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市下邊是個湖,呈月牙狀,叫月牙湖。一到黃昏,夕陽鋪下來,鮮紅如血。月牙湖上,霧濃濃地升起來,罩住了山谷、湖面,以及樹木。這兒山高,巖陡,霧多。山上有種鳥兒,叫起來:“咯哇——咯哇——”
來這兒的游客,再也不敢出外玩了,一個個回到賓館,膽戰心驚。
因為,這兒最近發生了一件離奇的血案。有人親眼看見,一個游客在水中游泳,游向河對岸,剛進入濃霧,就傳來幾聲慘叫:“救命啊,水怪!”接著,是讓人膽戰心驚的一聲聲痛苦的嘶號。待到公安干警聞訊趕到,坐船鉆入霧中,水面已恢復了寧靜。
一夜間,美麗的月牙湖籠罩著陰森的氣氛。
一
接手案子的,是漫市公安局刑偵科科長朱鐵。接到任務,他找到報案人張山——月牙湖邊一個賓館的服務員。據他回憶,他當時站在湖邊,距離較遠,只看到受害人背影,那個人個子不高,頭發較長。
“還有什么特征嗎?”朱鐵問。
張山搖頭,表示沒有。
朱鐵有點失望,回到局里,這時,走進個小伙子,是助手吳牧,二十出頭,不久前從警校畢業,分在朱鐵身邊。小伙子遇事肯動腦子,勤于思索,和朱鐵很合得來。
朱鐵讓吳牧坐下,問他發現什么情況沒有。
原來,吳牧帶著幾個警察,去月牙湖進行尸體打撈。可惜什么也沒撈到,吳牧很沮喪地告訴他,就是破衣服碎布片也沒有撈到一點。
朱鐵問:“究竟什么怪獸,竟如此厲害,讓人尸骨無存?”吳牧沒答應,跟他一樣茫無所知。朱鐵想想,讓吳牧在網上公布一則尋人啟事,或許有人見了,知道受害者是誰,能告訴公安局。
安排完,他命令干警,在月牙湖邊拉上一道警戒線,告訴游客,最近月牙湖內有危險,大家千萬不要下水。
他想,目前,自己能做到的大概只有這些。
就在朱鐵忙得焦頭爛額時,手機又響起來。
拿起電話,朱鐵潛意識抬頭向窗外望,已是黃昏,天邊露出抹霞光,像魔鬼嘴角沁出的血痕。他心里有種不詳的預感,月牙湖一定又出事了。
打電話的仍是張山,驚恐地喊:“水怪又殺人啦。”朱鐵聽了,叫上吳牧,駕著車再次飛快地向月牙湖駛去。
月牙湖距離漫市不遠,十幾分鐘的車程。
不一會兒,車到湖邊停,朱鐵和吳牧走下來,看見一群人站在湖邊,指指點點。此時霧已漲上來,遮沒了對岸一切,也遮住了湖面,夕陽斜射下來,變成了血紅色。
見了朱鐵他們,張山已有了經驗,主動迎上來談起事件始末。
張山是攝影愛好者,每次閑下來,愛拿著個照相機拍照。今天下午,下班后,他又帶著相機在湖邊拍照,突然發現,鏡頭下,一人在水里游泳,背朝這邊。他想,公安局不是貼了警示牌嗎?這人怎么啦,為游泳不要命了?他相也沒照,大喊:“哎,你不要命啊,沒看見告示嗎?”
誰知,自己越喊,那人越游得快,不一會兒游到云霧里不見了影兒,既而,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救命啊,怪獸,別——”那聲音顯得年輕,有些沙啞。
自己慌了,忙打電話報案。
朱鐵和吳牧又一次坐上船,帶著張山向水那邊開去。船到了張山所說的地方停下,吳牧穿上防護設備下了水,半個時辰后趴上來,搖搖頭,什么也沒有發現。
二
再次,漫市公安局貼出則尋人啟事:昨天,在月牙湖上,又有一人被水怪所傷,該男子個子不太高,年輕,聲音有點嘶啞。
朱鐵衷心希望,有人能提供這個聲音沙啞的年輕人的信息,如此一來,事情就有頭緒了。
可是,描述如此粗疏的一張尋人啟事,能得到自己所希望的消息嗎?
第二天,就有人打來電話,盡管壓低嗓子,可仍能清晰聽出,是個女人。女人在電話中說,那個沙啞嗓子的死者自己認識。
朱鐵忙問:“他是誰?”
那人輕聲道,那人叫胡子明,是離這兒不遠的上津市人。接著,突然哭起來。朱鐵急了,忙問對方是誰,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對胡子明如此清楚。
對方不回答,說道:“我不相信他是水怪所傷?!闭f完,掛了電話。朱鐵急了,忙再打回去,卻是另一個人的聲音,問有事嗎?朱鐵愣了下,忙問對方剛才打電話的是誰。對方“嗤”地笑:“這是公用電話,誰知道你要找的是誰。”
朱鐵告訴對方,自己是公安局的,剛才是不是有個女人打過電話。
電話那邊態度頓時友好起來,告訴他,剛才確實有女的打過電話,不過已走了。
朱鐵忙問對方,那個女的長的什么樣子,請詳細描述一下。那人想了一會兒告訴他,女人戴著墨鏡,不過長得苗條,如一個模特。朱鐵放下電話,和吳牧駕車去了那個公共話亭。好在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結果,朱鐵他們不虛此行,在他們一再啟發下,電話亭的小伙子想起打電話人一個特征:“那女人右耳有顆痣,胭脂色的?!?/p>
吳牧進一步證實:“你看清啦?”
至于其余的,小伙子搖著頭。
朱鐵和吳牧笑笑,謝過小伙子,上車走了。
兩人分析,這個女人一定非常清楚胡子明的情況。現在的任務,是趕快和上津市公安局聯系,看那兒是否有胡子明這個人,如果有,弄清胡子明在家不。
吳牧拿起電話,和上津公安局聯系起來。電話叫通了,吳牧請對方調查一下,上津是否有個叫胡子明的人,年輕,聲音沙啞;如果有,最近行蹤如何。一頓飯工夫,電話回來,說他們市確實有個叫胡子明的,他們問了他母親,他已經出去三天,說去開一個會。
不過,對方緊接著說,他們已聯系了他的單位,單位領導證實,胡子明沒去開會,前幾天請假,說要出去看病,走后再沒回來。
吳牧連聲道謝,掛了電話。
三
月牙湖邊,又一次出現了水怪吃人,是在幾天后的黎明。
朱鐵坐在車里,眉毛擰成疙瘩,他不相信有水怪,因為,這兒從沒出現過水怪,而且是不久前才蓄水漾成的湖,不同于長白山天池,哪兒來的水怪?想到這兒,他苦笑著搖搖頭。
吳牧問道:“朱隊,笑什么?”
朱鐵問他,月牙湖可能存在水怪嗎?吳牧一邊開著車一邊問:“朱隊懷疑,有人謀殺?”
“可受害人臨死前高叫水怪,又該作何解釋?”朱鐵說。
吳牧許久道:“這個秘密,也只有到查出事情真相后才知道?!?/p>
朱鐵心說,等于沒說。
車到月牙湖邊,兩人忙走下車。
這次被水怪吃掉的,看樣子是個女人。
大家證明,這次是個女人聲音,很多人都聽到。當時,大家還在夢中,突然,湖面傳來個女人叫聲:“救命啊,水怪吃人啦!”大家醒了,幾個膽大的爬起來,趕到河邊時,什么也沒有了。
朱鐵和吳牧來到湖邊,看見大家正在指指點點的。
又一次,朱鐵和吳牧駕船向湖里劃去,尋找了一會兒,什么也沒有。吳牧回過頭,對朱鐵道:“朱隊,回去嗎?”
朱鐵向下揚揚下頜,示意到下游看一下。其實,幾天來,他們駕著船,已把月牙湖轉了個遍,什么也沒發現。
吳牧聽了,劃著船兒向下游走去,不一會兒,那個矗立在湖面的礁石出現在面前。這塊礁石不大,矗立湖面,堅挺而秀氣,三個小小山尖相疊,給人一種重巒疊嶂的情態。山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因此很少有人上去。這石頭,他們檢查過,什么也沒有。
船繼續向下,已經走過礁石。朱鐵回頭來看看,喊道:“劃船回去?!?/p>
吳牧忙回身望望,看到礁石上出現個洞,心里一動,忙將船掉頭,向礁石劃去。不一會兒,船到礁石前。礁石上的洞只容一人俯身進去,朱鐵小心翼翼俯身進去。洞內不大,能容得三四人,巖壁上發出滴水聲,腳下也全是積水,踩著嘩嘩地響。
朱鐵拿出手機,打開電燈光,仔細照著,洞子里干干凈凈的。
他準備離開,可總感到里面有種氣味,怪怪的。狠狠吸了下鼻子,是種桐油味。
上船后,他再次回頭看看礁石,石洞所在位置很低,猛地明白過來,這個湖,當日蓄水就是為了下游澆灌。最近下游干旱,一定是昨晚放水,湖面下落,巖洞露了出來。平常,水一旦上升,就淹沒了洞口。難怪兩次來這兒,他們都沒看到這個洞子。
四
朱鐵他們負責去月牙湖。另一路,則分派毛露帶幾個警察,尋找耳朵有痣的女人。分派任務時,毛露道:“朱隊,不是水怪吃人嗎,應找水怪???”
朱鐵道,自己寧愿相信是人為的,也不會相信水怪吃人。毛露疑惑地問道:“為什么?”朱鐵說不為什么,是直覺。毛露還想說什么,吳牧回頭道:“毛露,你可以懷疑朱隊的情商,但絕不能懷疑朱隊對案情的判斷?!痹挍]說完,毛露就紅了臉。
原來,這里有一個典故。
一次,毛露弄到兩張電影票,找到朱鐵,送給他一張說:“今晚電影是《金陵十三釵》,老謀子的,很不錯,去看看吧?!?/p>
朱鐵接過電影票,裝進了衣兜。
晚上,毛露早早收拾好,一件旗袍,波光閃閃,提著個坤包去了電影院,左等右等,電影都開始了,仍不見朱鐵影子。毛露氣得噘著嘴,一轉身離開電影院,走到外面。恰好這時,一個小伙子走過來,忙湊上前道:“美女,玩玩咋樣,三百塊?”
“什么意思?”毛露望著對方。
小伙子一臉色情,望著毛露鼓鼓的胸部,還有旗袍下露出的白嫩的大腿。毛露終于難以遏制鬼火亂竄,心說,色情狂,找樂子也不長個眼睛。眼睛一白道:“滾,姑奶奶忙著哪。”說完,向前走去。那小子還不長眼,快步跟上去:“四百,美女。五百,怎么樣?”
毛露媚媚一笑,勾勾手指道:“好的,來啊帥哥。”
那小子高興得樂顛顛跑過來,毛露帶著他,走到無人巷道。小伙子迫不及待,跑過去抱住毛露就啃,只聽“咵”一聲響,手腕上戴著副銬子。
“你是公安?”小伙子一身的欲火滅了,大驚失色地問,“可你穿著旗袍啊?!?/p>
“誰說警察不能穿旗袍?”毛露冷冰冰地問。
那家伙眼睛一眨,明白了:“大姐,不,妹子,是約會沒等到對象吧?那家伙,太不懂美女的心了。”話沒說完,挨了毛露幾下拳腳,閉上了嘴。
待到毛露將那家伙帶到公安局,一肚子怨氣也幾乎跑光了,笑得咯咯咯的前仰后合。但是,遇見朱鐵時,仍免不了狠狠白他一眼。朱鐵望著她不解地問:“怎么啦,半夜抓個長毛小子干嘛???”
毛露一聽,氣又上來了:“你今天去電影院了嗎?”
朱鐵哎呀一聲,拍拍腦袋罵聲真該死。但是,毛露仍非常不滿,事后談到朱鐵,恨恨地說:“那家伙,特等殘廢?!?/p>
大家大驚,忙問朱鐵有什么毛病,她怎么知道,不會是已經兩情相悅了吧。毛露聽了,眼睛一白搶白道:“說什么呢?那家伙情商等于零,還不算殘疾???”大家一聽,都“哦”了一聲。以后,這話也就成了大家打趣的內容。
朱鐵搖頭,自己寧愿相信是人為的,也不相信水怪。毛露疑惑道:“為什么?”朱鐵說不為什么,是直覺。
朱鐵和吳牧回到市局,毛露已回來,尋訪工作取得極大突破:她們查出那個女人的身份。那人叫湯米兒,二十五歲,未婚,據說很富有,一人竟然擁有一座別墅。朱鐵問道:“就這些?”毛露回答道:“就這些?!?/p>
朱鐵點點頭,看毛露沒走,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毛露搖頭。朱鐵道:“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毛露道:“我對你有意見,朱隊。”
朱鐵抬起頭,示意她說下去。毛露咬著唇,吳牧笑道:“我需要離開嗎?”
朱鐵道:“工作時間,別說笑話。”
吳牧吐了下舌頭。毛露說:“朱隊,你對我態度能不能好點兒?”
“我對你態度有問題?”朱鐵問。毛露不高興地道:“你能不能對我們女同志熱情一點兒,像對待男同志一樣?能不能顧忌到我們的自尊?”說著,眼圈紅了。
朱鐵頓時慌了手腳道:“好的好的,以后一定改,別哭?!?/p>
“真的?”毛露頓時好了。這個家伙,屬于來去一陣風的主。
朱鐵忙點點頭,這會兒,能把這個姑奶奶哄走就心滿意足了。毛露見了,果然高興地走了。
吃罷飯,朱鐵叫上吳牧和毛露,去了湯米兒別墅。湯米兒別墅地處市黃金地帶,三人下車,看著兩邊葳蕤的花草,假山噴泉,長聲驚嘆。毛露道:“要嫁就嫁這兒的男人,特舒服?!?/p>
朱鐵問道:“很羨慕嗎?”
毛露眼睛一白道:“當然。”
恰好旁邊走過一個老頭子,老態龍鐘的樣子。朱鐵指著老頭輕聲問:“你的意思,嫁給那老頭子也挺高興?”氣得毛露翻他一眼問:“吃醋啦?”
朱鐵側過頭,裝沒聽見。
這時,吳牧在小區保安那兒打聽消息,跑來告訴朱鐵,湯米兒昨天出去后,一直沒回來。
朱鐵也走過去和保安攀談起來,保安告訴他,湯米兒昨天下午出去后,一直沒回來。
“她獨身一人?”朱鐵問。保安點點頭,肯定了他的問題。
據保安介紹說,湯米兒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但是,這女孩卻落落寡歡,一個人住著,很少和人來往。
朱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就沒人和她來往嗎?”
保安點點頭,突然又搖搖頭,最近有幾次,看到湯米兒帶著個小伙子來過,說是談戀愛吧又不像。說不是戀愛吧,態度卻較親密。
“請說詳細點兒好嗎?”毛露也感到很好奇道
保安告訴三人,談戀愛應光明正大,可他們總偷偷摸摸。說不是戀愛,可自己有一次親眼看到,他們在車上親吻呢。
朱鐵拿出張照片,是胡子明的——上津市公安局發來的:“請仔細看看,男的是他嗎?”
保安看了一眼,肯定地說:“是的,就是他。”
五
一直,湯米兒都沒有回來,也沒了音信。在電信公司查出她的號碼后,打她電話,手機道:“對不起,對方已關機。”
湯米兒哪兒去了?難道在人間蒸發了?
期間,三人又駕車去了小區,在保安幫助下,進入湯米兒房子。房子里陳設十分豪華闊氣,可是,卻空無一人的。毛露大發感慨:“一個人住在這兒,也夠無聊的?!?/p>
三人在房子里仔細搜尋著,什么也沒找見。
朱鐵沉重地道:“那遭遇水怪的女人,可能是湯米兒?!?/p>
吳牧道:“怎么可能,不是你說的,才蓄的水不可能有水怪啊?”
回到公安局,吳牧突然一拍桌子道:“朱隊,胡子明和湯米兒是不是私奔了?”
朱鐵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吳牧分析,至今既不見胡子明,也不見湯米兒,只有這種可能。朱鐵提出個問題:“那么,湯米兒為什么報案,懷疑遇害者中有個是胡子明呢?昨晚,那遭遇水怪的女人又是誰?”
毛露補充:“很可能是湯米兒放的煙幕彈,哄騙公安局?!?/p>
朱鐵問,湯米兒為什么要這么做?毛露張張嘴,答不上來。吳牧接著話茬,很可能她不是為了哄騙公安局,是想通過公安局的偵察,給別人一個錯覺,胡子明已死了。
朱鐵問:“為什么?”
一時,毛露和吳牧又張口結舌了、
雖然,朱鐵不斷問為什么,可心里慢慢傾向于他們的分析:湯米兒究竟為什么這樣做呢?他想,她要哄騙誰?
“對,可能是這樣?!彼匝宰哉Z。
“什么這樣?”吳牧問,毛露也睜大水汪汪的眼睛。
朱鐵分析:“很可能——湯米兒有老公?!彼脑?,馬上受到毛露反對,因為,小區人都證明,湯米兒是單身。朱鐵點頭,承認這個事實,接著提出幾個問題:湯米兒沒工作,也沒收入,對吧?兩人點點頭?!澳敲矗亲√幨蹆r少說也有幾百萬吧。請問,她哪兒來的錢?”朱鐵問。
吳牧眼睛一亮:“你是說,表面上湯米兒沒結婚,其實已有老公?!?/p>
“她是別人的二奶?!彼嬖V他們,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那保安所說的湯米兒和胡子明像戀人又不像戀人的原因。湯米兒做了別人的二奶,這人很有錢,養著湯米兒,私下里,湯米兒有了心上人,兩人悄悄幽會,怕被那個包養者知道。
吳牧試探著問:“那樣一來,很可能二人席卷了那位富豪錢財,跑了。”
“還有一種可能,兩人被謀殺啦?!敝扈F道??赡軠變河袘偃耍荒莻€富豪知道了,一怒之下,把他們殺了。
吳牧點點頭,可是尸體呢。
“尋找,發動全局干警搜尋。”朱鐵提議??上?,全局干警忙碌幾天,一無所獲。
六
月牙湖上,水怪又吃人了。這次報案的,是月牙湖的一個賓館經理。被害人,是朱鐵的老熟人,前兩次報案的張山。
朱鐵和吳牧駕車又一次奔向月牙湖,同去的,還有毛露。
聽賓館經理講,張山自第二次發現水怪吃人后,仿佛中魔一般,神神秘秘的,經常整夜出去,在湖邊轉悠。一次,這個經理夜里開車回來,遠遠看到個人影在月下一晃,隱沒了。他上了心,悄悄下車,跟過去,月光下,那人回頭來神秘一笑,格外詭秘。經理一見,竟是張山。他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張山見是經理,結結巴巴地問:“經——經理,嚇我一跳?”
經理嚴肅地問:“半夜三更,你在這兒干什么?那水怪不會——”
張山連連搖頭,說自己在找東西。說完,匆匆走了。經理非常生氣,事后將張山叫去,狠狠批評一頓,嚴厲申明,如果他再鬼鬼祟祟亂竄,立即開除,絕不姑息。
張山當面點頭哈腰,背后對朋友說,自己早不想當這個服務員了。
那個朋友不解,問他為什么。張山得意洋洋告訴他,自己快發了,不久就會成為富翁。
朱鐵打斷經理的話道:“他這樣說過嗎?他在做什么生意嗎?”
賓館其他員工證明,張山確實這樣說過。至于做什么生意,沒人知道。
張山被害,同前幾次一樣,大家也沒親眼看見,只聽見他遇害前發出驚叫。當時,天也是快亮未亮時,月牙湖上突然響起叫喊聲:“救命啊,水怪——水怪啊——”聲音帶著無限的驚恐,飄進每一個人的耳中。
吳牧想問道:“張山經常下水游泳嗎?”
賓館經理告訴他,這兒的服務員,沒事時,經常下水游泳,張山也不例外。不過,這段時間,大家都不太去,怕遇見水怪。
“張山呢,還下去嗎?”朱鐵接著問道。經理搖搖頭,這個他倒沒注意。
朱鐵問:“確實是張山的聲音嗎?”
賓館經理點著頭,說是的,確實是的,自己一聽就知道是張山的。
三人聽了眾人介紹,再次劃船駛向湖中,朱鐵讓把船劃向下游,向那塊礁石駛去。不一會兒,船來到礁石正面,那個洞露出來,看樣子昨晚下游又放水了。朱鐵吩咐把船停住,三人鉆進洞中。
朱鐵提醒說:“你們嗅嗅,看有什么?”
兩人都吸著鼻子,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味兒充溢其間,是油漆味兒。
“這怎么會有油漆味呢?”吳牧問。
朱鐵眼睛一亮:“是油漆味,難道不是桐油味兒?“
吳牧搖頭,他父親是漆匠,自己對油漆味兒還是很敏感的。
一時,三人都陷入沉思,這油漆味兒是哪兒來的?
七
回到公安局,三人都餓了,毛露拿著三盒泡過的方便面,在他面前放了一盒,勸道:“人是鐵飯是鋼,案子要破,飯也要吃?!?/p>
他長嘆一聲,搖搖頭。
毛露一邊吃飯一邊告訴他,自己覺得,還應從湯米兒身上著手,湯米兒如真有心上人,她就是做得再隱秘,也有蛛絲馬跡。
“為什么?”朱鐵不解。
毛露道,女人一旦愛上哪個人,就會為他癡狂,如一個瘋子,“一個瘋子,怎可能不留一點破綻?”朱鐵點點頭,可在湯米兒那兒,已經掘地三尺,什么也沒有啊。毛露抬起頭望望朱鐵,又望望自己面前的電腦,還有電腦上亮著的Q,突然道:“查湯米兒的電腦。”想法登上她的Q,很有可能那上面有什么秘密。
一句話點醒朱鐵,湯米兒很少出去,談戀愛靠什么,對,一定是Q,自己怎么沒想到呢?他馬上打吳牧手機說:“快,有任務?!泵秵枺骸罢嫒グ。俊敝扈F點點頭:“當然,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要試試?!?/p>
吳牧一來,聽到朱鐵的分析,拿起方便面邊吃邊走,三人上車,去了湯米兒住處。
由于目標確定,三人進入湯米兒房中,就直奔電腦桌前。那兒,放著臺筆記本電腦,上面蒙著層灰塵。朱鐵打開它,望望毛露說:“你是女孩,對女孩心理熟悉,想辦法登上湯米兒的Q?!泵蹲讼聛?,打開電腦,接著打開Q,臉上現出喜色,告訴朱鐵,運氣真好,從Q上顯示的賬號看,這個Q只有一個叫做“藍云朵兒”的人上過,沒外人,
朱鐵肯定道:“幾乎沒外人來過這兒,‘藍云朵兒’是她的Q名。”
吳牧呢,拿出隨身電腦,調出湯米兒所有信息,供給毛露,讓她從中尋找密碼線索。毛露用湯米兒出生年月日做密碼,不能進去;用她手機號,也不能進去;用她其它能作為號碼的數字,都不行。整整一上午,毫無進展。
朱鐵說:“我們休息一下,再仔細想想,看還有什么辦法。”
三人坐下,開始分析,湯米兒設密碼,和別人沒什么兩樣,一定選擇自己最熟悉的數字,這樣,才能避免自己忘記。她最熟悉的數字,除生日和手機號外,還會有哪些數字呢。
吳牧突然問毛露:“毛露,你的Q密碼是什么?”
毛露臉紅了道:“天機不可泄漏?!苯又?,大叫一聲站起來,滿臉陽光道:“我知道是什么數字啦,快查查,胡子明出生年月日,對,還有他的手機號?!?/p>
朱鐵和吳牧互相望望,忙打開電腦,調出胡子明材料,查出他的出生年月日,可是Q仍然黑著。毛露肯定地說:“百分之九十是胡子明的手機號,如果他是湯米兒心上人的話?!笔謾C號輸上,Q一下子亮開了。
三人腦袋湊在一塊兒,看著這個叫“藍云朵兒”的Q。她的Q里,只有一個朋友,叫“白云飛”。
八
漫市關帝廟,是本市一組古建筑群,飛檐翹壁,畫磚雕棟。據傳,建自明洪武年間。關帝廟香火很盛,神壇上關羽一手綽須一手拿書,左邊周倉執刀,右邊關平維護,活靈活現??晌母飼r,一群紅衛兵破四舊,關羽圣象被砸碎,周倉和關平也跟著遭殃,全成了泥塊。現在,市委為開發旅游業,關帝廟做為一個旅游景點,首先列入開發對象。
廟修建好后,廟內神壇上,關羽、關平、周倉的神像早已成了碎土,卻難以修復。
無奈中,市里請出本市最有名的泥塑藝術家周豐,希望他能讓關帝圣君三塑像栩栩如生出現在關帝廟圣壇上。周豐很愉快地接受了任務,不過,他提出要求,在圣像未塑成前,任何人不許進去參觀,否則,自己甩手不干。
市長連連點頭表示理解,藝術家泥塑時最怕別人打擾,這樣會破壞思路。
這以后,周豐用輛小車,把自己被子日用品帶進廟,白天黑夜關上門忙碌著,即使出去吃飯也鎖上廟門,不許別人進去。
到這兒旅游的人,都想進去看看,可被周豐攔在門外。一次,一位省作協主席來這兒旅游,也去看看,市長都答應了??芍茇S擋住了道:“如果市委不遵守我們間的協定,我甩手走人?!?/p>
市長無法,請走了作協主席。
大家知道后,都搖頭長嘆:“藝術家就是藝術家,有骨氣?!?/p>
可是,一個下午,門“吱呀”開了,一個人不請自來。周豐正忙著,聽到聲音,沒有抬頭,吼道:“出去!”
來人沒動,他抬起頭來,是個公安干警。他翻著眼睛道:“干什么?誰同意你進來的?”
那個警察笑笑,遞過證件,是朱鐵。周豐問道:“有什么事情,快說,說完就走。”
朱鐵抬起頭,欣賞著周豐泥塑。夕陽光輝照進來,灑在三尊雕塑上,三尊塑像已塑好,彩也快上完了,關公紅臉綽須,正在讀《春秋》。周倉掌刀,環眼圓睜,胡須豎起,好像在對著自己憤怒地大吼。關平直立,侍衛旁邊,臉上帶著恬靜的笑。朱鐵贊道:“真是高手啊,活生生的。”
周豐抬起眼睛道:“就為了夸兩句嗎?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币贿呎f,一邊瞇著眼睛端詳泥塑,這兒抹一下,那兒擦一下。
朱鐵仔細端詳著周豐的動作,仍不走,許久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忙。”周豐毫不理睬。
“但你感興趣。”朱鐵不管不顧地道。
九
朱鐵不管周豐聽不聽,自顧自開始講了起來——
有個女孩,長得非常漂亮,模特一樣,是個農村姑娘,來到城里想找份工作。這時,她遇到個有錢人。那個有錢人聽說她找工作,告訴她,自己想找個保姆,一月五千。五千塊?不可能,女孩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個有錢人一笑,再次重復,吃喝除外,給她每月五千。女孩高興壞了,馬上答應下來,因為,她的姐妹們進城打工,一個月才一千多塊,自己一下子就五千,比他們多多了??墒牵@個女孩涉世太淺了,她不知道,給五千元本身就很不正常,不正常的事情背后,一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伤龥]有想,高興地跟著這個有錢人走了。誰知這個有錢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內心卻骯臟不堪。一次,在水杯里,他給女孩下了安眠藥,趁女孩熟睡后奸污了她。等到女孩醒來,一切都已成定局。這個有錢人為達到長期占有女孩的目的,開始對她恐嚇,然后又進行利誘,給她買了別墅,給她一些錢,把她包養下來,作為泄欲工具。他以為,這樣以來,女孩就可以隨他擺布了,但沒想到,女孩耐不住孤獨,以“藍云朵兒”的網名上網游戲,在網上認識了個叫“白云飛”的青年,一來二去,兩人由游戲到網戀,然后發展到幽會同居。
那個有錢人在外面忙著,他名氣很大,為顧忌自己的清白名譽,很少來女孩的房子幽會,即使有時產生欲望,也會打個電話,帶著女孩到外面賓館去??墒牵幸淮?,不知什么原因,這個家伙突然心血來潮,竟去了女孩的房子。他有這房子的鑰匙,自行開門進去,終于看他了一幕讓他黑血直沖的場面,那個女孩和他網上情人正在床上翻滾著,渾身一絲不掛。
看到他,女孩告訴他,你都看見了,我們分手吧。那家伙答應了,然后轉身告訴女孩,他可以給她自由,不過,那是半年以后。
聽到這兒,周豐譏諷道:“一個蹩腳的愛情劇,我沒功夫聽?!?/p>
朱鐵一笑:“如果我說,那個女的就是湯米兒,男的是胡子明,你會怎么想?”
周豐停下手中活兒道:“什么意思?”
朱鐵笑著勸周豐把故事聽完,因為后面的更精彩:那個有錢男人表面答應給湯米兒自由,是為了麻痹這對青年男女。其實,他心里已起了殺機,他想,自己一定要殺掉這對狗男女,否則,心氣難消?;氐郊遥_始制定起殺人計劃。這個計劃,就是制造一個水怪吃人的假象:殺人之后,藏匿死尸,嫁禍水怪。
首先,他開始制造水怪,悄悄去了月牙湖,憑借自己擅長游泳的技術,在黃昏濃霧彌漫時,潛入湖中,然后極力撲騰著,叫喊著救命和有水怪的聲音,給人們制造一種水怪吃人的現象。繼而,自己悄悄順水潛入下游一個礁石洞中躲藏起來,趁深夜之后游出,離開月牙湖。
由于這一喊一叫,果然,所有的人都相信,月牙湖有湖怪,而且昨晚吃人了。其實,誰也沒想到,這僅僅是死亡的開端,是給胡子明湯米兒失蹤制造一個借口而已。
制造湖怪后,這家伙開始了他罪惡的謀殺。當時,他正好有事要出去,他給湯米兒打電話,告訴她,自己最近有事不回家,要出去一段時間。他知道,這樣一來,湯米兒定會約胡子明幽會。近期,他暗暗跟蹤得知,自從自己發現后,他們已改變了幽會地點,每次胡子明來到漫市,都是先訂一個賓館,住下后,才去約湯米兒。因此,那些天,表面上他出去了,暗地里,每個黑夜他都會悄悄去那個賓館一帶觀察。終于有一天,他知道胡子明來了,當夜帶著一把刀,去了胡子明房中,敲著門。胡子明打開,他一閃進去,在胡子明還沒醒悟過來,就一刀插進了對方的心臟。他刀法準確,一刀斃命。接著,他清除現場殺人痕跡,悄悄把胡子明尸體帶走藏了起來。第二天黃昏,他開車去月牙湖,扮成胡子明的樣子,在云霧籠罩下游向湖中。張山這時正在湖邊拍照,發現了他的背影——這也真是他希望的。然后,他學著胡子明的聲音,撲騰著,驚叫著水怪,做出遭受水怪襲擊和被水怪吃掉的樣子。
一切完成,他借著云霧悄悄潛入水中,順流而下,來到那個礁石旁。他在作案之前,已經細心觀察過,知道礁石里有個洞,即使漲水,也淹沒不了洞里的空間。自己鉆進去,藏了起來,到了深夜,悄悄游出,來到湖的另一邊。他的車子停在那兒,他駕著車子,悄悄回去。
他希望通過張山的嘴,大家都認為胡子明被水怪吃了。
至于殺死湯米兒,方法更是簡單。湯米兒因為胡子明的事,猜測到他可能做了手腳,特意趕到關帝廟詢問他。湯米兒威脅他,如果不從實說出,自己將會報告公安局,話沒說完,他的那把刀子就準確地捅入了她的心臟,仍然是一刀斃命,毫無動靜。
用同樣的方法,他收藏好了湯米兒的尸體,接著又一次潛入月牙湖,假裝湯米兒的聲音,發出遇見水怪的聲音,從而給別人一種假象:湯米兒也被水怪吃了。
周豐聽了,停下手里刮刀,嘴角一翹譏諷地笑道:“朱隊長的故事講得太好了,你想當福爾摩斯,可惜我不是柯南道爾,否則,我會寫一部《朱隊長探案選》的?!?/p>
朱鐵望著周豐的眼睛,一動不動道:“如果我說,那個殺人的人就是你呢?”
周豐臉上仍然掛著譏諷的笑,問道:“憑什么?推理?有什么證據?”
“湯米兒的Q?!敝扈F道。
朱鐵說,自己開始實在想不出來,誰會來到那個礁石洞中躲藏,并且帶著一身油漆味。后來,在打開了湯米兒的Q時,得知湯米兒被周豐包養,而且和胡子明發生戀愛關系后,被周豐發現,馬上斷定,胡子明和湯米兒確實已經死了,是被周豐殺害的。
也只有周豐殺人,才能讓所有的謎團豁然貫通。
周豐是泥塑家,熟悉人體結構,所以,知道哪兒是人體最致命的地方,一刀下去,可以讓人無聲無息死去,不至于引起他人的警覺。另外,周豐最近在搞泥塑,勢必會給泥塑上彩,身上自然會帶著一種油漆味,當他躲在礁石洞中時,才會留下油漆氣味。
十
周豐臉色鐵青,問道:“你打開了那個賤人的Q?她究竟說了些什么?”說時,牙巴骨一咬一咬的,充滿了仇恨,好像要吃人一樣。
朱鐵告訴他,湯米兒在Q里,對胡子明訴說了自己被周豐霸占的痛苦,還有對周豐的痛恨,更有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對純潔愛情的追求。
“純潔?呸,賤人,婊子,帶著別的男人,在我買的床上行云布雨,禽獸不如?!敝茇S惡狠狠地罵道,全然沒有了一個藝術家的派頭。朱鐵望著他,感到一種由衷的惡心道:“她憑什么就應該讓你包養?你憑什么就可以限制她的自由?”
周豐臉上的肌肉抖動著,良久道:“我給了她衣食無憂的生活,我讓她穿金戴銀,讓她住著別墅。這些,都是我給她的。我每天忙著,到處搞泥塑,我養著她,我不允許她背叛,不允許!”他滿臉通紅,汗珠沁出,雙手痙攣著,神經質一般,拿出煙來,叼了一根,打著火機點著煙,吸了起來。許久,平靜了一下,疑惑道:“我知道她和她的情人網上來往,多次準備登上她的Q看個究竟,都不成。你——你是怎么登上去的?!敝扈F告訴他,湯米兒Q的密碼很簡單,就是胡子明的手機號。
周豐眼睛瞪圓了,煙不吸了,一下子仍在地上,用腳碾成碎末,狠狠地罵道:“該死,該殺!淫婦淫夫!”
朱鐵望著他,這個人的可恥簡直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不知道,一個人一方面玩弄女性,包養二奶;一方面卻罵別人淫婦淫夫,怎么那么厚顏無恥?他強壓著怒火道:“所以,你殺了他們?”
“不,我沒有?!敝茇S大聲道。
朱鐵嘿嘿冷笑道:“你殺了!”
周豐的眼睛放出亮晶晶的光,仿佛能殺人一般,只是一閃,就熄滅了。他呵呵一笑,又恢復了常態道:“朱隊長,你的故事我聽膩了,你該走了,我要工作了。”
朱鐵不走,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把尸體都藏在哪兒了呢?”
周豐又憤怒了,氣急敗壞地道:“什么尸體?我沒殺人,你別胡說八道!”
朱鐵找了一根鐵絲拿著,朝泥塑走去,臉上帶著微笑。周豐看了,急了,吼道:“你想干什?”朱鐵告訴他,自己想把鐵絲插進泥塑中,一句話讓周豐臉色寡白。他眼睛一轉道:“你贏了,我告訴你?!闭f到這兒,突然望著外面,聲音里充滿了驚怕道:“湯米兒,那不是湯米兒嗎?”
朱鐵一回頭,身后什么也沒有,暗說不妙,忽感冷風襲來,忙一轉身,右手閃電一樣翻轉一抓,一把抓住周豐的手腕。周豐手里的刮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隨著響動,門被撞開,吳牧和毛露帶著公安干警沖了進來,一副鐵銬子戴在周豐腕子上。朱鐵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刮刀仔細觀察,周豐的刮刀不同于其他人的刮刀,刀身細長,刀口鋒利。朱鐵看著刀子,沉聲道:“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那三個人就是你用這把刀殺的?!?/p>
“我抗議,”周豐翻著眼睛,瞪了一眼朱鐵吼道,“沒有尸體,你們這樣做,就是栽贓就是陷害?!?/p>
朱鐵冷哼了一聲,走過去望著周豐道:“剛才我拿鐵絲準備插進泥塑中,你為什么害怕?”
“因為,那是我的創造,是我的藝術我的生命,我當然愛護?!敝茇S大聲叫道,一副為藝術獻身的樣子。朱鐵冷笑一聲道:“不會這么簡單吧?!闭f完,對公安干警們吩咐,毀掉那三尊泥塑。
“你——市委會追究責任的。”周豐頭上沁出了汗珠,仍大聲叫喊著,顯得有點歇斯底里,有點虛作聲勢。大家都望著朱鐵。朱鐵吩咐,毀掉泥塑,到時市委追究責任,自己全部承擔,與其他人毫無關系。
周豐的眼睛里,一種絕望的眼光漫延開來,迅疾熄滅了,一聲長嘆,癱倒在地上。
朱鐵望望周豐,又回過頭望望那三尊栩栩如生的泥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瘦高的關平的泥塑里就藏著湯米兒的尸體,關羽塑像里是胡子明,周倉應是張山吧。”周豐低著頭,渾身顫抖著,許久道:“他們該死!”
大家一聽,都大吃一驚,他們再一次抬起頭來望著那三尊泥塑:關羽綽須而坐,在讀著《春秋》,丹鳳眼臥蠶眉,威風凜凜。周倉拿著刀,好像在對著大家大聲呵斥,不許走近。關平白中透紅的臉上,帶著一絲微笑,十分安詳。
三尊泥塑被打開,大家啊的一聲,里面是石膏模型,并不見三人尸體。
朱鐵吩咐,讓打開石膏模型。石膏模型被打開,里面分別裹著三具尸體,依次是湯米兒、胡子明和張山的。由于有石膏和泥封著,尸體沒有腐爛,仍然保持著死前的樣子,每個人都是胸前一刀斃命,和朱鐵猜測的一模一樣。
十一
吳牧還有一件事弄不清,如果說,周豐殺湯米兒和胡子明,是由于情仇,那么,為什么要殺張山呢。張山由于看走了眼,成為他制造水怪的一個傳聲筒,不是真可利用嗎?
朱鐵告訴他,張山第一次確實以為是水怪吃人,但是,第二次就知道是人為的了。他當時照相時,其實照了一張照片,是那個人的側面相,報案時沒注意,回去后拿出照片一看,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周豐。
“他認識周豐?”吳牧仍然不解。
朱鐵帶著譏諷的笑說:“人家是藝術家,文化名人,出鏡率高。上次,關帝廟塑像的事,市電視臺不是還專門播報了他嗎?”
吳牧點點頭,想起來了。那次為啟動旅游事業,市電視臺專門進行現場直播,當時,周豐還出席了那場會議。也就是那個會上,他接受了泥塑任務,還和市長握手了呢。“作為一個公眾人物,他露了臉,同樣也讓別人記住了他。”朱鐵道。
張山發現了這個秘密,卻并沒有告訴公安局,因為他聽說,這個周豐收入不菲,手頭有數千萬存款。于是,一個貪念陡然而生,以后,他每天晚上都悄悄在月牙湖邊偷偷觀察,終于又一次發現了周豐出現在水里,發出一種女人的叫聲。他雖不知道周豐想干什么,但能夠猜測,一定是見不得人的勾當。于是就弄到周豐的手機號碼,告訴他,自己現在知道了水怪的秘密,那是周豐蓄意搞的一個陰謀。他接著威脅,如果周豐不按他的要求拿出一筆錢,他就報案。
周豐接到張山的威脅后,笑了笑,告訴他,錢不是問題,自己一定會滿足他的。于是,張山見了人就夸口,說自己快要發了。
他不知道,這正是周豐的緩兵之計。
周豐這個殺人魔王,如果不知道張山知道內幕還罷了,一旦知道,即使他不要挾自己,自己也絕對不會放過他。一天晚上,他給張山打電話,讓他到自己工作的關帝廟去拿錢。張山接到信息,認為周豐在市內不敢把自己怎樣,高高興興去了,去了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朱鐵對周豐道:“張山來到這兒,就被一刀斃命。我沒猜錯吧?”
周豐狠狠地道:“你都猜出來了,何必再問?”
可是,吳牧還有一樣不解,就是朱鐵怎么知道這樣的內幕。朱鐵拿出張照片,這是在張山宿舍里找到的。照片顯然拍的是月牙湖景色,夕陽西下,煙霧彌漫,一個人微微回過頭。照片雖然只照了那人半變臉,但是,這會兒面對著周豐,吳牧一眼就看出,這張照片是周豐的。因為,周豐的耳邊有塊紅記,非常明顯。
案件終于結束了,可毛露還有點疑惑不解,問道:“那聲音怎么來的,有男人有女人的呼叫聲???”
“因為,周豐本身就會口技。”朱鐵解釋。
當所有案件線索串聯一切,幾乎都指向周豐時,朱鐵就猜測,周豐一定會口技。可是猜測畢竟是猜測,不能代替事實。于是,自己打電話聯系了周豐當年所在的大學,提出這個問題。那所學校當即給予了肯定的回答。因為,周豐在學校,曾經多次參與文藝晚會的表演,最拿手的就是口技,當時還獲得過獎呢。
周豐被垂頭喪氣地帶了下去。望著他的背影,朱鐵心中一點兒也不輕松。他想,一個很有前途的藝術家,僅僅是因為好色,就做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多可惜啊,又多可怕啊。
看到他皺眉長嘆的樣子,毛露說:“案子破了,應當高興啊,又怎么啦?”
朱鐵說沒什么,但心里仍有說不出的沉重。毛露告訴他:“今晚電影院放映新片子,一塊兒去看看?”
朱鐵望望毛露,毛露的眼睛里,有關心,更有期待,他點點頭。吳牧在旁邊忙道:“我們三人一塊兒去,放松放松。”
毛露眼一白道:“哪兒涼快去哪兒呆著去,沒你的份?!?/p>
吳牧一笑,揮揮手走了,一直走到夕陽里。他也需要去陪戀人了,多少天沒聯系,還不知道那家伙怎么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