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發財記

在先秦，如果說國王和大貴族們主要的工作是喝酒、殺人和睡女人，而那些既無封地臣民，又無父祖余蔭的低層士族人士，唯一能做的事大約只能是也必須是讀書和習藝了。這恰恰是君主們不愿意干的苦活累活，可又是他們需要的。因此，在春秋戰國時代，讀書人憑知識和才能逐步獲得了財務自由、躋身富貴階級的機會。

這個故事里的主角蘇代大家不太熟悉，他弟弟蘇秦則非常有名，其實他們五兄弟都是所謂的縱橫家，憑專業知識技能服務于各國諸侯。這一階層被現代先秦研究者稱為游士，其實他們是如同歐洲中世紀的士兵、外交家、測量師、音樂家般的職業人。

史載西周初年，天子的地盤是最大的，周王直接治理的王畿方圓千里，包含100個縣，而那時候縣是比郡大的行政設置。經過春秋到戰國的 300余年變化，王室的權威跟日本幕府時代的天皇差不多，除了有獨特的政治和歷史地位，實際權力已經與一般殘存茍活的小諸侯沒什么兩樣。據記載，王室只管轄七個縣，而且還不幸分為東周和西周兩部分（這與歷史上西周東周的分期不是一回事，是戰國的東西周公國，周天子寄居于西周），他們互相攻伐，矛盾很深。

這一年，蘇代遇到的業務是這樣的：居于東邊的東周到了種植水稻的季節，可上游的西周卻不肯開閘放水，東周公按照一般思路：既然無力打仗，那只能通過外交解決。可東西周歷來恩怨重重，交涉成功的把握是很小的：西周不會放過為難東周的大好機會。這時蘇代拍著胸口說：“大王別著急，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服務費若干若干就行。”東周君主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滿口應承：“只要蘇老師把這事辦好，黃金美玉那是少不了的。”

這樣，蘇代就肩負著東周人們的期待來到了西周，大咧咧上了西周公的朝堂。他對西周公說：“假如您真恨東周，您得趕緊開閘放水，不然麻煩大了啊。”西周公一聽愣住了：“為啥？”蘇代徐徐說道：“西周能控制東周靠什么？不就靠一年一度的放水嗎？可您這么年年為難，東周已經決定以后全國改種旱作啦。真改了，以后您還有什么撒手锏跟西周打交道？”“啊，我怎么沒想到這一層！蘇老師說得太對了，差點誤了大事。那您說該怎么辦？”“很簡單，這事對東周事關全國吃飯，他們是不在乎銀子的。您應該趁機開一個條件，比如黃金多少，美玉多少，我再去加油添醋說說，我想，他們這時候是不可能拒絕的。”“對！對！就這么辦。您趕緊去。把錢兒弄回來，我給您30%回扣。”

于是，蘇代風塵仆仆又回到了東周。東周公及全體東周公國臣民看著蘇老師一副那么篤定的神情，緊張的心情也放松了。果然，蘇代跟東周公報告說：“雖然西周公蠻橫霸道，但經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再加上運用各種計謀，西周總算是同意放水啦。不過，咱們的困難也是現實的，西周公放水，是要一點點代價的。主公，您看該怎么決定？”東周公耐心聽完蘇代繞來繞去如此自戀的一番報告，很淡定地說道：“蘇先生辛苦了。您果然不負眾望，沒您今年的稻子是沒法種了。您休息下，去把給您的一點心意領了。然后麻煩您把需要的禮物帶上，再辛苦跑一趟，請西周開閘放水。”

故事的結果用不著講了。今天讀史的人們可以想一件事：有無數這樣成功的案例之后，那時的讀書人會怎樣規劃自己的職業道路呢？

趙楚

學書學劍均無成，種樹皆死柳無蔭，不好《梁父吟》，無事亂談兵，閑來說狐禪，擊楫無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