但角色已成功轉換為教育家和漢學教授。他出版了《儒釋道三教》,他的英譯《論語》是牛津大學最認可的經典翻譯,長年的耕耘甚至讓他得到了“孔夫子”的稱號。
除了所著《李提摩太在中國》民國十三年便已出版漢譯文外,蘇慧廉幾乎沒有在中國近代史上留下什么蹤跡。其實,他和嚴復、王國維、蔡元培、吳佩孚、顧頡剛、丁文江、黃炎培、翁斌孫等眾多當時的名流都有交往。他的生命軌跡,直接或間接地改變了一群重要人物的命運。
民國初年,蘇慧廉為籌辦華中聯合大學返回英國。本已籌得300萬英鎊,卻因一戰使計劃落空。謝福蕓幾年后創辦了北京培華女子中學,林徽因就是該校學生。而蘇慧廉在歐洲創立法國華工青年會,為一戰戰場上的20萬中國人服務,并以出色的工作獲民國政府文虎勛章。上世紀20年代,已是國際著名漢學家的他,參加中英庚款顧問委員會,和胡適等人一起,使1100萬英鎊得以退還中國。

在取得這些斐然成就的同時,蘇慧廉和他的教友們歷經甲申教案、山西教案等數幕慘劇,紅燈照、哥老會、義和團等一波波民間反對浪潮也如影相隨。
1900年,當時的山西巡撫毓賢執行慈禧的指令,在山西境內肆意屠殺外國傳教士以及教民,釀成驚天血案。八國聯軍進入北京城之后,急于媾和的慈禧把毓賢作為替罪羊拋了出去,毓賢最終死于流放途中。此事過去11年,辛亥革命發生,毓賢的女兒逃到山西教會,尋求避難。山西的傳教士都清楚她的背景,但依然接受了她,并幫助她躲過了這一劫難。
65歲時,為了處理中英庚子賠款退款,蘇慧廉最后一次回到溫州。然而時移世易,他滿眼看到的卻是,隨著民族運動的興起,當年創立的教堂已被人占領,他創辦的藝文學校,外國人悉數被驅。“不管我如何評述中國,我都是帶著一種對中國和中國勞苦大眾的真摯情感。我曾服務于他們,并在他們中間度過了我的半生。中國的未來需要耐心,也需要持續的同情。”他在其1928年所著《中國與英國》一書中這樣寫道。
在妻子路熙的回憶錄里,她對他們最好的年華如此作結:“我在中國的歲月,從暴亂始,自革命終。我在中國的生活有價值嗎?—有價值。”
沈迦感慨道,蘇慧廉晚年發現自己創建的所有的功業被遺忘和顛倒,他應該是滿懷蒼涼離開第二故鄉的。沈迦用“半生湖海,未了柔情”這8個字形容這位傳教士對于中國的復雜情感。

“傳教士是隨著西方資本主義的炮艦進入中國的,他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更好地統治和麻醉中國人民,讓中國人民成為他們的順服奴隸而已。”1949年后,凡上過中學的中國人多半都會這樣認為。
沈迦也概莫能外,即便他有著基督徒的家庭背景,其早年對于傳教士的印象也難脫此“刻板”印象。
直到七八年前,他與前中國社科院歐洲所所長陳樂民一起前往北京的五塔寺,參觀天主教傳教士的墓碑。在墓碑前,與陳樂民的對話對他有振聾發聵之感。
“那時他已到垂暮之年,身體很差,每個禮拜要做一次血透。我攙著他,他走得很慢,在這片墓碑前,一個個看。我也有些感慨,就跟他講,對于傳教士評價,起碼得三七開。我自以為已講得比較開明了,陳老師拿著拐杖就在地上跺,說:‘這些傳教士哪做過一件錯事?’”
當時的沈迦還未起意要為蘇慧廉立傳。陳樂民這句聽來頗為“絕對”的評語對他下定決心寫書,起了推波助瀾之效。據沈迦了解,這些年國內的學術界對西方傳教士的普遍觀點早已“轉向”:“如果今天還有人寫碩士、博士論文說他們來中國是‘文化侵略’,那他的論文估計通不過答辯!”歷史學者馬勇在談到此書時,亦認為“我們今天對利瑪竇以來的傳教士缺少一個道歉,缺少一聲感謝。”
如何看待歷史,正是沈迦在寫作《尋找·蘇慧廉》后期越來越深思的一個問題。
沈迦評述,蘇慧廉服務于中國,最被忽略的功績是他曾代表英國處理庚子賠款,助力千萬英鎊退還中國。“對于這段往事,中國的教科書把焦點放在國恥兩字上,一般指說庚款是列強強加給中國的巨額賠償,對賠償起因則有意無意忽略,更少有提起部分庚賠款的退回及在中國建設事業上發揮的巨大作用。”
“這個人在他的那個時代為中國做了那么多,為什么中國反而會把他忘記?其實我們忘掉的不僅是他一個人,蘇慧廉僅是一個標本而已。”沈迦漸漸發現,他要尋找的遠不只蘇慧廉一個傳教士這么簡單。基于此,他在書名的“尋找”和“蘇慧廉”之間加上了一個分隔號。
“日光之下無新事”,是沈迦接受訪談時反復提到的一句。
1861年蘇慧廉出生,正是中國結束與英法的敵對,以開放的姿態邁向“同治中興”的開始。隨后有洋務運動,為自強求富,中國邁開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改良步伐。1882年,蘇慧廉抵達上海時,經過“改革開放”的晚清政府,其GDP已躍居亞洲第一位。蘇慧廉在中國生活了30年,直至辛亥革命前離開。這30年,無疑是一個集權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努力從傳統的封建大一統中擺脫出來并走向多元化的時代。
在沈迦看來,蘇慧廉在華的30年,和中國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的現代化如此之相似。它們都是以改革開放為導向,并且均在80年代開始中興,90年代遭遇挫折。有感于這一發現,沈迦試著想借蘇慧廉的酒杯,倒下中國一個世紀的歌哭,并期待蘇慧廉及他的時代成為我們今人回首百年時一個可資分析和詠嘆的角度。
2011年夏,沈迦回家鄉采訪蘇慧廉養女的后人方保羅先生,路上經過了溫州7·23追尾事故的現場。在冷冷的夜里,面對車窗外的漆黑與眾矢猬集的鐵軌,他不禁地想起辛亥年的保路浪潮及蘇慧廉在中國經歷過的種種滄桑。
“歷史不會重復自己,但它會押上韻腳。”沈迦引用馬克·吐溫的話,指出今天有些人想象自己已經逃離了歷史,好像歷史終于在我們這一代,脫離了它原來錯誤的軌道。“這是一種幻覺。我想問,我們憑什么這么幸運?”采訪最后,沈迦拋出他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