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循環
美國禁槍呼聲再度高漲,但我的一位美國朋友告訴我,她對是否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持懷疑態度。不是因為她支持槍文化,恰恰相反,她對持槍文化背后的政治勢力有清楚的認識,深知要改變的困難。如今在美國,就像狗咬人不足新聞一樣,很多平常人沖突之間造成的個別槍支傷亡事件每天發生,甚至每年因為槍支走火的案例也不在少數,但早已不是新聞。人們只能從統計數字里了解每年在美國國內因槍械至死的人數(還不包括因此受傷的人)。有意思的是,最近在不同人那里得到的是不同的死亡數字,有一年三萬的(網絡上的批評者),兩萬的(一位在中央電視臺英語“Dialogue”訪談節目上接受訪問的一位來自英國的評論員),和一萬的(奧巴馬就Newtown校園槍擊案的講話)。盡管不知哪個數字最準確,但即使是一萬也是驚人的。
多年來,每每成為重大新聞的大多是惡性的校同槍殺案。但是,當這類首次發生時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件一次又一次的發生,即使仍有人咬狗那樣的新聞效益,次數多了,雖仍是新聞,卻難有超越“新聞價值”的重大意義。而且,社會本身的某種麻木感和無奈感也隨之產生,因為至少到目前為止,這類新聞及其引發的社會反應,并沒有帶來根本變化的“效應”。確實,人們熟悉了的循環恰恰是,此類新間會立即引發控槍的呼吁,但無論控槍派如何呼吁,政客們如何作秀,不久一切都會一如既往,直到下一個惡性事件的發生,開始下一輪的循環。
利益集團的博弈
國內有人把美國槍支文化解釋為美國人有對抗政府的自由,而這個自由來源于美國憲法的第二修正案。確實,中央電視臺和各地電視臺的播音員,順口說出的就是,美國憲法給予個人擁有槍支的自由。而事實上,多年來,在美國法學界里對如何理解憲法關于持槍的意思,一直存有爭議。
在美國,我身邊的絕大多數人并不擁有槍支,并對槍支文化的惡性發展持批評態度。這當然跟自己交往的人群類型有關,其中絕大多數的政治傾向屬于民主黨(共和黨明確指出“我們支持公民擁有槍支的權力。我們反對槍支管制。”羅斯福、肯尼迪、艾森豪威爾、尼克松、里根、老布什及小布什等就曾得到美國步槍協會的支持,在這些總統就任期間,美國槍支管制立法進展相當緩慢,編輯注),不少屬于民主黨內的左翼,主要是學者和學歷較高的人。大多數學者看待美國國內的問題比較有歷史和政治眼光。他們懂得槍支文化背后各類軍火生產的利益集團與政治集團之間的關系;懂得“不是槍殺人,而是人殺人”口號似是而非的荒謬性;明白所謂“個人持槍為了反抗政府”這類宣傳背后的極端個人主義理念,是“libertarianism”(極端自由主義)而不是“liberalism”(自由主義);并且消費,多乍來的槍擊案(擦槍走火的誤傷不算在內),顯現出的主要是個人對其他個人或者對社會的報復,是社會矛盾的一種癥候,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反抗政府。這些批評者中的一小部分,更是明白,在各種政治利益集團的掌摔下,主流媒體會繼續把惡件事件解釋為個人行為的問題,社會矛盾的本質亦將被繼續掩蓋。
有意思的當然是,認識到這些問題的“文化精英”們,在當下美國社會里,他們的話語權究竟有多大。與此同時,與槍支文化共存的槍殺暴力,伴隨著批評者和利益集團之間不平衡的話語權和政治博弈,繼續一次又一次地發生著。在這樣的現實面前,人們更多感覺到的往往是一種無力感。
就像我開頭提到的那位朋友所感覺的那樣:問題到了如此瘋狂和不可思議的地步,“明白人”卻對這一現實的改變不報太人的希望,因為似乎看不到希望,所以不敢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