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制恨
1月4日,哈爾濱448名事業編環衛工正式上崗。此前招聘共有2954名本科生、29名研究生成助報名。其中22個研究生落選,主要因對環衛工作認識不夠。落選者之一的王洋稱熱衷體制內身份不僅為穩定,落戶到城市會帶來就業、教育等優勢,“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編制里。”
三十多年前,下海經商成一時風氣,多少體制內的人眼看著改革開放的春風之暖,爭相奔向市場經濟的大潮,不少人而今依舊是行業內的靈魂人物,比如從中科院計算機所下海的柳傳志;如今掀起“編制熱”,曾經桀驁不馴的80后90后們日。于寂寞、甘于等待,在奔向編制的道路上屢敗屢戰,所為不過是耐人尋味、意味深長的一個“穩定”。只是,當年的“下海”經商被證明是符合社會發展趨勢的,所以才有了那么與時代共奮進的動人故事;今天的“編制熱”在二十年或三十年后,會是怎樣呢?
王洋“死也要死在編制里”的“表白”,確實足夠淋漓盡致、夠痛快的。我覺得沒必要指責,這種就業觀,與其說偏激,不如說是很現實。如同王洋自己所說,沒有編制就沒有戶口,戶口的差異帶來的是諸如就業、福利、教育等一系列社會保障的不同。而有了編制,就意味著有了戶口,有了,福利,有了社會保障。
編制是保障,更是“屏障”。舍身救人被譽為“最美女教師”的張麗莉,當了五年多的老師,卻一直是一個沒有“編制”的臨時工。沒有保險,沒有三金,千元月薪。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有多少像張麗莉老師這樣的精英,因為編制而英雄氣短呢?
編制是“愛”,但更是“恨”。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既然編制的墻里這么好,這么有吸引力,那必定意味著編制的墻外是另一面。得到編制的人,會愛。得不到編制的人,就會羨慕、嫉妒,最后南愛轉為恨,化為社會斷裂。
按照阿馬蒂亞·森(因為在福利經濟學上的貢獻獲得199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編輯注)在《身份與暴力》一書中的觀點,如果那些沒有編制的群體收入低,沒有保障,就會越來越孤立,越來越被忽略,他們就會恨,他們身上的暴力因此就容易一觸即發。“編制”就像是一道無形的溝壑,讓社會階層越來越同化,讓階層對立越來越尖銳,讓收入差距越來越大,財富的占有越來越不平衡,讓社會階層的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社會成員共享社會發展成果因為“編制”的存在變得如此之難,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因為“編制”的存在而變得步履維艱。
推倒隔離墻
一個成熟、健康的社會,應該是一個充滿機會的社會,上升的階梯不是一處,而是比比皆是。社會成員的競爭機會也是公平的,上升的渠道應該是多元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編制里”,這種讓公民只能“在一棵樹上出死”的就業環境,顯然是不成熟、不健康的。這與公民的個人就業觀沒多大關系,是這個現實的社會,是制度的弊病,讓年輕人不得不做出“死也要死在編制里”這樣決絕的選擇。
編制,就像一堵墻,一道屏障,人為地割裂著現代社會,而且越來越與開放的社會和市場經濟不合拍。這些年,公共管理部門也一直在推進編制體制改革,但無論是事業編制,還是行政編制,都陷進了越改越多的困境;而編制所蘊含的附加值也不減反增。推掉包括編制、戶籍等在內的隔離墻,剝離隱藏在這些墻上的附加值,公民才會有自由的選擇和更美好的生活。
就在不久前,人社部部長尹蔚民說,中央機關新錄取的公務員當中,60%以上來自農村或城市的普通家庭,沒有任何背景。對十這紕數據,你當然可以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加以解讀,但“死在編制里”這種決絕的話語,卻不禁讓人聯想,如此熱度到底會催生多少或明或暗的背景,又會催生出多少無奈而失望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