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層重視卻沒起色的恐怕只有足球了

2013年6月15日是中國足球史上的黑暗一天。

當晚，中國國家足球隊在合肥主場以1：5慘敗給泰國國家隊。來華參加這次友誼賽的泰國隊以青年球員為班底，平均年齡只有22歲。這場比賽前，國足已經輸掉了兩場友誼賽。

就在比賽當天早上，有媒體以“中國足球急需一個軟柿子”為標題做了報道，沒有人能想到，面對泰國足球小將，國足反而創下對陣亞足聯球隊的單場失球最高紀錄。

這在國足球迷心中可以算上一個“慘案”。

就在十天前的6月5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墨西哥國會演講時說：“我是一個足球迷，中國足球一直很努力。”一直以來，政治高層對國足始終有所關注，不過，至少這一陣子，他們可能要失望了。

習近平看中國足球曾憤然離場

整整30年前的1983年6月，時任河北省正定縣縣委副書記的習近平，曾在上海觀看過一場國足的比賽，那一場比賽的最終比分也是1：5。

那場比賽是國足對陣上賽季英甲（當時沒有英超，英甲為英國頂級聯賽）亞軍沃特福德隊。沃特福德隊的牙買加裔邊鋒約翰·巴恩斯把中國隊的防線沖得七零八落。在國足丟掉第五個球之后，習近平再也坐不住了，和同去的聶衛平一道憤然離場。聶衛平對《體壇周報》記者回憶道，那場比賽“看得傷心啊”。

如他所說，中國足球隊此后給中國球迷留下的記憶，多數仍然是傷心和失望。據《黨史文苑》介紹，就連鄧小平也曾對他的警衛秘書張寶忠說：“我生平最喜歡看足球，看了幾十年了，看到我們足球隊就是有股悶氣。”

《袁偉民與體壇風云》一書披露，1997年中共十五大召開時，適逢1998年法國世界杯亞洲區預選賽最后階段的“十強賽”。十五大會期的第2天，9月13日，中國隊在主場迎來了第一個對手，西亞傳統強隊伊朗。在此前一段時間內，中國隊和伊朗隊交鋒的戰績是四負兩勝兩平。9月13日的比賽，中國隊開局順利，先進兩球，隨后卻被連扳四球，以2：4失利。

十五大期間，黨代表的晚餐餐桌上，國足是少不了的話題。中國隊輸球以后，黨代表們找到兼任足協主席的時任國家體育總局局長袁偉民，有的代表抱怨：“你那個足球是怎么弄的，解散算了！”在黨代會上被代表當面指責，袁偉民心里也不好受：“壓力啊，那也是沒辦法，人都要面子，我心里也明白，因為足球沒弄好。”

江澤民說：“不能只提勝不驕敗不餒了”

2002年，國足唯一一次進入世界杯決賽圈。這支國足以三戰全負，零入球，失球9粒的戰績結束了在韓國的小組賽賽程。

當年6月27日，袁偉民就一份有關體育的文件向政治局常委作匯報，討論有關文件只花了十多分鐘，但政治局常委之后對足球問題發表了不少意見。時任政協主席李瑞環說：“中國足球的水平就是這樣。你讓它高也高不起來，因為它沒有這個本事，平時沒有好好練，就是這個問題。”

對于這次世界杯的賽果，袁偉民其實早有預料，此前他就曾對中央領導表示，中國隊能進世界杯是機遇，但要想在世界杯賽場上贏球還沒到火候。6月中上旬，世界杯比賽進行期間，時任國家主席江澤民給袁偉民打電話，大意是說，看來你當時對結果心里是有數的，落后是現實，關鍵還是要有拼搏精神，我們對于中國足球的要求也不是讓你一次就要拿個好成績，但是你們在比賽中還是要賽出個樣子來。

在和政治局常委聽袁偉民匯報之后，江澤民說：“不能只提勝不驕，敗不餒了”，他再次強調：“不管拿什么成績，要賽出一種樣子來”。

鄧小平提議足球要出國學習

2011年，溫家寶訪問西班牙時，在和西班牙首相薩帕特羅的會談中專門提及兩國足球交流。他希望能夠促成中國和西班牙兩國國家隊的友誼賽，并且以后每年都舉行兩國足球交流。最終，國足在2012年6月同即將征戰歐洲杯的西班牙進行了一場熱身賽，以一球小負。

事實上，不管成績如何，中國領導人始終沒有放棄發展足球的計劃。

足球“走出去”，學習強隊的傳統始自幾十年前。1964年5月，鄧小平、陳毅觀看了巴西馬杜雷拉隊來華的比賽，這是1949年后，中國第一次邀請高水平職業隊來華比賽。由于當時中巴沒有建交，對方又要求一大筆出場費，舉辦這一場比賽，是由時任政治局常委的鄧小平親自批準的。為此，國家體委專門組織了全國26支甲乙級隊的700多名運動員、教練員觀摩比賽和訓練。

1977年7月30日，鄧小平到工人體育場觀看中國國家青年隊和香港足球隊的比賽，這是他在1976年“天安門事件”后首次回到公眾視野。據《黨史文匯》報道，鄧小平在中場休息時，對國家體委負責人說：“你們可以派幾名裁判去德國學習，要培養國際裁判，提高裁判水平。”賽后接見運動員時，他又說：“今后要走出國門，通過打比賽，學習先進，積累經驗，盡快提高我國的足球水平。”

足球是世界公認的“第一運動”。為了推動國足的發展，中國體育管理部門也花了血本。改革開放以來，在足球、籃球、排球這“三大球”項目中，足球是聘請外籍教練時間最長，人數最多的。

《足球報》載，1992年，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委員李鐵映在聽取時任國家體委主任伍紹祖的匯報時表示：“中國足球的改革一定要學世界上足球最強的國家，要學習德國足球”。李鐵映這么說，是因為1990年德國剛剛奪得世界杯冠軍。中國足協請來德國人施拉普納擔任國家隊主教練。他不僅執教中國足球隊，還參加國家體委的會議，向中國官員介紹德國足球的發展經驗。

中國足球隊此后請來的“洋教頭”，幾乎都來自世界足球強國，霍頓來自英國，阿里·漢來自荷蘭，米盧和杜伊科維奇來自前南斯拉夫，而卡馬喬則來自近年來在國際足壇風頭無兩的西班牙。

把經濟改革經驗套用到足球上

大規模聘請外教和足球體制的改革不無關系。

早在1986年，胡耀邦就有設想，以足球為突破口，打破既有的“舉國體制”，由于當時經濟體制改革還尚在起步階段，仍有許多政企合一的行業部委，他所設想的足球改革試點，就是“在體制上脫離體委，掛靠部委出資辦球隊”。

1992年，鄧小平的“南方談話”鼓舞了改革的擁護者，足球是體育改革的焦點，也是引入市場機制的突破口。當年6月的“紅山口會議”確定了中國足球的職業化改革路徑。一年多以后的1994年，中國足球職業聯賽“甲A”和“甲B”正式開張。

2002年，時任政協主席的李瑞環說，“中國足球的水平就是這樣。你讓它高也高不起來，因為它沒有這個本事，平時沒有好好練，就是這個問題。”

幾乎所有經濟改革的經驗，都曾被寄望套用在足球發展領域。同樣是1992年，在鄧小平的親自建議下，中國在大連成立了第一個“足球特區”，中國的第一支職業化足球俱樂部大連萬達足球俱樂部由此產生。時任國家體委主任伍紹祖還曾在俱樂部成立儀式上題詞，“改革開放萬事達，足球特區開新花”。

但對于普通的中國球迷而言，他們在1992年所感受到的最明顯的變化則是，收看足球比賽轉播不會中間被新聞節目打斷了。

此前，中央電視臺各頻道每晚8時必有滾動政治新聞，雷打不動，這一安排經過高層同意，誰也無法改變。1992年1月25日，中國國奧隊在奧運會預選賽中對陣科威特，晚上7點59分，胡志軍打入一球，還沒有來得及回放，滾動新聞開始了。億萬球迷急得要命，不少觀眾給央視打電話要求不要中斷直播，但由于央視對這事說了不算，球迷的愿望沒能得到滿足。

球迷鄧小平最理解觀眾的心情，他得知此事后，委托鄧小平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給央視打電話，指示今后不要中斷足球直播。自此，中國球迷再也不用擔心球賽轉播中插播新聞了。

足球版“中國夢”

習近平2011年會見外賓時曾說過自己對中國足球的三個愿望：中國足球隊在世界杯出線，中國舉辦世界杯，中國得到世界杯冠軍。

20世紀50年代毛澤東也曾有類似想法。1956年，曾取得赫爾辛基奧運會足球銀牌的南斯拉夫國家隊來訪，與中國隊進行了一場友誼賽，中國隊2：4告負。賽后，毛澤東接見南斯拉夫球員時說：“我們今天輸給你們，明天輸給你們，但12年后要贏你們。”毛澤東的話，暗含對國足出征1968年奧運會的期待。

這個時期，蘇聯、匈牙利、南斯拉夫等社會主義國家的足球隊在世界足壇叱咤風云。足球外交也成為社會主義國家間展現友誼的一種方式。

鮮為人知的是，國足歷史上的第一位外教是1954年請來的匈牙利人阿姆別爾·約瑟夫。當時，匈牙利是世界足球頂尖強國，是1954年世界杯亞軍得主。國家體委派出25名球員到匈牙利學習，直接受教于約瑟夫。足壇名宿張宏根、年維泗、陳成達、曾雪麟等，都曾是這支隊伍的成員。

約瑟夫在匈牙利安排國足球員隔著網球球網踢足球，這種訓練方法被稱為“網式足球”。40年后，這種訓練方式被另一位外教米盧，再一次帶回中國國家隊。

不過，1957年以后，中國不為國際奧委會所接納，中國國家隊也淡出了國際大賽。

改革開放以后，中國體育重回世界舞臺。中國球迷也更加期待中國足球能夠“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然而中國國家隊卻在世界杯預選賽中連續遭遇挫折。1985年5月19日，世界杯預選賽，中國隊對陣香港隊，在只要打平就可出線的情況下，中國隊卻以1：2不敵對手。當天晚上，憤怒的球迷在北京工人體育場外制造了中國足球史上的第一次球迷騷亂，史稱“5·19事件”。

“5·19事件”后不到三個月，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李鵬在會見時任國際足聯主席阿維蘭熱時，向國家體委負責人傳達了鄧小平關于足球的指示：“足球要從娃娃抓起”。

如今，看到國足這樣的表現，也許只能說，中國足球還是沒能從娃娃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