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務院來了“年輕人”

答案已經揭曉。

一個名為“李克強”的“50后”，將掌舵中央政府，成為近三十三年來中國最年輕的中央政府首腦國務院總理。

與此同時，延續1998年以來的慣例，新一屆“內閣”還產生了四位副總理，他們是：張高麗、劉延東、汪洋和馬凱。這其中，副總理汪洋與李克強同齡，這也是改革開放以來，新中國總理副總理的序列里，第一次同時出現兩位不滿六十周歲的“年輕人”。

“你們別干擾（他講話），他是人民代表，受法律保護發言權。”在剛剛結束的全國兩會上，一位無黨派、無學歷、無專業的農民企業家，打斷了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在參加湖南代表團審議時的發言，面對工作人員對農民代表插話的阻止，李克強如是說。

法律，正是李克強大學時所學專業。

值得注意的是，李克強此次“組閣”的四位副總理同事，也全部具有人文社科教育背景。可供比較的數據來自1998年到2008年間：共和國先后5位正副總理中，有人，是理工科背景出身。

“高學歷”，也是本屆政府引人注目的另一特點。五位正副總理皆畢業于名校，其中，李克強、劉延東、汪洋、馬凱擁有研究生學歷。

李克強在北京大學一路從本科讀到博士，是新中國首位“博士總理”。劉延東也擁有法學博士學位；而汪洋和馬凱則分別擁有中國科技大學工學碩士（管理科學專業）和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碩士的頭銜。

“這樣的同志，壞不了。”2010年年底，在中央國家機關主題讀書講壇上，時任國務院秘書長的馬凱，如是打趣認真讀書學習的官員。

當然，本屆政府還產生了自1982年以來，繼吳儀之后的第二位女副總理劉延東。她也是第二位以中央政治局委員身份兼任副總理的女性。

以上是我們根據統計數據和公開報道總結出的新一屆共和國總理們的基本信息。

但這些就要操盤“國計民生”，在未來深刻影響我們“衣食住行”的新任總理們，究竟有何風格？他們的為官之道又是什么？

《壹讀iRead》記者根據國內權威媒體報道，整理了五位總理、副總理此前的講話及為官故事。很多細節，或者可窺一斑。

應對媒體：都是高手

BBC記者：（2012年）年底共產黨會換屆中央領導人，在換屆時你怎么推介自己？汪洋：我（現在是）本著友好的態度，利用人代會時間，回答你關于黨代會的問題（笑）。

2012年12月27日晚，一則李克強當天考察的新聞引發廣泛關注：“今天下午5點半，李克強一行乘兩輛中巴，在細雨中來到江西九江經濟技術開發區職工宿舍樓，看望住在這里的農民工和家屬。”

這條看似尋常的新聞，并不是經由六十多年來中國政治消息的標準口徑

新華社以通稿形式發出，而是在微博直播首發；而首發微博者，既非新華社官微，也非《人民日報》官微，這是來自一家很市場化的雜志《財經》的記者。

《南方周末》發文稱，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位《財經》記者并非官方許可，而是以“暗訪”形式進入現場后自行發布的消息，但她本人未因自行發布有關李克強消息的微博而受到追究。

素來低調的張高麗也會對記者表達“善意”。去年兩會期間，一位一直跟隨天津團采訪的記者觀察到，在小組審議中，張高麗很少言笑。但是在天津代表團開放日現場，當一群記者圍繞天津市市長黃興國提問時，有記者提問到了張高麗，這位時任天津市市委書記抬起頭，笑了笑，“嗯，你這個問題，是不是需要我來回答？”

事實上，張高麗還曾視記者為“知音”。《第一財經日報》介紹說，2002年，張高麗出任山東省省委書記，曾在多種場合指出濟南城建的不足之處。面對省委書記的批評，當地官員開始有些情緒，“如果總是拿濟南和深圳（張高麗此前曾任深圳市市委書記）比的話，差距較為明顯，工作簡直開展不下去了。”

山東本地媒體發表的一則短評，讓張高麗找到了“知音”：“難道我們連同先進地區比的勇氣都沒有嗎？”為此，張高麗把這位記者專門請去談了一個多小時。

至于汪洋與記者們“交手”的故事更多。新近一則，是汪洋在今年兩會上被安徽《新安晚報》記者“約稿”。

15年前，安徽抗洪軍人吳良珠昏倒在長江大堤上，醫院檢查確診為絕癥晚期，眾多領導前往看望。就此事，時任安徽省副省長的汪洋給《新安晚報》投稿，在一版發表時評《請給英雄一點安靜》，勸同僚不要打擾時日無多的吳良珠。

“您什么時候再給《新安晚報》投稿啊？”記者問。汪洋笑答：“來日方長，后會有期。”“后會有期是什么時候？”記者追問。汪洋回答：“在合適的時候。”

“合適的時候”，類似的回答汪洋在去年兩會上也對外媒記者說過，不過當時他面對的，顯然是一個更為“敏感”的提問和追問：

BBC記者：我的問題很簡單，今年年底共產黨會換屆中央領導人，我想問一下汪洋，在換屆時你怎么推介自己？

汪洋：這個問題到開十八大時我再回答，因為我們現在研究的是人民當家做主的問題……

BBC記者：但是我們外國記者覺得很難了解這個事情，可以讓我們學習一下。

汪洋：我們是一層一層推選上來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我（現在是）本著友好的態度，利用人代會的時間，回答你關于黨代會的問題（笑）。

工作“派頭”：溫柔或者嚴厲，看情況

“劉延東總是以拉家常、講故事的方式與會晤的各界人士展開溝通，化國家政策于溫言細語。另外，她還善用各種手勢來輔助表達。”

2011年8月，李克強在香港大學講演，為尊重當地習慣，他用中英文交替發表演講。在香港訪問還不到三天，李克強便被港媒授予了“李旋風”稱號。

和李克強一樣獲封“旋風”別號的，還有劉延東，2004年，她也曾訪問香港。中新社述評稱，劉延東在港發表的即席講話條理清楚，語言生動；即使有演講稿，她也不會照本宣科，而是不時脫稿講話，插入一些感性話語。

“劉延東總是以拉家常、講故事的方式與會晤的各界人士展開溝通，化國家政策于溫言細語。另外，她還善用各種手勢來輔助表達。”

劉延東被港媒形容為儀容典雅端莊、言行大方得體。《財經》雜志也曾提及，2004年5月，是劉延東首次以全國政協副主席、統戰部部長的身份赴港訪問。港媒注意到，她曾根據不同場合，一日更換四套服飾。有報紙甚至還請來時裝設計師點評劉延東不同場合的服裝，認為她很懂穿衣之道以及化妝、服飾與場合的搭配。

而張高麗主政山東時，據《第一財經日報》報道，他常帶隊山東各市領導，在省內外城市間舉行現場交流，這被山東當地官員視為“大拉練”。

江蘇省是山東省經濟發展的“老對手”。2005年6月至7月，在張高麗帶隊的一次“省內”11城市“拉練”中，行至日照時，張高麗就明確提出：“不要讓連云港超過咱們”。

此話事出有因。此前一個月，江蘇省省委書記“突訪”日照，對日照的發展大加贊賞。不久，江蘇省委就調整了連云港領導班子，南京市江寧區區委書記調任連云港市市委書記。

其時江蘇省省委書記正是新任國家副主席李源潮。

“有的同志講，看了直冒汗，危機感、緊迫感大為增強。”時任山東省省委書記張高麗曾如是總結“拉練”成果。

初執粵政時的汪洋也曾讓當地官員“直冒汗”。據人民日報社主辦的《大地周刊》介紹，在一次省委會上，汪洋痛斥廣東官員的優越感，同時痛批50名代表缺會，要求紀委嚴懲，此舉迅速震懾廣東官場。

而長期在國辦及中央部委工作的馬凱，則保留有親自定稿的工作作風。《人民文摘》曾介紹說，“幾乎每一份文件，馬凱都要親自動手修改、親自定稿。”據《小康》雜志報道，馬凱的一位老下屬曾反映，他們給馬凱寫東西經常吃批評，“有時批評多了，他就親自動筆了，因為知道批評你沒用。”

“他（馬凱）很細膩，記性很好，辦公桌上文件如山，看著很凌亂，但他從來不會去東翻西找想要的文件，總能迅速地找到它。”發改委辦公廳的一位工作人員回憶稱。

面對群眾：“我在政府工作，也是給你們打工”

第二天的報道說，“總理的話，被打斷了”。評論說，李克強在會議上既打斷過別人，也被別人打斷過，這很好。

還是李克強參加兩會湖南代表團的審議現場，2013年3月6日。

“我有點緊張”。第一個發言的，是湖南團最年輕的代表楊娟娟，來自湖南貧困縣新化。

“你我都是人大代表，不用緊張”。李克強說。

類似的你我都一樣的話，李克強此前也說過。一個多月前的2月3日，農歷小年，當時還是副總理的李克強在內蒙古包頭火車站候車室看望返鄉農民工。他說：“你們為了過上好日子，在外打工不容易。我在政府工作，也是給你們打工。”

繼續回到兩會河南團審議現場。“你們需要遞交材料的，也可以直接送給我。”李克強又說。

正是在這樣的鼓勵下，農民企業家代表肖安江搶了李克強的話頭。第二天的報道說，“總理的話，被打斷了”。評論說，李克強在會議上既打斷過別人，也被別人打斷過，這很好。

三天后，李克強又參加了河南團審議。河南是李克強初任省委書記之地。

作家二月河在會上給李克強說了個故事：“我對克強副總理說，每次在電視上看到你，感到格外親切。有次我在樓上，老伴喊，快下來，電視上有克強副總理！”

李克強也“回敬”了一個故事。“我剛到河南工作時，宴請外賓，到最后，服務員提醒我，說你還沒有吃飯呢。我說我已經吃了肉，也吃了菜。服務員說，你還沒吃面。可見在河南，這碗面條你不吃下去就不算吃飯。這也說明‘糧安天下’在人們心里的分量。”

“你可以叫我姐姐。”2012年5月，時任國務委員的劉延東在看望“最美女教師”張麗莉時對她說。《黑龍江日報》描述了當時情景：“我現在不能摘口罩，要不真想親親你。這樣吧，我親親你的手吧！”在征得醫生和麗莉同意后，劉延東俯下身去輕輕地吻了一下張麗莉的手背。

而副總理汪洋，在今年看望了老鄉。

“八屆人大（時），我是安徽團的代表，這次十二屆人大，我又回來了。”在安徽團審議現場，素以“風趣”示人的汪洋一開口便找起“老鄉”，“月是故鄉明，音是家鄉親。”汪洋笑稱，和太太在家聊天，常常說起安徽宿州話。

汪洋還回憶起在安徽工作的經歷。“二十年前我當代表，那時到北京（來）我坐出租車，司機一聽我是安徽人，問的是，是否還有農民外出討飯……”

“我現在是‘下崗職工’，一定會記住（你們）這些訴求，都記在本子上了，等有了具體職務以后，在依法辦事的原則下，（你們的訴求）能辦的快辦，不能辦的堅決不辦。”汪洋向列位“鄉親父老”調侃道。汪在去年年底將廣東省省委書記職務交卸后，直到今年兩會召開前尚未有“實職”。

對待下屬：“考試”是他們的共同愛好

“你們的發言稿我已經看過，不用再念了……”去年十八大閉幕剛六天，再次當選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李克強，在主持召開的“全國綜合配套改革試點工作座談會”上說。據中新社報道，省市相關負責人發言不到兩分鐘，李克強便“插話”發問。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張（高麗）書記晚上打電話。”有地方領導不無詼諧地感嘆。

“別按順序了，誰想到問題誰就說，誰先來？”五天后，李克強在與防治艾滋病民間組織的代表座談時再度“插話”。

公開報道顯示，不許下屬打斷人大代表講話的李克強，經常打斷下屬的“例行”報告。

在去年兩會的遼寧團審議現場，時任副總理李克強談及棚戶區改造工作時說：“我曾深入棚戶區，到那些為了國家工業體系建設出了大力的工人家里去看，確實很心酸，甚至于流淚。”遼寧是李克強二任省委書記之地。

“動情”過后開始“發難”。當阜新市市委書記王陽就“推進保障房建設”發言時，托腮細聽的李克強數次“插話”，仔細詢問有關棚戶區改造的各個細節。

類似的“插話”提問也出現在多名遼寧團人大代表的發言中，個別代表被李克強提出的細節問題問“懵”。

“你們現在給中小企業貸款多少，你們現在的最高貸款利率是多少？說實話。”這是盛京銀行董事長張玉坤在發言時，遭遇到的“李克強式”擲問。

“像在考試。”會后，一位代表笑言。

“考試”，可算本屆總理們對待下屬的“共同愛好”，比如副總理張高麗。

時任天津市市委書記的張高麗，經常在晚上給區縣、部門領導打電話詢問工作情況。《第一財經日報》報道說，面對（張高麗）這種“突然襲擊”，如果接電話的官員心思不在工作上，或者在酒桌上“意氣風發”，難免就要張口結舌。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張（高麗）書記晚上打電話。”有地方領導稱，“要時刻準備著張書記‘檢查作業’。”

而汪洋在兼任廣東省省委書記時，則要求省委辦公廳的年輕干部每年完成一份“寒假作業”。比如2012年春節，汪洋布置的調研題是“強化基層組織建設”。那一年，廣東省省委辦公廳五十九名工作人員走親訪友之余，“超額”完成了汪書記的“寒假作業”六十份，比人頭數還多一份。

個人經歷：也曾發愁過六級，也給妻子寫情詩

李克強是1977年恢復高考后的首批高考生。當時在鳳陽插隊的李克強是從廣播里聽到的恢復高考消息。這以后，勞動之余，李克強起早貪黑、積極備考，但他的高考第一志愿填的并不是北大。

因為李克強擔心北大的錄取分數線太高。在李克強的自述文章《師風散記》里，他這樣寫道：在生存欲和求知欲的交織驅動下，我還是在第一志愿欄里填下了本省一所師范學院的名字據說在師范院校讀書是不必付飯錢的。即使如此，我對北大依然有難以抑制的向往，于是又在第二志愿欄里填下了北大的字樣。大概是因為北大有優先選擇的權力，她并沒有計較我這近乎不敬的做法，居然錄取了我。

在黨校授課期間，馬凱結識了妻子袁忠秀。馬凱的眾多詩作中有一首《蘇幕遮·初約》，談及當時心境，馬凱用了“欲見還怯，疑在夢中睡”的句子。

在《南方周末》的文章中，大學時李克強在外語上的勤學苦讀讓同學至今難忘：“小本的正面寫英文，背面寫英文；去食堂的路上背，排隊時也背。”

十多年后，上世紀九十年代，與李克強同齡的汪洋也在刻苦學習英語。據《小康》雜志介紹，早年為了照顧家庭，汪洋的中學沒有學完，但他仍然堅持學習，即使后來汪洋已官至安徽省常務副省長，為了能從中國科技大學順利畢業，他仍堅持學英文，最終考取大學英語6級證書。

這期間，時任共青團中央書記處第一書記的李克強在北大攻讀經濟學博士。而今，在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二樓展廳陳列著該院前院長厲以寧的諸多著作，其中一本名為《走向繁榮的戰略選擇》，為厲以寧1991年與他的三名弟子合著。

其中的兩名弟子為，李克強與李源潮。

2011年的五四青年節，李克強與劉延東來到北大。李克強轉向身邊的國務委員劉延東，對北大學子說：“延東同志是清華畢業的，前幾天清華百年校慶時，你們的周校長送了一副精彩對聯，其中有一個詞‘棠棣’，用來比喻兄弟之情。北大和清華就如同棠棣……”

張高麗與馬凱兩位副總理則同愛“作詩”。張高麗曾將中學時寫的一首“艱辛求學”詩與南開大學師生分享：“人生道路曲折漫長/不能沒有理想/意志是多么的重要/當我孤獨無援的時候/它給我力量/它給我希望……”

已有詩集出版的馬凱有證可查的第一首詩詞作品，寫于他在北京四中就讀時。毛澤東對那一代年輕人的影響巨大，《小康》雜志里介紹說，馬凱毫不諱言自己寫詩詞的習慣是在效仿領袖。他的一首五言律詩《飯后漫步》，在發改委（馬凱曾任國家發改委首任主任）機關內部也頗為知名“難偷閑片刻，旋即又案頭。”

馬凱的眾多詩作中，還有一首寫于1973年的詞《蘇幕遮·初約》。在黨校任教員期間，馬凱結識了妻子袁忠秀，談及當時心境，馬凱用了“欲見還怯，疑在夢中睡”的句子。

根據權威媒體的報道，李克強的妻子程虹是位知名學者，在首都經貿大學工作，研究美國文學。程虹是在清華進修英文時，與時任北京大學團委書記的李克強認識成婚。

李克強大學畢業時曾想出國留學，但在時任北大黨委副書記馬石江的多次思想動員下，最終選擇留校。

該消息當年震蕩北大，有朋友說：“你可虧了，留學變留校，當個團干部。”

估計當時沒有人能想到，有一天，這個年輕人，變成了共和國總理。

參考資料：

《“萬事民為先” ——記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克強》

新華社北京2012年12月23日電

《張高麗：平衡木上的舞蹈》，李攻

《第一財經日報》，2005年5月23日

《劉延東——春風化雨沐入港人心》，張素平

中新社香港2004年5月29日電

《“少帥”汪洋》，朱中原，《大地周刊》 ，2009年第23期

《國辦新“管家”》，周麗敏，《人民文摘》，2008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