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成了買賣,折射出的是整個社會的無奈情緒。我們欣賞的是,記者不僅觀察了一個“相親角”,也思考了年青一代的“市場化婚姻”。
一個周末,年輕漂亮的李菲被媽媽“連拽帶求”,帶到了上海的人民公園。在這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年齡、身高、學歷、工作、月薪、房產和戶口變成了一張“小廣告”,在廣告欄里“待售”。
李菲不情愿地隨媽媽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坐在她旁邊的,是58歲的企業財務人員老曹。他在上海擁有三套住房,來相親角為27歲的女兒找對象。
在老曹眼里,現在的擇偶行為完全可以用經濟術語來解釋:“愛情本來就是一場買賣,無論多么天真無邪的兩小無猜,用零售業的術語來說,都是推銷自己、以求對方對自己產生購物沖動的一場營銷策劃。市場潛力大,期望值高,叫價自然就高一點;市場潛力小,走勢低迷,自然就要委曲求全。就像如果你手上那塊地有石油,就一定不會把它賣給房地產商。”
華東政法大學社會發展學院教師孫沛東在2007年9月至2008年6月調查了上海人民公園的“白發相親”現象。日前,她的研究成果《誰來娶我的女兒》正式出版。
一個傍晚,她曾無意間聽到兩位家長間的對話。雙方似乎都對子女感到滿意,臨別時,女方家長問男方家長:“你這時回去,家里人都等你吃飯吧?”“走高速開車回去也就一個多小時。”“那你回去晚了,小區好停車嗎?”“我們小區車太多,就是車位少。停車費倒是很便宜的,才五塊錢一天。”
問題看似平常,卻含深意。這位母親最后向孫沛東透露,她是為了打探對方的居住情況:“按天計算的停車費和價格,說明他住的一般是20世紀80年代的老公房或者郊區的中檔商品房。從市中心到家需一小時、走高速,也就證明了是郊區的一處中檔樓盤。”
在我寫下被強拉去相親的李菲時,差不多正是我自己從“相親大軍”畢業一周年。市場化的相親,足以稱為一代人的無奈。寫的時候,作為記者的我厭惡這種“愛情買賣”,而作為“80后”的我感同身受,五味雜陳。
酸,是獨自走在人海,看到情侶牽手的背影,“剩斗士”們依然是回家一人泡面,出門一人打拼。苦,是一次次對付父母“苦口婆心”的相逼,或者舉手投降。未婚青年普遍怕“過年被親戚追問”。兩代人永遠談不攏,正是這個談不攏,催生了“父母相親角”這種怪胎。辣,是一次次相親碰上“極品”—不知道一天全國有多少同齡的姑娘小伙在陌生人對面坐下,強笑,沉默,喝茶。咸,是一次次挑別人的條件,或被別人挑。貧富差距拉大、社會分配不公,讓房子、戶口成了相親中“必不可少的鹽”。
可能一個人要嘗盡了前四種味道,才能遇上那一縷甜。
讓80后集體“中槍”的相親生態,正是GDP高增長背后,社會福利和保障的滯后。人們的不安全感附著在擇偶與婚姻上,給它加上了太多砝碼。
在《青年“通婚圈”折射中國新一代階層固化》發表后,也有新聞界的老前輩指出,其實現在比文革時候的“階級固化”輕多了,他認為現在“階層固化”嚴重的,是很多娶不上銀行行長女兒的“屌絲”們。對于年輕人要更了解歷史、從歷史縱向上去比較的觀點,我也深以為然。社會在進步,每一代人的婚戀大事“風向標”也在轉變。政治“成分”上的階層枷鎖已然脫落,那么經濟上的枷鎖,何時能松?
能回答這個問題的,可能是中國的今后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