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百度搜索范曉萱,這一周,百度指數顯示她的媒體關注度上升100%——這源自于本月上旬,她留著朋克式短發,涂深紫色唇彩,穿紫色抹胸禮服出現在某盛典上。此番穿著獲得一片好評,有點另類,和別人不太一樣,好像是對主流的小調皮小冒犯,但不至于沖撞不敬,所以正可以被褒揚。
從《龍門飛甲》到《聽風者》,她這一年多來,兩次出演配角都獲好評——在前者里她是小魔女,在后者里她溫柔嫻淑。但其實都不需要什么演技,片子好壞也不需要她的角色承擔,人們贊美她,只是因為久別重逢,且漂亮得很點綴。于是,她似乎像剛剛沖出了黑暗山洞的火車,正高速平緩地行駛在陽光下麥田邊,人人都道她重新找到了事業的方向,有一種對于浪子回頭的祝福。
只是,你還記得……她在黑暗山洞里的時候嗎?
不必再追溯她做“音樂小魔女”的那段時間了,可以說說那之前,和那之后。她第一張專輯《自言自語》,同名主打歌是自己寫的詞,開頭便是,“天是灰色的/雨是透明的/心是灰色的/我是透明的”,而這是她小學畢業時寫在同學留言冊上的一首小詩——早熟至此。而她告別“小魔女”后第一張專輯,則是1998年的《Darling》,21歲,剪了頭發,大兵頭——至少在臺灣女歌手的歷史上那是最短的。專輯里是一個剛開始戀愛的少女,甜蜜的,惱人的,輕輕淺淺的愁。《Darling》在口碑和市場兩方面都不錯。那個時候她是大人眼里那個小女兒,長輩笑瞇瞇地看她開始談戀愛,有了自己的心事。人們不吝嗇投給一個乖女孩贊許和微笑。
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渴望,可以揭開衣服,讓人們看到她的傷疤。她說她耳朵上的7個耳洞,她的唇環,她的鼻環,她越來越多的刺青——她說她迷戀疼痛,說的口氣和提起其他沒有什么不同,刻意抹去語氣中期待被關注的渴望。
之后是《我要我們在一起》,那個時候她正在熱戀。然而她開始唱她對愛情的不信任。《過期》,愛情不過是塑料袋的命運。《Sometimes》愛情里的低聲下氣,求不得,又不得不求,卻唱得心平氣和。
之后。丑聞,她日漸叛逆的形象和音樂聯系在一起。她太年輕了,迫不及待想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證明自己并非淺薄。聽到她在劉以達的《水底樂園》里的兩首歌,《最好的愛煞人武器》,童稚,哀艷,像瀝青中溶了血色;冷清,甜蜜,如小小的鬼妻,艷尸鬢角昨夜的紅花。但《人類》并不適合她。太多人熱愛證明自己對于世界的憂慮、人文的抱負,并不缺她一個。
她的《絕世名伶》在幾年后姍姍來遲,為她那一團糟的青春,一筆一劃做著忠實記錄。關于聚會,狂歡,焦慮,發胖,絕望,快樂,依賴,小丑……如她親手寫的日記,一首一首聽她的不自信,她的悲觀。接下來的《福祿壽》幾乎沒有歌詞,卻是她最好的一張專輯,她把自己的聲音當成一種樂器,時而輕柔地哼唱,時而狂躁地砸了下來。
只是,她一團糟的青春期,連曝光率都沒有換來——她從創造銷量奇跡的女明星,變成為小眾女歌手。然后她失戀,想不明白,過得更糟。《還有別的辦法嗎》是一張全部關于傷心的專輯——但不夠好。再過了5年,32歲,《赤子》,文案有一種打了雞血的激昂,“我找到解藥,那就是愛的擁抱,不容妥協,也不會被打敗,我感到完整,這份力量讓我繼續向前”,但這張專輯同樣不如她在混亂青春期時候做出來的那些。
這似乎真的是永遠的悖論——人們要看到一點不一樣一點叛逆,但不要看到真的離經叛道。你可以出賣一點點痛苦換取共鳴,但不可以完全暴露自己的混亂和糟糕,否則他們避之不及。但更大的悖論在這里:她已經要開始做這個真正的女明星了,但她音樂的最高成就,永遠停留在過去的時間里。像辛妮·奧康納,她也會認為自己過上了比年輕時候更正確的人生,但是,她們最好的音樂不在正確里——音樂是一個魔鬼,不喜歡和正確的人生打交道。
如今的范曉萱已經有了真正的成人做派——她不躲避害怕媒體了,發布會上的笑容也很得體。她不再炫耀自己迷戀痛苦,身材也維持得不錯,不再忽胖忽瘦,秀麗面孔則一如既往,并不見歲月痕跡。只是,仍然太晚了,這成人禮,更像是絕路之后,不得不重蹈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