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請柬
尊敬的周明遠同志:
為進一步發展我市的旅游業,茲由市旅游局、市釣魚協會共同主辦,飛天旅行社出資協辦,定于本月6日至8日,在我市著名旅游勝地秦公島舉行“第一屆釣魚節”,歡迎您光臨!
A市旅游局
老周看著紅色燙金的請柬,臉上不由抿過一絲微笑。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由于順利破獲皇苑大酒店婚禮謀殺案,上級領導特意批準他5天的休假。想想,已是很長時間沒有徹底地放松自己了。老周一直以為,勞逸結合是干好工作的根本,特別是對于刑警而言,長期使自己的神經處于一種緊張狀態,那絕不是什么好事,何況釣魚這項運動還是老周的摯愛。因此,老周決定登島一游,享受他三天的快樂時光。
秦公島是屬于A市的一個海上孤島。據傳,秦亡后,有王室成員流落于此,隱姓埋名,故而得名。島上郁郁蔥蔥,有一不大的土丘,上面重新翻蓋了一座乳白色小樓,那便是飛天旅行社的定點服務機構,也是本次活動的主要場所。老周趕到時,接待大廳里人聲嘈雜,使得平時顯得空曠的大廳,此時竟有了擁擠之感。由于被邀請者除部分老同志外,大都是本市的垂釣高手,大家彼此都熟悉,打招呼、握手,乃至熱情擁抱的場景不時出現。因工作關系,老周一年到頭也難有幾次讓他一顯釣魚好身手的機會。可除釣魚協會的秘書長許明輝外,沒有人認識他,故而報到簽名后,老周有些落寞地坐在沙發上,等待分房間、領鑰匙,他愜意地瞇上眼假寐。
“哎呦,大哥,是你?!”
“老二,你怎么也來了?老三,還有你!哈哈,如果老四在,那我們四兄弟可就又意外地重逢了。”
“大哥,誰說我不在,只不過大哥偏心,只注意二哥、三哥罷了。各位哥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呀。”說著,當真像戲臺上那樣行了個鞠躬禮,引得另外幾人“哈哈”大笑。一種意外重逢的喜悅溢于言表,圍坐在離老周不遠處的沙發上相互聊著。老周不覺一笑,可同時又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兒。老周想,也許是自己過于敏感了。正這時,許明輝笑瞇瞇地走過來。
“老周,對不住了,慢待了您這位鼎鼎有名的大偵探,實在是在下之過也。”許明輝笑著打趣。
“少來了。”老周擂了許明輝一下。從許明輝那兒得知,那四兄弟可是都有著各自不同的來歷。
老大張致誠,市一百公司總經理,幾年前本市有名的釣魚冠軍,只是近年來由于工作忙而疏于釣技,相信應該是寶刀不老。老二徐子貢,自由撰稿人,居無定所,此次能夠受邀,并且能夠參加,實屬意外。老三鄧子輝,個體老板,經營著一家不大不小的飯店,有著生意人的精明,此次能夠撇開生意,應該說看重的是一次免費旅游。最奇的是老四薛濤,憑著豐富的金融知識,闖蕩股海十余年,誰也不清楚小伙子已經淘了第幾桶金了,這樣四個人聚到一起,當然便是一個傳奇。
老周聽著許明輝頗帶艷羨的介紹,不由將目光瞟向了那天南地北海聊著的四兄弟,忽然探頭沖許明輝耳語道:“老許,考考你,你說這四兄弟,此時的心態有什么不同?”
許明輝側頭看了看,“沒什么不同,都挺高興的嘛。”
“不然,如果你仔細看,還是會發現不同的。老大張致誠,也許是在官場上混久了,這種場面見得多了,他體現出來的是一種隨意的舒適。而老三的高興是發自內心的,怎么說呢?就像是在大街上撿到了鈔票。而老四就有些滿不在乎了,也許他看重的只是一次兄弟間聚會的機會。”
“那老二呢?”許明輝經老周這么一點撥,發現確實有那么點意思,他不由佩服老周那入木三分的洞察力。
“最奇怪的就是老二了,他的目光游離,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目光中透著一絲的隱憂,甚至還有恐懼。”
“恐懼?”
“是的,恐懼。”老周的話語堅定。可是,在這樣一個令人高興的時刻,他究竟恐懼什么呢?
不幸被老周言中,徐子貢此時就是有股莫名的恐懼,他總覺得在不遠處有一雙冰冷的目光在靜靜地注視著他們,似刀、似劍,直刺入人的心底里。他不由打了一個冷顫,環顧四周,卻發現什么也沒有,人們在三三兩兩地談笑著,沒有誰在刻意地注意他們,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他有些狐疑。
“怎么了,老二?”張致誠最先發現了徐子貢的不同尋常。
“沒,沒什么,我只是覺得好像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哪里?在哪里?”張致誠向四周看了看,“老二,我看你是小說寫多了,神經過于敏感了吧。”
正這時,酒店經理白薇女士熱情地同大家打招呼,“女士們,先生們,現在大家各自領取房間鑰匙,六點半鐘準時到餐廳聚餐。”
人群中發出一陣略帶壓制的、欣喜的歡呼聲,之后陸陸續續地奔赴自己的房間。多好啊,美妙的度假時刻就要來臨了,人去室空,大廳內有股瘆人的冷清。
二
第二天,吃過自助早餐,白薇讓大家各自領取一份午餐。因為按照日程安排,今天其實是自由垂釣時間,即每個人在島上自由選擇垂釣地點,在一天的時間內比比大家的成果,評出冠亞軍,并給予適當的獎勵。每個喜歡垂釣的人都知道,越是這種無拘無束的野釣,越能體現出一個人的功力,所以大家都很看重。令老周感興趣的是,主辦方考慮得實在是太周到了,記得有段著名的相聲,名叫《釣魚》,其中有一句著名的臺詞:“孩他媽媽,給烙兩張糖餅。”這么說,如今連“糖餅”都是免費的了,飛天旅行社這么做,目的何在?須知道,商戰中是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的,還是許明輝的話釋了老周心中的疑團。
“免費?哪兒那么好的事!飛天旅行社這是出小錢,辦大事。看見沒……”許明輝說著,指了指不遠處幾名靚麗的青春女孩兒,“那個穿黃裙子、留披肩發的女孩,叫蔣燕,那是晚報經濟新聞部的記者;那個穿牛仔褲的,叫孫麗,是體育報休閑版的編輯。這都是飛天旅行社請來的吹鼓手,想想看,三天時間組成個系列報道,這是什么樣的宣傳攻勢!如果做廣告的話又得花多少錢!說不定還沒有這樣的宣傳效果呢!”
老周不由在心里感嘆,商人的精明真是無所不在。可是又一個問題閃了出來,既如此,為何不見飛天旅行社的“首腦人物”呢?問出這話,連老周自己也笑了,不是疑神疑鬼,也讓人看成是疑神疑鬼了,莫非是一種職業病?可是不知怎的,老周的心里就是不塌實。
“這也是我們有些不解的地方。在剛開始雙方談合作意向的時候,我們曾提出,最好由飛天旅行社的總裁親自出席,可是據白薇女士講,飛天旅行社年前遭遇巨大經濟危機,現任總裁乘機將其收購,可是新任總裁為人一向低調,不愿在公眾場合露面,公司里也只有副總以上的領導才有機會接觸總裁,像白薇這樣的中層也沒見過其廬山真面目,這在公司上下已傳為奇談。普遍認為,這位總裁攤子比較大,飛天旅行社只不過是其名下的一個子公司而已,他沒必要為此耗費過多的精力。不過,此次活動,這位總裁還是授權給白薇女士,由她全權負責。怎么了,老周,人家公司自有其自己的經營方式,古怪雖古怪了點,可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你這可是出來度假的,又不是辦案,哪兒那么多問題?!”
說得老周自嘲地搖了搖頭。此時準備工作都已完成,老周頭戴棒球帽,斜挎著一個方形箱子,里面滿是釣具,隨著三三兩兩的人流走出了旅店。外面水天一色,難得的一個好天氣。
野釣的關鍵是選好地方,這可不是碰大運,而是一個人的經驗體現,關鍵是你得了解魚的習性。如今已近初夏,正午的陽光還是蠻灼人的,魚和人一樣,是喜陰涼的,所以張致誠特意挑了一個巨大礁石后面的背陰處,這里海風習習,他不由打了個冷戰,為自己選了這么個垂釣之地而暗感得意。
四周靜得出奇,只有輕微的海浪拍打岸邊發出的“嘩嘩”聲,張致誠初戰告捷,不到1小時,已有了三條魚的收獲,此時他又將釣餌拋向遠方,他希望這次能釣上一條大魚,他甚至有些愜意地閉上了眼,想象著大魚出水時的快感。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他并沒有回頭,從那熟悉的氣息里,他已知道了來者。“來了,怎么樣,收獲還不錯吧?”
“還行,不過,比你還是差遠了。快看,又一條大魚上鉤了。”
張致誠將目光投向了遠方,而身后的人已來到了他的身邊。張致誠哪里想到,來人的手里攥著一把大號扳子,此時正高高地舉起,他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他回頭,剎時睜大了驚恐的雙眼,“你……”
然而,扳子已無情地落下,一股殷紅的血流了下來,張致誠的腦袋被砸爛了,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四周寂靜無人,來者不慌不忙地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打開了張致誠的漁具箱子,將一張紙條放了進去,然后迅速地離開,就像大海中那條已然上鉤的魚,又一次地游歸了大海。
三
晚餐是在一種輕松愉悅的氣氛中進行的,一天的比拼,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收獲,只是因為市一百公司總經理張致誠遲遲未歸,所以當天的冠軍歸屬還一時無法確定,老周對自己的表現還算認可。可是,臨近晚餐結束,還沒有見到張致誠的身影,許明輝率先沉不住氣了。
“老周,該不會發生什么事吧?”
這么一問,老周先前的那一絲隱隱的不安,又悄悄地爬上心頭。多年的經驗表明,老周的第六感覺從來沒有失誤過,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而且不是小事,他馬上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對許明輝說道:“老許,快,組織人手四處找找,但愿我們還來得及。”
老周一臉嚴肅的表情,不由讓許明輝也重視并且有些害怕起來。盡管此時已是暮色蒼茫,但許明輝還是帶著幾個人匆匆地走了。秦公島雖不大,可真要找一個人還真有些不易;過了大約一個小時,終于傳來消息,在島的東北方向發現了張致誠的尸體。
經過不斷沖上岸邊的海水浸泡,張致誠的尸首已變得有些發白、發胖,但死魚一樣圓睜著的、充滿恐怖氣息的雙眼卻依然未變。在場的除了老周外,都沒有經歷過兇殺案件,故而在緊張、恐懼的氣氛中,還攙雜著那么一絲隱隱奇怪的興奮。特別是幾位女記者,剛才還緊張得上牙打下牙,幾個人抱做一團;如今卻拉開架勢,打算大干一番了。在度假的良宵夜晚,卻發生了這樣一起兇殺案件,本身就是一件多么吸引人眼球的題材,說不定還會引起一番轟動呢!記者的敏感使得她們暫時忘記了恐怖。然而,老周卻上前攔住了她們。
“各位記者朋友,我希望事情的真相未明了之前,任何相關的報道不要見報,否則由此而引發的一系列后果,將由你們負責。”說著,老周示意許明輝將無關人員帶離現場,而自己則戴上一副白手套,正式進行現場勘察,而此時,白薇也調來了旅店里所有的應急燈,一時之間,案發現場照如白晝。然而,結果卻是那樣的令人沮喪,海水的不時侵襲,已將犯罪分子來過的點滴痕跡沖刷得干干凈凈,老周只在張致誠裝釣具的箱子里發現一張紙條。
“懺悔吧,我的孩子。”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圣經里的話。不用尸檢報告就可斷定,張致誠是死于鈍器所傷。很難想象,一個篤信基督的人,在犯下如此罪行的時候,他的良心又是如何面對天主的?想到此,老周的心不免有些沉重,如果自己當初能更加警覺些,這起兇殺案件也許就可以避免。
不用老周過多解釋,許明輝也知道,這次的現場勘察,收效甚微,因而他的情緒也有些郁悶。不管怎么說,此次活動是由市釣魚協會出面牽的頭,發生了這樣的事,雖說不是人的主觀意志所能控制,可作為秘書長的他,心里還是覺得有些堵得慌,如不能迅速破案,則又將如何面對死者的親屬?
老周似乎看出了許明輝的心思,他上前輕輕拍了拍許明輝的肩膀。“老許,精神點,這次勘察雖說有用的線索并不多,但也決非一無所獲。從死者的面部表情以及倒地的姿勢推論,死者是在全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偷襲得手,那么可以說明兇手的身份是足以讓張致誠放松戒備的,什么人具有這樣的作用呢?除了死者所熟知的人,再有便是旅店的服務人員。當然,也不排除兇手故意換上服務員的服裝,從而麻痹了張致誠,不管怎么說,兇手的范圍應該在這個圈子內。再有,以張致誠如此魁梧的身軀,兇手一擊而得手,我估計也絕不是那病如弱柳的、林黛玉式的人物。”
本來處于懵懂無知中的許明輝,經老周這么一點撥,剎時如醍醐灌頂,仿佛前方有了盞指示明燈,他對老周的推理功夫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另外,但凡每一個案件,都有其各自不同的目的,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作案動機,因而我們將一般的兇殺案件分為情殺、搶劫殺人、仇殺等。以本案為例,案發現場并沒有發現被搶劫的跡象,張致誠隨身所帶的手機、信用卡,特別是現金,均沒有被盜,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搶劫殺人的動機。那么情殺呢?我們來到秦公島總共才是第二天,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發生一夜情的機會都很少,又何來的為情所困,為情而殺人呢?也許你要說,張致誠在他做總經理期間,也許生活放蕩,得罪了某些人,這種情況可能存在,這需要核實。可即便如此,仇視張致誠的人殺他的機會多得是,何苦要選擇在這孤島之上?須知道,此人殺了張致誠,一時半會兒也逃不出秦公島,他只能混跡于游客之中,這樣他自身的風險不就增加了么?沒有預謀殺人的人,不計后果的,因此我傾向于本案是仇殺。”
“慢著,老周,如你所說,我們到島上總共才只有兩天,會有什么人與張致誠結下如此不共戴天之仇?”
“問得好,我傾向于認為這仇恨的種子也許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了。在此期間,張致誠或許一直生活在這個人的圈子之外,只是因為這次聚會,才使他們意外地重逢了,從而一下點燃了兇手復仇的火種,而且他知道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后也許就永遠失去了,因此兇手才鋌而走險……”
正說著,兩人已來到旅店門前,老周自然是收住了話頭,他示意許明輝先進去,自己在外面用手機叫通了助手陸陽。雖然現在陸陽也許早已進入夢鄉了,但老周已顧不了許多,他的心里很急,他擔心張致誠的案件也許僅僅是個開頭……
“陸陽,迅速查明市一百公司總經理張致誠的背景材料,特別是他曾經得罪過什么人,對,盡快,張致誠今天被人謀殺了……”
老周能感覺到,電話那頭,陸陽一臉驚愕的表情。
四
從海邊回到旅店,徐子貢的心一直亂糟糟的,老大張致誠橫尸海灘的慘象,像釘子一樣深深地扎在了他記憶的底層,令他揮之不去。也許是文人的一種天生的敏感,讓他更加感到自己目前已身處險境,他后悔自己貿然前來秦公島了。所以,他并沒有參加眾人在大廳里的討論,而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關好門窗,檢查再三,確信無誤之后,他才輕聲地嘆了口氣,盡管電視節目正在播放他所喜愛的足球比賽的現場直播,可是如今已是絲毫引不起他的興趣了,他只想著盡快捱過這漫漫長夜。明天,對,明天一早無論如何也要離開這是非之地,而最好的方法便是讓自己盡快地睡去,睡著了,所有的緊張、恐懼都會被拋向腦后。他摘下眼鏡,橫躺在席夢思床上,眼皮漸漸地有些發沉。
“叔叔,我冷,這水可真涼啊!”一個渾身濕漉漉的、身著白衣的小女孩從水面上冒出來,向徐子貢伸出一雙求助的慘白的手。“不,不,不是我。”徐子貢驚恐萬狀地向后退縮,這樣的夢境,在過去曾無數次地閃現,每次都讓他從睡夢中驚醒,繼而汗透衣衫,然而這次……徐子貢漸漸感到呼吸有些困難,他睜開雙眼,卻看見一個巨大的身軀正壓向自己,而脖子上一襲潔白的長綾在一雙有力的大手的絞緊下,正在快速地收緊。他想喊,可是卻喊不出。他想將身上的那個人掀翻在地,從而奪路逃生,可是那個人實在是太強壯了,他無異于蚍蜉撼大樹,他絕望了。正這時,他看清楚了來人的真面目,他驚詫、他惱怒,他向那個人伸出了似求饒,又似抗拒的雙手,然而,他自己的身體卻像被人抽盡了最后一滴血,他的雙手最終無力地低垂下去……
新的一天如約來臨了。本來,按日程安排,今天上午是要進行場地比賽的,也就是在旅店自備的漁塘內,大家在規定的時間內,看誰釣上的魚多。可是昨天發生了兇殺案,一切就都改變了。吃過早飯,大家便三三兩兩地聚攏在大廳內,看似閑聊,而目光卻時不時地瞥向老周,老周的身份大家現在已是知道的了。雖然每個人都想盡快地離開這兇險之地,可是卻沒有人率先提出,說到底,誰都怕引起警方的懷疑,從而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么點小心思,老周當然知道。老周昨晚睡得很好,所以早起便覺得神清氣爽,但他還是有些詫異,以往自己遇到棘手的案子,往往會整夜不眠,看來人是不服老不行啊。這么想著,老周自嘲地搖了下頭,他抬腕看了看表,也就還有半小時左右,助手陸陽就會帶著法醫乘坐最早一班的游船登島了,希望陸陽能夠帶來令人振奮的消息。
“孫麗,你看那是什么呀?”
“在哪兒?啊!是個人,天哪!又發生兇殺案了!”
孫麗的喊叫聲,透過敞開的玻璃窗戶傳了進來,剛剛還人聲嘈雜的大廳一下子靜了下來,老周迅速地和許明輝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率先沖了出去。
旅店自備的漁塘在小白樓的后面,面積有近兩畝之大,此時孫麗與蔣燕嚇得瑟瑟發抖。本來她們覺得大廳的氣氛過于凝重,是想到這里透透風的,計劃中的報道泡湯了,而走又走不成,倆人的情緒由剛來時的亢奮一下跌至谷底,沒想到還讓惡鬼纏了身。眾人七手八腳地將落水者打撈上來,此人正是徐子貢。
老周不覺“咦”了一聲,他清楚地記得,昨天晚上徐子貢早早地就回房休息了。再聯想到剛來報到那天,徐子貢那帶有一絲恐怖的目光,是啊,自己當初就有一個疑問,處于度假之中的徐子貢,到底恐懼什么呢?現在的事實表明,徐子貢的恐懼并不是沒有來由的,老周相信,如果揭穿了這個謎,那么離這組系列謀殺案的謎底也就不遠了。
“老周,你看。”許明輝說著,遞給老周一張紙條,原來是在漁塘邊用半塊磚頭壓著的,上面分明寫著“懺悔吧,我的孩子。”
老周用鼻孔“哼”了一聲,正這時,陸陽領著法醫小陳正朝這邊走來。
“周隊,我們來了。”
“好的,看看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又將是一起謀殺案。”說著,老周指了指死者徐子貢。陳法醫不待老周吩咐,已馬上投入到工作之中。趁這空當,陸陽低聲向老周匯報,據查,市一百公司總經理張致誠為人豪放,雖然在工作中不免會得罪一些人,但沒有跡象表明,這些工作上的矛盾會讓人產生殺機,何況與之有過節的人,這次沒有一個人隨隊前來,這就基本上可以排除這些人報復殺人的可能。老周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周隊長。”老周轉過身,目視著法醫小陳,他知道小陳叫自己,一定是尸檢有了重大發現。
“周隊長,徐子貢的脖頸處有明顯的勒痕,并且一般的溺水者,其腹腔、胸腔都會有大量積水,可是徐子貢卻沒有,這說明徐子貢是被人勒死后,移尸到漁塘里。”
“什么?!”老周的眼睛一亮,這就很有意思了,一般兇殺,兇手只是要了對方的性命即可,為何還會冒著不惜被發現的危險,非要移尸漁塘不可呢?莫非是為了掩蓋什么證據?老周這么想著,覺得現場暫時也不會有什么可供參考的線索,遂示意陸陽和自己一同向徐子貢的房間走去,老周希望從那里能夠發現蛛絲馬跡。從徐子貢的死,老周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一起報復殺人案,其與張致誠之死,應該具有相同的原因,很明顯,這兩起兇殺案是一人所為。可是,切入點呢?能將兩人致死的連接點,應該便是本案的作案動機,可惜老周現在還不知道。
徐子貢的房間顯然被人十分仔細地收拾過,用纖塵不染來形容,應該是毫不為過。殺了人還能如此耐心地收拾掉一絲一毫的痕跡,除了說明兇手的老道,還可表明這是一起經過周密策劃的謀殺。可是,既然現場被兇手收拾得毫無破綻,兇手斷無心虛的道理,那他為什么非要將徐子貢的尸體移到漁塘里不可呢?難道……對,兇手這么做,一定是有著什么特殊的寓意。水!老周的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張致誠死于海邊,被海水所浸泡;徐子貢被人殺死后又拋尸漁塘,也要遭水所泡。看來,水與兇手有著特殊的關系,聯想到倆人都曾是垂釣高手,業余生活必然與“水”有著不解之緣。這么想著,老周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發現,正這時,忽聽樓道傳來一聲喊叫。
“抓住他。”
眾人皆是一愣,還是年輕的陸陽反應快,他又緊靠門邊,所以他率先沖了出去,卻見體育報的記者孫麗已然第一個沖進了薛濤的房間,陸陽隨即沖過大廳,跟了進去,卻見薛濤渾身是血地倒在床上,肩胛處斜插著一把鋒利的尖刀,見陸陽進來,指了指窗戶,喊道:“快,快。”
此時孫麗已然來到窗前,她朝窗外看了看,窗外靜悄悄的,哪里還有兇手的影子?她沖陸陽做了個遺憾的表情。而這時,老周已帶人跨入房間,待小陳給薛濤進行了一番簡單處理后,忍著傷痛,薛濤回憶了事情的經過:
“周隊長,大哥、二哥的死,對我的震動很大,我也莫名其妙地有些恐懼,所以早早地回到了房間,沒想到倒在床上就迷糊過去了。也許是蒼天有眼吧,我本能地感到氣氛有些不對,就睜開了眼,看到一個黑衣人正舉刀向我刺來,我下意識地一躲,躲過了致命的地方,兇手見一擊不成,干脆撇下我越窗逃走了,我想抓住他,可是……”
老周理解地點了點頭,繼而話鋒一轉,“薛濤,你認為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你大哥、二哥相繼被人追殺?”薛濤沉默了,顯然他也在苦苦思索,之后依舊是一臉迷茫的神色。老周知道,從這里是找不到答案的了。他站起身,環視了一下房間,以剛才的情勢而論,兇手失手后,逃遁的唯一可能便是越窗。老周來到窗戶邊,卻見窗戶把手上有模糊的血跡,分明是兇手行兇時,手上沾滿了受害者濺出的血,在逃走時不小心留下的,然而卻沒有什么用,因為兇手很細心,他一直戴著手套,所以根本無法提取指紋。倒是在窗戶的別口處,留下了幾縷纖維狀的針織物,估計是兇手急于逃脫,不小心從手套上刮下來的,老周用鑷子小心地將它們取下,放進了塑料袋里,之后對薛濤安慰了幾句,便走出了屋外。
老周覺得自己已在一步步地靠近事實真相,可是,可惡的作案動機卻一直困繞著他,使他有股莫名的焦躁,因為他知道,不了解真實的作案動機,一來他沒有足夠的證據使兇手伏法;二來他不能保證這是最后一起兇殺,所以他感到了時間的緊迫。為此,他決定連夜返回市局,親自去核實一些需要弄清楚的陳年往事。老周心想:時間啊,再多給我兩天時間吧,兩天后,案件的真相將大白于天下。可是在這兩天內,還會不會有新的兇殺,窮兇極惡的犯罪嫌疑人難道真的已達到了復仇的目的?老周頭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無助。
五
夜深沉,鄧子輝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瓶酒,一小碟花生米,酒杯里的酒少了,那就再斟上,很顯然,他是在借酒澆愁,可是他忘了“抽刀斷水水更流”的道理。僅僅兩天前,兄弟四個相見時還是那樣的歡愉,可如今已是兩死一傷,這究竟是怎么了?說實話,當老二徐子貢的尸首在漁塘里被發現時,他幾乎可以肯定,一定是五年前的那件事造下的冤孽,他甚至都要向那個精明的刑警隊長坦白發生在那個寒冷冬天里的往事了,并且尋求保護。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糊涂了,老四薛濤也被人算計了,多虧他命大,否則……不對,五年前的那件事,與薛濤并無關聯,那么,薛濤到底是因為什么而遭暗算?也許是他們三人在自己并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了什么人,其實這個案件壓根就與我沒有關系,我這是草木皆兵了?這么想著,鄧子輝的心里輕松了不少,他又斟滿了酒,正要往嘴里送,這時卻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
“誰呀?”他的語氣頗有些不耐煩,然而門外并沒有回聲,只是執著地敲著門。鄧子輝輕聲罵了一句極難聽的話,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到門前,透過門鏡,卻見門外站著一位俏麗的青年女子,穿著超短裙子,上身是薄如蟬翼的短袖衫,甚至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胸罩,而臉上卻戴著一副墨鏡,很大、幾乎占據了整個臉部的三分之一。女青年似乎覺察到鄧子輝隔著門鏡在觀察她,不禁嫣然一笑:“老板,需要特殊服務嗎?”
鄧子輝的眼不禁有些發直,年輕女人的話像炮彈一樣,一下擊中了他的軟肋。盡管他為人精明強干,在商場上屢屢得手,可是他平日里好的就是這一口。雖為此他也吃了不少虧,但真正是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難移,何況這兩天一直處于高度的緊張狀態,今晚又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那為什么不能放松一下自己呢?反正明天活動就將結束,不管案子破不破,他都將離開這個倒霉之地。這么想著,他拉開了房門。
女人迅速地閃身進來,并隨手帶上房門。房間里燈光昏暗,有股曖昧的情調。鄧子輝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他上前一下抱住了女人,酒氣沖天的嘴就要朝前湊。而這時,女人卻摘下了墨鏡。
“怎么?是你!”鄧子輝一下愣住了。
“怎么不能是我,沒嚇壞你吧?”
“哈哈,我鄧子輝是什么人,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說著又要往前湊,卻被女人笑著攔住了。
“急什么嘛,今晚還不全由著你。來,我先給你放松放松。”說著話,女人拉著鄧子輝朝大床走去。鄧子輝聽話地將上衣脫去,俯身躺在床上。女人的按摩功夫很是老道,鄧子輝有了股飄飄欲仙的感覺,他覺得眼皮有些發沉,而此時女人已暗暗將手伸進了隨身所帶的挎包中,從里面取出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她已高高地將刀舉起。就在這時,房間門被撞開了,從外面沖進了許明輝,一把攥住了女人持刀的手。
“孫麗小姐,很對不起,你的計劃落空了。”
“你?!”體育報社的女記者孫麗此時已是面無血色,她下意識地朝門口望去,除了幾名服務員,誰也沒有。
“別瞅了,孫麗小姐,老周他們去尋找你們的犯罪證據,現在還沒回來呢。不過老周還是預感到了你們的行動,臨走前特意囑咐我要多加注意你的行動,果然,你露出了狐貍尾巴。”
“我們?!不,不,是我,都是我干的。”孫麗瘋了似的喊道。
“不,你只是個幫兇,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許明輝的語氣堅定而自信,他現在對老周真的是言聽計從,老周說兇手另有其人,難道這還會有假么?
六
伴隨著初升的朝陽,旅店大廳內金光燦燦,有種金碧輝煌的感覺。幾天前前來報到的人,除了兩位已然逝去的,全都集中在這里,因而顯得有些擁擠。盡管許多人已被允許離開,但出于好奇心的驅使,一個人也沒有走。大廳內的氣氛隱隱地有一絲的緊張與興奮。老周的臉上看上去很是疲憊,他朝陸陽使了一個眼色。陸陽會意,他朝向鄧子輝,用頗有些嚴厲的語調說道:
“鄧子輝,在揭開事情真相之前,我們想先聽聽你的解釋,為什么你和張致誠、徐子貢會遭人追殺?”
“我……周隊長,這……”鄧子輝欲言又止,卻見老周一臉冷峻地望著自己,知道以目前情形而論,五年前的塵封往事,想蓋也是蓋不住的了,遂長嘆了一口氣,“五年前的冬天,我、張致誠、徐子貢一同相約去郊外青田漁場冬釣。那天雖然陽光很好,但天氣很冷,漁塘里的冰結得很厚,有不少人在那里滑冰,為安全起見,本不許鑿冰冬釣的,可我們跟場主關系鐵,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當時我們各自鑿了一個冰窟窿,實際上也有相互比一比的意思,因為我們三人分別都在市里舉辦的釣魚比賽上得過冠軍,彼此誰也不服誰。那時記得張致誠恰好釣上一條碩大無比的魚,我和徐子貢便趕過去幫忙,大家都忘記看護好自己鑿的冰窟窿了,而這時也吸引了許多溜冰者趕過來觀看。誰知悲劇就在這時發生了,一個在冰面上玩耍的小女孩不小心掉進了我們鑿的冰窟窿里,我們三個人全都嚇傻了,盡管我們都會水性,可是冰窟窿實在是太小了,我們大人根本下不去,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孩而無法去救,站在一邊的小女孩的母親瘋了似的向我們求助,繼而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那哭聲讓我至今難以忘懷。就這件事本身來講,我們有我們的過錯,可小女孩的母親難道就沒有責任嗎?但是,事后當我們試圖登門致歉時,女孩的父親卻拒不相見,他片面地認為,我們鑿的冰窟窿是這起事件的罪魁禍首。后來我們答應盡己所能地給予他們一定的經濟補償,但是……”
“但是人家沒有要,因為小女孩的父母并不缺錢,他們缺的只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兒,是吧,薛總?”老周的話一出,在座的人無不吃驚,什么?薛濤就是那小女孩的父親,那這一系列謀殺,原來都是……
“是的,薛濤就是那小女孩的父親,同時也是飛天旅行社的新任總裁。”老周接著說道。
白薇聽到這兒,嘴張成了個“O”型,而薛濤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但他并沒有辯解。而老周此時卻揮了揮手中那紅底金字的請柬,接著說道:“現在我們明白,這本來是充滿喜慶的請柬,對于張致誠、徐子貢、鄧子輝而言,無異于是一份死亡邀請書。這個所謂的釣魚節,其實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蓄謀已久的陰謀。通過調查,我了解到,薛總的夫人,也就是孫麗的姐姐孫玫女士,在事發后因為憂郁、悔恨而成疾。也就在這個時候,尊夫人開始篤信基督,希望天主能夠寬恕自己當初因一時粗心而釀下的罪過,這樣便可以理解案發現場那兩張令人奇怪的紙條了。兩年后,尊夫人仙逝,要不這樣一次的復仇行動,應該會有她的身影的。因為一次不幸的意外,原本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就這樣支離破碎了,薛濤把滿腔的憤恨全都集中在張致誠、徐子貢、鄧子輝三人身上。因此,他發誓,一定要復仇,并且要讓仇人最終的死也與‘水’有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如果你們得手,鄧子輝最終是要被放在早已放好水的浴缸里的。”說著話,老周望了一眼鄧子輝。鄧子輝的臉色灰白,那天晚上那驚人一幕,仿佛又重新閃現。
然而,老周的話鋒一轉,說道:“可是薛濤你知道,復仇行動要慎之又慎,否則就會打草驚蛇。于是,你先處心積慮地接近你的目標,你利用在股市拼下的雄厚資產,替張致誠在升官的路上鋪墊;為徐子貢出版專集;為鄧子輝經營飯店出資,使其順利走出開始的低谷。至此,你成功地讓他們接納了你,并‘榮幸’地成為他們的四弟。”老周說著,不覺略帶揶揄地一笑。
“今年年初,你成功地收購了飛天旅行社,你覺得復仇的時機終于到了,于是你以舉辦釣魚節為誘餌,并輔以極高規格的接待水準,相信沒有人能夠拒絕。而在時間安排上,你也是煞費苦心,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長了,你的仇人也許會怕影響工作、耽誤生意而推脫了;短了,你的復仇計劃又根本無法實現。同時,為了確保三個人都能參加,在與市釣魚協會商量邀請人員時,你還特意交代你的全權代表白薇女士,以往取得過各屆釣魚比賽的冠軍選手,一定要在受邀之列,是這樣吧,老許?”
許明輝點了點頭,他只奇怪,前后只有一天時間,老周了解得怎么會這樣細致?
“說實話,當你謀殺了第一個對象張致誠時,我并沒有想到這次釣魚節背后所隱藏的巨大陰謀,我只是覺得可能是張致誠工作當中的一些仇人在尋機報復。后來,經我的助手陸陽的調查表明,這種可能性根本不存在。接著便發生了徐子貢被謀殺。薛總,很不幸,這次的謀殺雖然成功了,可是還是提醒了我。首先,我確定兇犯應該至少是兩個人,否則兇手是不會將尸首拋進漁塘后,再冒險重新返回案發現場,將現場收拾得那么仔細,當時我猜測,這個幫兇之中一定有個女的,很抱歉。”說著話,老周來到旅店經理白薇面前。白薇此時聽得有些發傻了,原來自己的老板不僅就在眼前,而且還是一個殺人犯,這怎么可能?這一切就跟做夢一樣。
“當時我把懷疑的目標定在了你身上,因為從當時情況分析,徐子貢已預感到了潛在的危機,我記得當時他早早地就回房休息了,而且門窗鎖得完好。但是在案發現場并沒有發現門鎖被撬損的跡象,說明兇犯是用鑰匙打開房門,從容地進入,那誰擁有旅店客房的鑰匙呢?當然是你旅店經理了。可是調查表明,不光是你,就連你手下的那些服務員也沒有作案動機與作案時間。那么,是什么人還能擁有這個旅店客房的備用鑰匙呢?如果大家注意的話,這家旅店前不久剛剛進行了內部裝修,難道這僅僅是個巧合?當然不是,這么做,一來是飛天旅行社易主,新東家出資改善服務環境,這是必要的投入;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這么一來,兇手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得到每個房間的備用鑰匙,從而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否則以一個公司老總之尊,屈身去要每個客房的鑰匙,那別人會怎么想,你說呢,薛總?”老周把頭轉向薛濤,問道。
“精彩,可是如你周隊長所說,我又如何會遭人暗算?”薛濤冷笑一聲。
“這正是你的高明之處,你想利用自殘的方式混淆警方的偵破視線。試想,兄弟四人,三人受到暗算而獨獨你一人安然無恙,這不很容易引起警方的懷疑嗎?而如今,你也受傷了,只不過是因為你運氣好,才刀下逃生,這不就告訴別人,兇手此次的目標是你們兄弟四人,兇手自然是除你們兄弟四人外,另有其人。而你選擇自殘的時機也很高明,張致誠高大、徐子貢多疑,你知道這兩個人非你親自出馬不可。而鄧子輝雖然精明,可是卻有他致命的弱點,事實也正如此,你的自殘,的確讓鄧子輝放松了警惕,從而險些命喪刀下。”
“啊!”眾人一時都目瞪口呆,案件竟如此的撲朔迷離,可并沒有人打斷老周的思路。
“讓我們還是從徐子貢被殺一案說起吧。既然白薇經理的嫌疑被排除了,那么,那個幫兇到底會是誰呢?當時,我還真感到了迷茫,還是孫麗小姐的一句話提醒了我。還記得當初你和蔣燕發現徐子貢的尸首時,你所說的第一句話么?你說‘天哪!又發生兇殺案了。’可是在徐子貢落水情況未明之時,誰又能肯定那就是一起兇殺案?分明是賊喊捉賊罷了。”
“這…這……”孫麗一時張口結舌。
“當然,你會說先前已經發生了一起謀殺案,這只是你的自然反應,是人的一種慣性思維。沒錯,當時我也只是覺得奇怪。可是,接下來你就徹底暴露無疑了。我們還記得,薛濤自殘之時,是孫麗第一個沖進現場的,你直奔敞開的窗戶,做出一副查看兇手逃走方向的姿態。你與薛濤的雙簧表演,顯然是迷惑了許多人,包括隨之沖進去的、我的助手陸陽。但有一點,你們簡直是畫蛇添足了。”說著話,老周從兜里掏出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幾縷纖維狀的針織物,“這是從薛濤房間的窗戶上取下來的,據說是兇手逃走時不慎留下的,其實是你薛濤故意做出來的,然而卻是你最大的漏洞。如果我們注意觀察的話,就會發現,窗戶把手的開口鋒利處,全是朝向窗外的,這樣的形狀撕刮衣物,只能是人從窗戶外跳進屋里的時候才能產生,否則,絕不可能。也就是從那時起,你們倆才算進入我的視野。至于為什么我們要離開秦公島,除了因為有些證據必須得到核實外,還有那么一點引蛇出洞的意思,因為在此之前的一切都還只是推測,警方并沒有任何實證,而法律是要以證據說話的。”
老周的話停止了足有半分鐘,大廳內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孫麗沖上前,一下抱住了薛濤:“濤,對不起,是我不好。”
“不,麗麗,是我連累了你。”薛濤的話語哽咽,“麗麗,對不起,我不能履行娶你為妻的諾言了,但你今生今世永遠是我的摯愛,我薛濤今生能得到你跟你姐姐的愛,此生何憾!只是……”說著,薛濤怒目而視,“三哥,不,鄧子輝,算你運氣好,記住,在那邊,我會無時無刻地詛咒你,直到你不得善終,哈哈哈……”薛濤忽然狂放地大笑,而鄧子輝則臉色慘白,在眾人的目光中,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大廳內每一個人都感到了沉重的壓抑。
看到薛濤和孫麗相繼被帶走,老周不由嘆了口氣。薛濤長期處于仇恨之中,他的靈魂、心智都不同程度地被扭曲,這暫且不去管他,但孫麗這樣一個如此年輕、如此有才華的報社記者,就這樣走向了自我毀滅之路。老周不由想到不知是哪位哲人說過的話:“愛是天使,也是魔鬼。”可惜的是,孫麗因愛而成魔鬼,她本可以用愛情的力量去感化薛濤的。
幾天后,晚報記者蔣燕的長篇通訊《死亡邀請》見報,文中將老周比作了福爾摩斯樣的神奇偵探。老周看后,只微微一笑,“盡是胡扯。”之后,便將報紙塞進了書柜里,他知道,迎接他的將是新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