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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給我的小說取個名字

2013-04-18 02:54:26劉劍波
青春 2013年6期

劉劍波

秋天來臨的時候,我開始寫一部關于婚外戀的小說。說婚外戀,其實并不準確,對于男主角可以這樣說,但對女主人公而言卻有點牽強,因為在我寫作這部作品之前,她的丈夫已經不在人世了。這部小說寫得異常緩慢,倒不是說情節有多復雜,相反,故事很簡單,也許,所有這類題材的作品都是簡單的,情節也是老套的,因為人的欲望其實就是簡單和老套的。寫得緩慢,是因為我不知道如何給這部作品取個恰當的名字。最初,小說的名字叫《忙碌的李想》,顯然這個題目太空泛。我改成《生活在別處》,意思很明顯,婚外戀是另一種生活。但是這個題目缺少力度。然后又改成《物質愛情》。可是后來又發覺,物質與愛情是矛盾的,為物質所困的愛情是真實的嗎?最后,將小說命名為《套中人》。可是不管怎么看,這個題目沒有新意,味同嚼蠟。我不知道別的作家是不是很看重作品的題目,對我來說,題目非常重要,要是沒有一個恰當的題目,我就很難找到寫作的感覺。我是在初秋開始動筆的,但到了初冬,我仍然還在故事的開頭部分躑躅。我信奉那句話: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決定寫這部東西,那么我肯定要硬著頭皮完成它。可是,到現在我還沒有想好一個好題目——誰來給我的小說取個名字呢?

我寫的所有故事都發生在夏天。炎熱的夏天很容易讓人的情欲像合歡花那樣盛開,而故事的紋理就暴露在花朵的皺褶上。這部作品也不例外,它發生在夏天的開頭,而夏天結尾的時候,它還沒有結束,它的尾巴注定要伸到秋天里去了。這個尾巴所撲打的夏天的泥塵注定要彌漫到秋天里去了。故事的開頭,是這樣的:“七月的一天晚上,李想的電視機突然壞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不說李想的汽車或手機突然壞了,而要說他的電視機壞了。這多少讓我詫異。后來我才知道,我是要讓李想和與電視機有關的女人發生聯系。這個女人應該是商場電視機柜上漂亮的女營業員。

李想頭一次知道電視機原來是這樣壞的:屏幕上的人影仿佛發現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急速朝后退去,藏身到某個隱匿處。隨后,一片雪花從天而降,掩蓋了那些人的足跡。最后是一束刺眼的亮光,就像回光返照,伴隨一陣類似骨頭斷裂的嘎嘣聲,屏幕隨之陷入一片黑暗。

電視機無可救藥地壞了,專業修理家電的師傅上門察看了一番,認為這臺TCL彩電已經到了年限,無法起死回生了。李想這才想起,這臺電視機還是在十幾年前買的,它已然付出了全部的光和熱,應該壽終正寢了。第二天上午,李想開著他的別克車去建民商場買一臺新彩電。那是個燠熱的上午,街上熱浪綿延,樹葉似被陽光點燃,發出焦黃顏色。李想在商場家電柜琳瑯滿目彩電前徘徊許久,最后看中一臺47寸的夏普彩電。這時,那個漂亮的女營業員應該出現了,李想也會以他的方式與之發生關系。可是,接待他的卻是個男營業員。故事似乎進入了死胡同,它還沒有發生就要結束了。但是天無絕人之路,按照商場售貨流程,客人選定了商品后,商場會將貨物免費送上門安裝。如果是這樣,故事真的是結束了,猶如那臺壞了的TCL彩電,不能起死回生了。所幸的是,因為人手少,最近幾天買空調的人又特別多,所以李想買下的夏普彩電要等兩天才能送達。李想是那種離不開電視的人,便自己去倉庫取。

建民商場的倉庫在掘城西郊,是由一個大廠房改建的,擺滿了冰箱彩電洗衣機等各種電器。李想將車停在外面,只身踱進去。他發現這個倉庫太大了,而里面一個人都沒有,他有種漂泊無著落的感覺,甚至感到一絲恐慌。于是他大聲地問了一句,有人嗎?他的聲音也是空洞的,飄落在四周那些形形色色的家電上,又反射回來,在虛空里回蕩。這時,倉庫的發貨員從一堆家電背后閃出來了。讓我欣慰的是,發貨員是一個女人。而且是李想喜歡的那種女人,年輕,嫵媚,清純。尤其是清純,這一點很重要。掘城街上有很多靚麗的女人,但都是俗艷的。對于這類女人,李想是視若無睹的。像李想這樣有知識有品位的男人,只有清純才能打動他。所以李想乍一看到這個女人,心動了一下。他將發票遞給女人,說我是來提貨的。女人接過發票看了看,輕聲說,顧客親自來提貨真是少見,就那么急著看啊。又覺得有點多嘴,臉就兀自紅了。

大彩電一個人搬不過來,女人幫忙搭手。女人毫不顧惜自己的干凈衣裳,將沾滿灰塵的包裝箱抱在懷里。兩個人從倉庫深處,一步步將彩電搬出來,裝進別克的后備箱里。車蓋蓋不上,只好讓它像鳥嘴那樣張著。

晚上,李想像以往那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他不像以往那樣專心致志地看了,而是有點恍惚,就像什么東西松動了,有了縫隙,他從這個縫隙里看到了下午那個女發貨員的身影。這時,電話響了,是妻子瑤琴打回來的。

還是和往常一樣,兩個人說話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似乎婚姻到了一定時候,就變成有一搭沒一搭的了。瑤琴說,她最近在上海的招商工作有點忙,另外在手大項目在洽談,一時半刻回不來,要他自己照顧好自己。瑤琴告訴他,她已經給他買了手風琴。這個消息讓李想感動。去年或者是前年,他和瑤琴閑談,說想學手風琴,這其實是他年輕時的一個夢想。他喜歡手風琴舒朗、坦蕩的聲音。節假日,背手風琴去郊外,坐在青香草地上,拉一曲舊時代的歌曲,讓音符像蝴蝶那樣飛滿天,這該是多么別有風味的詩意生活。當時也就是即興說說的,可是瑤琴卻記住了。

跟瑤琴打完電話,李想又給在武漢上大一的兒子打了個電話。然后,他再無心于電視,起身下樓散步。

外面很涼爽,是個有月亮的夜晚,抬頭望天,月亮透過成千羽毛似的云,像天空中出現了銀色的鱗片。李想突然想起來,這是波蘭作家布魯諾·舒爾茨作品里的句子。信步往西,聽到轟然的迪斯科音樂,一群女人在昆侖市場門口廣場上跳舞。他一直往西走,就像一匹老馬,將自己完全交給了腳步。一匹老馬的行走顯然是有目的,這一點李想后來才知道。走到最后,李想突然發現,自己竟神不知鬼不覺來到建民商場的倉庫門口。這個發現讓他吃了一驚。高大的倉庫將如水的月光擋住了,四周晦暗,在一片靜謐中,恍若聽到淅淅瀝瀝之音,像是月光之水從房檐滴落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敲了敲卷簾門。卷簾門發出一陣空響,宛若他內心的蒼白回音。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李想到廣隆超市購物。去收銀臺結賬時,意外地遇到了建民倉庫里的那個女人。她買了一大堆東西,用購物車盛著。付款時,她因為忘了帶錢包,突然顯出了慌亂。李想見狀,找也自己的信用卡遞給她。

女人的電瓶車停在商場外面,李想說,這么多東西電瓶車不好放,我送你回家吧。女人說,不用,不用,我有辦法。又說,今天多虧了你,我明天就把錢還給你。李想笑起來,多大的事啊,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女人說,我怎么聯系你啊?李想拿出手機,我打到你手機上吧。女人說可以啊。女人說,我叫周小惠。

第二天,李想一直在等周小惠的電話。以前,他是懼怕等待的,如果他是流浪漢狄狄,他才不會等待什么戈多呢。可是現在,他覺得等待其實是一件蠻有意思的事情。等待,可以讓你感覺到時間是有長度的,而你等待的東西會突然出現在這個長度的某一點上。這會讓你一直處于緊張狀態,而緊張又能讓你把自己像發條那樣繃緊。而一只繃緊了發條的鐘,會走得鏗鏘有力。這么一想,他覺得戈多是值得等待的,道理很簡單,等待戈多就是等待希望。

然而,整整一個上午,李想并沒有等到戈多。但李想并不著急,還有下午呢,下午過去了,還有明日呢,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到了下午,周小惠終于打電話來了。周小惠說,你把銀行卡號告訴我吧,我打到你卡上。李想不想放棄一個機會,便說,用得著那么麻煩嗎?我到你倉庫里去取吧。

李想到那兒時,小惠正在繡十字繡,她穿了一件農婦的夏衣,顯得素樸可親。看到李想進來,小惠站起來,有點局促不安的樣子。她削了個水蜜桃給李想,說是自家桃樹長的。李想從沒吃過這么甜,果汁又多的水蜜桃,便又讓她削了一只。

錢也收了,桃子也吃了,天色也晚了,李想沒有理由再待下去了。小惠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李想往門外走,可是有只手又把他推回來。他掙脫這只手,又往外走。但這只手又推他回來。小惠已經在門外了,一邊用鐵鉤子去鉤卷閘門,讓李想快出來。

李想苦惱地說,我出不來了。聲音里有種絕望的味道。

你怎么了?小惠緊張起來,不知道李想發生了什么。

李想一把抱住小惠。小惠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住了,時間在那一刻出現了停滯。可是很快,小惠就用力掙脫。李想抱得太緊了,小惠掙不開,想喊叫,又怕外面過路的人聽到,便壓著嗓子說,放開,你快放開。李想央求道,你別拒絕我,我只是想抱抱你。小惠說,你快放開我,你不可以這樣。李想更緊地抱住小惠。他已經豁出去了,有孤注一擲的意思。小惠還是拼命掙扎。她騰出一只手來,從兜里摸出水果刀來,剛才她就是用它削水蜜桃的。小惠說,你再不放開我,我會殺了你。李想有點無賴地說,你殺吧,我愿意你殺我,我愿意死在你身上。小惠一翻手,將刀尖對準自己,說,我不殺你,我殺我自己。李想只好松開手,有點羞愧難當。小惠卻并不責怪他,給他整整衣服,像母親哄孩子似的說,天都黑了,快回家吧。

過了幾天,李想又去倉庫找小惠。他看到小惠穿了一件樣式過時的白底碎花的連衣裙,腰身往里收,把她的窈窕身段秀出來了。李想還看到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坐在辦公桌前玩電腦,舉止神情像極了小惠。不知為什么,李想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女孩。他伸手去摩挲小女孩的辮子,小女孩一歪腦袋,躲開了。

小惠讓小女孩叫李想叔叔。孩子害羞,跳下椅子,跑到門外去玩了。

說到女兒,小惠神情變得憂郁起來。小惠告訴李想,女兒在農場小學讀五年級,成績不好,以后考初中不知道怎么辦,讓人愁死了。李想這才知道小惠住在離掘城十來里路的農場。

知道了這個情況,李想覺得這是老天給他的一個極好機會。他馬上建議小惠,下學期把孩子轉到縣城實驗小學上六年級,這樣就有可能考上縣實驗中學,而考上縣實驗中學,就有可能考上掘城高級中學。掘城高級中學是省重點高中,這意味著就有可能考上好大學。

聽到李想這樣說,小惠嘆了口氣,好是好,可是聽說要有縣城戶口或在縣城有房子才能轉呢,這兩個條件我一個都沒有。

李想說,縣實驗小學的劉校長是我中學的老同學,我去找他,諒他不會駁我這個老同學的面子。

第二天,李想就去實驗小學找劉校長。李想經常在路上遇到劉校長,碰到了,打個招呼,就擦肩而過,也沒想到問劉校長要個電話,所以李想只能到學校去找劉校長。

到學校一看,校園里鬧哄哄的,原來縣里有好幾個教研活動同時在此舉辦。既然有活動,劉校長肯定在學校里。李想找到校長室,但門是關著的。李想抬手敲門,一邊敲一邊高聲說,劉校長,我是李想。敲了半天,里面也沒動靜。旁邊有個人說,別敲了,劉校長不在里面。李想回身一看,走廊里站著好幾個人,都是來找劉校長的。那個人說,我一大早就來找他了,到現在也沒看到他的影子。

沒有劉校長的電話,也不知道劉校長的住址,李想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那幾天,他整天都守在劉校長辦公室門口,可是并沒有等到劉校長。

一天晚上,李想在家里悶得受不了,上街閑逛。走到丁棚橋上時,看到前面有個背影像極了劉校長,不禁喜出望外,大聲喊著“劉校長”,狂奔過去。劉校長聽到喊聲,如驚弓之鳥,拔腳就跑。李想在后面拼命追。劉校長瘦弱,沒力氣,到底跑不過李想,被李想一把抓住。李想把全身的勁都用在手上,疼得劉校長直叫,放開,你快放開,疼死我了。李想還是死死抓住。我不能放開你,你要是再跑了,我到哪兒去找你。

劉校長還是很幫忙的,事情終于辦成了。李想揣著戶口簿,跑到倉庫去稟告小惠。這么難辦的事,突然辦成了,小惠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拿著戶口簿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最后提出了一個問題,戶口簿上多出個人,你老婆知道了怎么辦?

李想說,這你不用擔心,我老婆是忙大事的人,大凡忙大事的人是不注重細節的,她連戶口簿放在哪兒都不懂。

開學前兩天,李想幫著辦好了孩子的轉學手續。小惠跟李想商量,農場距學校有十來里,孩子不可能走讀,她想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

小惠的要求很低,房子不能大,十來個平米,能擱一張床一張桌子就行了,至于每月的房租,不能超過200來塊。李想說,大點的不行嗎。小惠說,我只能租200來塊的,多了租不起。

李想跑遍了掘城大大小小三十家中介公司,卻沒找到符合小惠條件的房子。李想又到離實驗小學最近的明霞小區去打聽,還真打聽到了200來塊的房子,不過那房子是車庫,里面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李想打算放棄。小惠看了卻很滿意,連聲說,就是它了,就是它了。

明霞小區與實驗小學一河之隔,只要過一座關西橋就到了,孩子可以自己走著去上學,放學再走回來。李想到建材商店買來材料,又請來匠人,在車庫里安了個水池子,從房東的水管上接自來水過來。然后又去舊家具店,淘來舊床舊桌舊椅。小惠從家里拿來舊煤氣灶,鍋碗瓢盆等一應生活用品。等到一切安頓好,車庫里竟有了家的氣息。

從門和墻開始,然后是桌,椅,床,杯子,碗筷,小惠一樣樣摸過去,最后把水龍頭擰開來,讓水嘩嘩流著。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小惠恍然問李想,我怎么覺得是在夢里呢。

李想說,我掐你一下吧,要是你覺得疼,就不是在夢里。

好啊,你掐我吧,你掐我哪兒呢,掐我胳膊吧。要不,你掐我大腿。

李想不掐小惠的胳膊,也不掐她的大腿,卻掐了一下她的奶子。

兩個人一起收拾。收拾的時候,小惠告訴李想,她丈夫是泥水匠,長期在南京建筑工地打工。兩年前,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一句話沒說就斷了氣。

開學的那幾天,李想有點忙,便發信息問小惠住在車庫里感覺怎樣。小惠回復道,還好,只是怕老鼠,搞不明白為什么倉庫里會有老鼠。李想說,老鼠有什么,又不是鬼。小惠卻說,鬼我倒不怕,我就怕老鼠。李想又問孩子適不適應。小惠說英語跟不上,農場小學四年級才開始學英語,實驗小學從一年級就開始學了。

有天晚上,李想去明霞小區找小惠。孩子正趴在小桌上做作業。李想拿凳子在小桌邊上坐下來,說,叔叔今天來幫你補英語。小惠在一旁說,你也會英語?

李想一邊比較農場小學的英語教材和實驗小學的英語教材,一邊說,你太小看我了,憑我現在的英語水平,到中學當個英語教師沒問題。

農場小學的英語教材很簡單,還停留在最簡單的句型。“這是什么?”,“那是什么?”“你多大了?”“你在干什么?”實驗小學的就難得多了,不僅句型復雜,還出現了從句。這就好比讓孩子一口吞下塊餅,難怪孩子跟不上。

李想找出幾個單詞讓孩子讀。孩子不好意思,開不了口。李想再三鼓勵,孩子才怯怯的讀起來。李想擺了擺手,讓孩子停下來。你的讀音不準,李想對孩子說。他在一張白紙上寫下幾個元音,幾個輔音,讓孩子跟著他讀。開始孩子怎么也讀不準,不是口形不對,就是舌位有問題。李想很有耐心地糾正著。李想對孩子說,學語文要多讀書,讀書百遍,其義自現。英語也要多讀,多讀才得記得住。學英語沒有什么訣竅,就是要記,往死里記。

小惠到小區門口瓜攤買了個西瓜回來,切成兩半,又將其中一半切成幾片,她和孩子吃。另一半,插個匙子,遞給李想,讓李想挖著吃。李想接過來,看著瓜,卻不吃。小惠問他,你怎么不吃?李想說,小時候,母親買回西瓜,都是這么讓我用匙子挖著吃。

那天晚上,李想回到家已經11點多了。洗好澡躺下,已經過了12點。正想關手機睡,小惠發來信息,老鼠又出來了。

李想打電話過去,電話里竟傳來小惠哭泣的聲音。小惠說,我害怕得睡不著,你能過來陪陪我嗎?李想趕到車庫,看到小惠開著燈,坐在床上,孩子卻在酣睡。電風扇因為老舊了,聲音粗糙得像發電機似的。倉庫沒有窗戶,燠熱難當,但小惠卻冷汗漣漣。李想一進門,小惠就讓他坐到床上。她像抱救命稻草那樣死死抱住李想。明晃晃的燈光下哪里有老鼠的影子。李想說,老鼠呢?我怎么沒看到老鼠?

燈開著它不敢出來,關了燈就出來了,不信你試試。

李想拉滅燈。果然,燈滅了一小會兒,墻角落就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極了蛇在草叢中游動的聲音。李想也不免一驚。小惠整個人躲在李想懷里,哆嗦著說,來了,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響,好像有很多蛇在游過來,間或響起“啾”的一聲。李想不由自主拉亮燈。一群老鼠四處逃散,李想只能看清它們閃動的尾巴。

李想陪著小惠坐到天亮。從明霞小區出來后,他直奔掘城中心市場,從賣老鼠藥的攤子上買了一大堆“毒鼠強”。

車庫的邊邊角角,床底下,桌椅間,凡是有空間的地方,李想都撒上了“毒鼠強”。李想對小惠說,今晚你能睡個安生覺了。

那天晚上,李想又去給孩子補習英語,回家后,小惠發來短信,說“毒鼠強”根本不管用,老鼠又出來了。

如果“毒鼠強”不管用,那真的就沒轍了。

兩天后的一個晚上,李想又去小惠那兒輔導孩子英語。他帶去一疊畫。孩子打開看,喊起來,媽媽,快來看叔叔畫的貓。李想畫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貓。他畫得并不多好,但他知道突出局部重點。他沒有畫貓的腿和毛,而是著力畫貓的臉和眼睛。因為運用了漫畫的筆法,這些貓的臉和眼睛顯出奇異的猙獰神情,給人駭然之感。他還突出了貓的胡子,把胡子畫成了鋒利的鋼針。

屋子里到處都貼上貓,各種各樣的貓從四面八方注視著李想,小惠,和孩子。那些鋼針閃爍著凜然的光芒。李想說,如果我們都是老鼠,我們被這些貓包圍著,我們會怎么想?

說來也怪,那天夜里,老鼠再也沒有出來。

李想的妻子瑤琴托人將手風琴捎給李想。

李想喜歡手風琴跟一個女老師有關系。那是他上高中的時候,音樂課上,女老師演奏手風琴讓他心醉神迷。他每個星期都盼著音樂課早點到來,而當音樂課真的到來時,他又沮喪起來,因為這意味著他又要等待難熬的一個星期。音樂課上,每當他的視線與女老師美麗的眼睛偶爾相觸,他都會心慌意亂。而手風琴激越的聲音,就像鼓點,把他的少年情懷敲得百孔千瘡。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女老師男朋友的到來。然而,手風琴的美妙聲音卻一直棲居在他心里。

李想每天晚上背著手風琴去文化館上課。有空就對著鏡子練推拉音箱。手風琴是簧片樂器,靠推拉風箱產生壓力沖擊簧片發音,因此,風箱是手風琴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手風琴的風箱運用如同弦樂器的弓法、歌唱的氣息一樣,會直接影響到手風琴的發聲、音質、音色、音量、力度以及音樂作品風格的表現。只有嚴格的風箱控制才能演奏出美好的聲音,音樂表現才能充分、準確。

現在,李想把每天晚上分成兩半,一半給手風琴,一半給孩子,或者說,一半給圣潔的音樂,一半給天使般的生命。這兩樣東西,李想都樂意奉獻。每天晚上,他開著車,奔波在文化館和明霞小區之間。生活就這樣流動起來了。李想覺得,流動才是生活的常態。流動才能讓你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是有所期待的。

有天晚上,輔導完孩子的英語,李想準備回去。小惠留他坐了會兒。等孩子睡了,小惠劈頭就說,你不是男人。

李想笑起來。李想說,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不是男人,難道我是女人?

小惠說,你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你是頭豬!

哎,你怎么罵人?

我不光罵人,我還要打人!

小惠撲到李想身上,又撕又咬。

李想拼命掙脫。可是哪里掙脫得開,小惠就像根藤緊緊纏在他身上。她抓著李想的手,朝懷里拉,死死按在自己奶子上。小惠說,你把手放在這兒別動。

乍一觸摸到小惠的奶子,李想身體一激靈,然后就急劇膨脹起來。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小惠催促他,你快要我,你快要我吧。

可是,床太小了,李想剛上去,床就搖動起來了,還伴有嘎嘎的聲音。孩子好像醒過來了,手在床上摸索著,一下摸著了李想的手。李想屏氣斂息,一動都不敢動。等到孩子重新睡實了,小惠就解李想的褲子。李想幫著小惠,將自己的外褲內褲一起褪下來了。李想又給小惠脫,摸過去,卻摸到小惠光溜溜的屁股,原來小惠早就脫得光光的等他了。

兩個人都猴急起來,床又像搖籃搖動起來。李想說,還是站在地上做吧。小惠說,站地上怎么做啊。李想說我有辦法。他讓小惠站在地上,俯身抓住床沿,他就從后面進入。

小惠從沒這樣做過,她覺得又新鮮又刺激。她喘著氣對身后的李想說,我受不了了,我想喊了。

李想慫恿她,你喊吧,你喊得越高越好。

要是喊,肯定會吵醒了孩子,小惠便壓抑著,將喊叫變成了母獸的嗚咽。這嗚咽是一種感人的力量,注入李想體內,使他全力加速著進程。最后,兩個人同時飛翔起來。他們在蒼茫的空中注視著夜幕下的掘城,尋找著明霞小區的位置,尋找那間被改做房間的車庫,尋找自己赤身裸體的模樣。最后,兩個人都同時墜落下來了,相擁著癱坐在地上。

老站著做也不是個事,再說小惠還是喜歡傳統體位。因為站著從后面進入,會使她聯想起動物的交配,這讓她惡心。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小惠從家里拿來一床墊被,在地上鋪上一張塑料薄膜,再把墊被鋪在塑料薄膜上,挺好的一張地鋪。在床上做,床會搖,在地鋪上做,再怎么用勁,都不會晃悠。

有時,李想做累了,就不回家,和小惠睡在地鋪上,天亮時分再回家。

明霞小區有不少像小惠這樣陪讀的女人,早上孩子上學去了,沒事干,就去體育館舞廳跳一陣子舞。一來二去,小惠跟那些女人混熟了,也想跟著去體育館舞廳玩。

晚上,小惠對李想說,我想去體育館學跳舞。

李想說,去吧,跳舞可是很好的健身活動,我認識跳國標的老顧,他每天早上都在體育館教舞。我明天打電話給他,你后天早上去找他。

到了后天早上,孩子去上學后,小惠就到體育館去找老顧學跳舞。

老顧正在舞池西北角教人跳舞,他還自制了一面巨大的鏡子,豎在墻角落里。他是從鏡子里看到小惠的。他從鏡子里看到小惠忸怩不安地朝他走來。他轉身熱情招呼小惠,他說,你就是小惠吧,李想已經打電話給我了,他還給你繳了學費。老顧教一個舞收一百元,因為認識李想,算得上是朋友,便打了半折。老顧想教小惠三步、四步、快三和吉特巴,總共4個舞,就收下了二百元。

那天晚上,李想從小惠那兒回到家,發現褲兜里有二百元。顯然,這是小惠偷偷塞到他褲兜里的。第二天晚上,他去小惠那兒,悄悄將這二百元藏在小惠枕頭底下。然而,第三天晚上回家,那二百元又出現在他褲兜里。

李想以前也在體育館跳過舞,知道那些去跳舞的女人,既是為了健身,也為了炫耀衣裳。小惠的衣著過于寒傖,也沒有專門跳舞的舞鞋,李想便開車去南通,給小惠買了舞裙和舞鞋。兩樣東西都是挑最好的買,花了2千元。

晚上,李想將舞裙和舞鞋放在車里帶給小惠。李想說,我專程到南通去買的呢,你穿上一定很漂亮。可是小惠不穿。小惠問道,誰讓你買的?

小惠重復著,誰讓你買的,誰讓你買的?

李想說,我有個同學,他花200萬給女朋友買了一棟別墅。我沒有200萬給你買房子,可是2千元我還是花得起的。

小惠的態度很堅決,東西既然買了,她就收下,但錢她一定還給李想。可是她一下子拿不出2千元來,所以她要李想等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她也不去跳舞了,等還上了錢,她再穿上舞裙和舞鞋去跳舞。

有一天,李想去倉庫看小惠,發現她在織手套。她身邊放了兩個竹筐,一只竹筐盛著紗線,一只竹筐放著織好的手套。李想拿起一只手套打量,織得還真不錯。小惠是給隔壁的恒發手套廠織的,如果驗收合格,一只手套可以賺4元錢。如果要還上李想的2千元,小惠必須織500只手套。

為了趕工期,小惠晚上把手套帶回去織。李想還是每晚都去輔導孩子,他已經將輔導內容從英語延伸到語文和數學。幸虧他還有點老底子,一般題目都能對付。碰到實在不會做的,他就抄下來帶回家琢磨。

兩個人還是等到孩子睡熟了才做愛。表面上看還是和以前一樣,但小惠還是感覺出不同。李想不再空著手來了,不是拎著蘋果來,就是抱著柚子來,或者是一提香蕉,一網兜桔子,一紙箱鮮棗。

小惠問他,你怎么老是買東西來?然而每次做完愛后,李想都有種歉疚的神情。李想說,我想幫你做點什么,你有沒有什么要我做的?這樣吧,我幫你做飯。

小惠每天的三餐飯是這樣安排的:早上給孩子買早點的時候多買點,留給自己做早餐。中午,一般叫快餐,或者到倉庫附近的面館吃碗面條了事。下午下班,到菜市場買菜,做晚飯,和孩子一起吃。李想說的給小惠做飯,就是將小惠的午飯和晚飯包攬下來,不僅要讓小惠吃個現成的,而且要讓小惠吃得有營養。做兩頓飯其實并不輕松,小惠不想給李想增加負擔。但李想鐵了心要干,小惠只好讓步,不過,她不能白吃,她每月要給李想伙食費。李想答應了。他知道,如果不答應,這事就辦不成。

以前,李想中午都是在單位吃免費午餐,晚上回家隨便吃點東西,一個人好打發。現在他天天一大早就起床,到市場買菜,回來洗、擇、焯,做前期準備工作。然后到單位點個卯,10點不到就回家燒菜做飯。做好了,用保溫桶盛了,送到倉庫去,和小惠一起吃。李想帶去的飯菜,量很多,除了他和小惠午餐,還另準備了小惠和孩子的晚餐。

500只手套終于織好了。小惠把2千元還給了李想,接下來她就會心安理得穿上舞裙舞鞋去跳舞了。然而,還沒等到穿上舞裙舞鞋,小惠卻突然下崗了。

好久以來,建民商廈生意清淡,老板認為與其像現在這樣耗著,還不如將店面和倉庫租出去劃算,而且可以將職工工資及保險費用省下來老板給每個職工3000元補償金,事情就這樣了結了。

就像突然挨了一棍子,小惠頭暈目眩,在床上躺了兩天。到了第三天,她終于從床上爬起來了。她伸出兩只手問李想,你說這是什么?

李想老老實實回答,這是兩只手啊。

小惠笑了起來,你錯了,這哪里是兩只手,這分明是兩座山,兩座青山呢,只要青山在,還愁沒柴燒嗎?她對李想說,我想自己開個店。

李想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掘城有好多店都是鄉下人開的,而且,看樣子經營得都不錯。

接下來的幾天,李想在掘城的街道上轉悠。開始,他覺得小惠應該開個服裝店,很多女人開服裝店都發了財。找個小門面,投入也不必多少,一個月到常熟去進一次貨就行了。可是,他發現街上的服裝店多如牛毛,很多服裝店都關著門,上面貼著本店轉讓的字條。看來開服裝店這條路是走不通了。有一天,他在江海路上轉悠,看到一家花店門口停著一長溜轎車,幾個女人在手忙腳亂地往車上裝飾花朵。而不遠處的另一家花店,正忙著扎花籃,那些扎好的花籃排著隊,站立在門面兩旁。掘城總共有20家花店,他一家一家跑過去,發現所有花店的生意都不錯。他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隨著生活水平和文化品位的不斷提高,人們對鮮花的需求不斷加大,花卉業發展空間巨大。

他又獲悉,花卉行業是有淡旺季之分的,通常情況,每年的9月到次年的5月為鮮花銷售旺季,因為這期間有教師節、中秋節、國慶節、圣誕節、元旦、春節、元宵節、情人節、婦女節、母親節,護士節,等等。這些節日都是要由鮮花來點綴的,而6月至8月,只有兒童節,父親節和建軍節,這些節日,人們是很少想到買花的。當然,還有個七夕情人節,但這個情人節的熱情已經被2月里的那個情人節奪走了。

了解了這個情況后,李想又進一步考慮花店的選址。經過研究,他又得出這樣的結論:花店的地址與生意的好壞是密切相關的,如果選址選得好,淡季也能賺到錢。比如,最好能在醫院附近開花店,鮮花的銷售有淡旺季,可是到醫院住院的病人才不管你什么淡旺季呢,哪怕再淡,該住院還是要住院的。而在掘城,給住院病人送花,早已成了時尚。掘城有掘城人民醫院、中醫院和掘城鎮衛生院三家醫院,這三家醫院附近都開有花店。

有一天,當李想在人民醫院附近的一家花店門口轉悠時,看到了玻璃上貼的店鋪轉讓告示。原來這家花店的老板要到南方去做生意,所以急于想將店面盤出去。

一方急著出手,一方急著接過來,差不多是一頓飯的工夫,就談妥了。一年的門面租金,加上店里的存貨,總共3萬。這個數字也是李想私房錢的數字。

又過了兩天,李想對小惠說,我帶你去看個地方。

小惠跟在李想后面往人民醫院方向跑。人民醫院大門口,來看病的人絡繹不絕。小惠說,你不會是讓我來陪你看病的吧。李想不答言,又繼續往前走。走過人民醫院,是一家沐浴休閑中心。那家花店就在休閑中心隔壁。

花店四面的墻壁都是落地窗,所以從外面能看到里頭各種嬌艷的花卉。小惠趴在落地窗上往里看,她再次問李想,你是不是想買花?你買花干嘛呢?

李想用掏出鑰匙的動作回答了小惠。這個動作讓小惠大惑不解,她跟著李想走進花店。李想按了一下墻上的電燈開關,頭頂上各種射燈一起亮了起來,強烈的燈光打在無數朵玫瑰上。小惠看到一行用玫瑰花拼成的文字:

獻給周小惠的禮物

小惠臉上現出迷茫的神情,恍恍惚惚地問李想,今天又不是情人節,你干嘛要送玫瑰給我?

李想說,這個花店我給你盤下來了,以后我不再叫你小惠了,我要叫你周老板了。

小惠驚訝萬分。她最關心的是花了多少錢。李想告訴她花了三萬。小惠連連搖著頭,太多了,我不要,我不能要。

李想說,店面他已經盤下來了,該付的錢都付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而且,在他看來,她開花店比開任何店都適合。

你也許是對的,我適合開花店,可是錢太多了,我真的不要。

不就是3萬塊錢嗎?在你眼里,3萬塊錢是不是一個很大的數目?

是的,在我眼里,3萬塊錢就是一座山。你知道嗎,我長這么大,還沒見識過3萬塊錢呢?我不知道3萬塊錢疊在一起是多高呢。

李想笑了起來,3萬塊錢疊在一起沒多高,200萬疊在一起那才高呢。

最后,小惠和李想達成了一條協議,這3萬錢算小惠借李想的,等花店賺錢了,再還給李想。小惠是個認真的人,當即就寫了借條,交給李想保存。

以前,這個店是專門經營鮮花的,李想認為,除了經營鮮花以外,還可以經營盆花、干花、工藝絹花,等等,業務上應該朝婚慶和喪葬服務上發展。以后還可以設電話預約送花、上門插花服務、鮮花租擺和網上花店。

李想又很嚴肅地問小惠,你能不能在幾個月甚至更長時間虧損的情況下,還可以照常進貨打理而不灰心喪氣?能不能冷靜地面對那些你進的鮮花隨時凋謝腐敗而需要不停地扔掉的現實?別人休息,你會忙,別人過節你卻拼命工作,從來沒有在過節時和家人團聚的機會,這個現實你能面對嗎?

小惠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想鄭重地將店門鑰匙給了小惠,既然這樣,這個花店你篤定能開。當然,還有些細節問題,比如要對鮮花的用途和含義了如指掌,具備插花的技巧,精通花籃、花圈的制作,不過,這些都很簡單,只要有一本專業書籍就行了。

小惠上街買回來花剪、劍桶、包裝資材等花店常備的東西。去銀行將僅有的1千元積蓄取出來,到花卉市場批發了石竹、君子蘭、康乃馨、唐昌蒲、月季、牡丹、石斛紅、一品紅回來。又去書店買了花束、花藍的藝術圖畫,和一本叫做《花卉藝術》的書。那些藝術圖畫貼在花店墻上,被四周的鮮花遮掩著,乍一看,好似真花一樣,有種層層疊疊的效果。她按照《花卉藝術》里的圖示,將店面布置了一番。

原先的花店叫夜來香鮮花店,李想覺得這個名字太俗,改成“1+1鮮花店”。小惠問他“1+1”何意。李想說,去醫院探視病人的人,除了買鮮花,還會買水果,所以,以后花店還可以經營水果,這就叫“1+1”。小惠說,這個店你來開吧,你腦瓜子太靈了。

店面招牌都是送到廣告公司去做,李想不想用電腦里的字,他想自己寫。李想曾經下苦功臨過米芾的《蜀素貼》,雖然后來不練了,但底子還在。廣告公司將他寫的“1+1鮮花店”幾個字做得特別大,白底紅字,格外醒目。“鮮花店”,雖然只有寥寥三個字,卻寫得飄逸超邁,駿快飛揚,極富米芾的神韻。

開業的日子定在11月8號。小惠沒有人送花籃過來慶賀,李想那頭倒是有不少親戚朋友,但這種事不能讓他們知道。于是小惠便自己動手做花籃。她是個心靈手巧的女人,照著書上的圖示做,竟將花籃做成了。她做了很多花籃,準備到8號那天擺滿店門前的通道。李想則買回來很多鞭炮,這些鞭炮將會在早上8點準時燃放。

11月8號很快就來臨了。那天早上,小惠很早就來到了花店,她將店堂內外打掃得光光亮亮,將花籃擺出來。兩排花籃從店門朝外延伸,形成了一個很長的甬道。然后,她就沿著這條甬道一步步走向店門。她覺得她在走向她的命運之路。

紙鞭和炮竹,她是不敢燃放的,當然由李想來完成。可是,李想并沒有在約好的七點鐘出現。她給李想發了個短信,一個“?”。但是李想沒有回復。她又發了兩個“?”,還是沒有回復。在7:30時,她發了三個“?”,如她所料的那樣,李想仍然沒有回復過來。

這時,小惠突然想起來,李想昨天晚上沒到她那兒去輔導孩子英語。她猜測,是李想的老婆回來了。

小惠猜得沒錯,昨天晚上,確實是瑤琴回來了。那時,李想吃好晚餐,準備下樓到小惠那兒去。剛要開門,門卻被打開了,瑤琴的臉從門外面露出來。李想嚇了一跳,他很不高興地問瑤琴,你怎么回來了?這讓瑤琴感到奇怪,她反問李想,怎么,你不歡迎我回來?

瑤琴是陪浙江客商到南通辦事的,南通離掘城不遠也不近,本來不打算回家,但是最后還是改變了主意。本來想在路上打個電話告訴李想一聲,但想想沒必要,便沒打。

瑤琴隨便吃了點東西,就進衛生間洗頭洗澡。李想在書房里上網。他發現自己心神不寧,他對自己如此排斥瑤琴感到非常驚訝。而且,他還發現,他是為上網而上網,其實是在磨蹭。后來,他聽到衛生間的門響了一下,知道瑤琴洗好出來了。然后,他又聽到臥室的門響了一聲,知道瑤琴進了臥室。瑤琴一定是躺在床上等他。他心里一陣慌亂。他不知道該怎么辦。這時,他聽到瑤琴喊他,你怎么還不洗澡,你快洗澡吧。

在衛生間里,李想又磨蹭了好久。他希望瑤琴睡著了。瑤琴奔波了一天,肯定很疲憊,應該是能很快入睡的。可是瑤琴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酣然入夢。她在臥室里再次喊他,你怎么還沒洗好?你快點呀。李想沒想到,瑤琴會從臥室走出來,敲衛生間的門。她敲著衛生間的門,用懷疑的語氣問,李想,你在里面干嘛?李想回答說,還能干嘛,洗澡唄。瑤琴推了推門,發現門從里面鎖上了。她更重地敲著門,你干嘛要鎖上門,你到底在里面干嘛?李想把門打開來。李想有點生氣。李想說,我在洗澡,你說除了洗澡,我還能干嘛?瑤琴并沒接李想的話茬,她看到李想洗好了澡,卻穿上了內褲,而以前她回家時,李想洗好澡,都是全身光著上床。

后來,兩個人都躺到床上了。瑤琴不咸不淡地說著工作上的煩惱。瑤琴一邊說著,一邊等李想。可是李想卻倚在床背看電視。瑤琴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明天一早她還要回南通。她坐起來主動抱住李想。被瑤琴抱住的李想這才覺得自己太不像話了,他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陌生感。這種陌生感再次給他帶來了慌亂,為了消弭慌亂,他用力去抱瑤琴。他佯裝著熱情,為了增強擁抱的效果,他還去吻瑤琴的脖頸。怕癢的瑤琴咯咯笑著。可是,在瑤琴的笑聲中,李想發現自己對瑤琴的擁抱,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仿佛他抱著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截木頭。

更讓李想慌亂的是,他不能進入瑤琴的身體了。到后來,慌亂演變成了絕望。瑤琴耐心地鼓勵他,幫助他。時間已經到了后半夜了,可是李想一點起色都沒有。瑤琴便問了他一句,你是不是有了問題?李想知道瑤琴說的“問題”指什么。他反問,什么問題?瑤琴說,什么問題只有你自己知道。李想懷著天大的委屈說,我有什么問題?說完這句話,李想對虛偽的自己充滿了鄙夷和憎恨。

后來,兩個人都沉默了。最后,瑤琴說,你知道嗎,我們已經三個月沒做了。說完就側過身子去睡。李想被一種巨大的歉疚感和失敗感籠罩著。他試圖將瑤琴的身子扳過來,可是瑤琴不讓他扳。

早晨到來的時候,李想懷著一種決絕的心情再次爬到瑤琴身上去。但情況并未像他期待那樣的有所好轉,他不得不面對他的身體徹底背棄了他心靈的事實。

瑤琴先下床洗漱,她走的時候并沒有跟他告別。

當李想沮喪著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他完全將今天花店開業的事忘記了。他趕到花店時,看到門口站立著的那些花籃,而店里有了不少顧客,小惠正在眉飛色舞地介紹著剛從批發市場進回來的夜秋香,她的面龐被艷麗的花朵映得緋紅。李想不禁想到唐朝崔護的詩句,人面桃花相映紅。

紙鞭和炮竹是在10點整燃放的,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的次第響起,空中飛揚著花朵般的彩色紙屑。

開業當天,情況很不錯,有很多人是沖著女老板來的。女老板本來就漂亮,而站在花叢中更顯得美不勝收。美麗的鮮花讓人愉悅,美麗的女人也讓人愉悅,李想后來說,這是1+1鮮花店的另一種含義。

可是那天晚上,小惠并不高興。那天晚上,李想依舊去她那兒輔導孩子。看到李想進來,小惠便起身走出去。李想問她去哪兒。她回答說去花店做花籃。

一直到很晚,小惠才回來。那時,孩子已經睡了,李想坐在小凳上看一本叫做《浮生六記》的書。他想等小惠回來他再回家。可是小惠回來了,他卻改變了主意。他起身抱住小惠,可是小惠掙開了,她跑到小床那兒,坐在床沿上,眼睛冷冷地看著李想。李想走過去,坐在小惠身邊,再次勾住她。小惠又一次掙脫開。李想詫異地問她,你怎么了?小惠一直冷冷地盯著他,最后才說,我不開心。

頭一天的生意就這樣好,你怎么會不開心?李想不甘心,又去抱小惠。這次小惠沒有反對,但也沒像往日那樣熱烈地回應著,只是被動地讓李想抱著。你早上沒來,是不是你老婆回來了?

李想沒料到,早上的事,小惠還耿耿于懷。是的,是她回來了。他如實回答,他不想欺騙小惠。

但接下來的問題,他卻感到有點棘手。小惠這樣問他,你和她做了嗎?看樣子,小惠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了這樣一句,但李想知道,她肯定已經被這個問題糾纏一天了。現在,她正焦慮地等待他回答。如果如實回答,這無疑會給小惠一個刺激。如果否認,又違背了他真誠做人的原則。結果,他還是犧牲了他的原則。他對小惠這樣說,不可能做,我們現在就像親戚一樣,對那種事已經沒有興趣了。

小惠以前和丈夫也有這種情況,所以她相信了李想。她松了一口氣,然后緊緊抱住李想,貼在他耳朵邊上說,不許你跟她做,有我你還不夠嗎?你不管什么時候想做,我都會給你。

李想的判斷沒錯,很多來醫院探視病人的顧客,在花店買了鮮花后,又到附近的水果店去買水果。于是李想到人民路上的果品批發市場批發了各種時令水果,讓小惠做成水果花籃,這樣,利潤會比零賣高很多。

花店最大的生意其實是租擺業務。開業的那天,有些顧客并沒有買花,只是來看看,但過后就紛紛打電話來,要求將盆花送到單位上,供會議上用。這就是花店的租擺業務了。

因為不想讓人知道和小惠的關系,所以李想很少來花店,即使來,也是很快走掉,所以花店的生意他幫不上忙,完全靠小惠一個人打理。單是照顧門面,一個人就夠了,但要對外租擺,顯然需要一個幫手。李想讓小惠在《掘城日報》做了個求聘女工廣告。廣告在報紙上登出來后,好幾個女人來應聘,但小惠都不滿意。

有一天,小惠從落地窗里看到一輛黃包車停在了花店門口,從黃包車里下來一個身材苗條的年輕女人。這個女人長相俏麗,衣著入時,胳膊上挎著一只銀灰色坤包。掘城街上有很多好看的女人,但這么養眼的女人,小惠還是頭一次見到。女人剛推開門,小惠就迎上去,問她買什么花。

女人笑了起來,她并沒有回答小惠的問題,而是說我認識你。

小惠說,不會吧。她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怎么可能認識她呢?

女人繼續說,你就住在我家樓后面的車庫里,對不對?我天天看見你出來進去呢。

原來,這個女人就是她的鄰居,住在車庫前面的一棟樓上,從那棟樓上任何一個角度往后俯視,都會將車庫盡收眼底。

小惠熱情地說,你想買什么花?我免費送給你。

女人又笑起來,打量著琳瑯滿目的花朵,說,我不是來買花的,你店里不是要招人嗎,我是來應聘的。

小惠愕然,她看著這個漂亮女人,連連搖著頭,別開玩笑了,你怎么會來應聘呢。

女人認真地說,不開玩笑,我真的是來應聘的,你覺得我還行嗎?

小惠拍了一下巴掌說,看你說的,像你這樣的女人,打燈籠也難尋呢。

這個叫楊虹的女人說,幾天前,她去國清寺燒香,順便到寺門前的算命攤子上算命,看看她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雖然去醫院做了檢查,B超告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個千金,但她還是想從算命先生這兒得到證實。很多女人都喜歡男孩,但楊虹卻喜歡女孩。

算命先生只是瞄了一眼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就一口斷定是女孩。這讓楊虹十分高興,接下來,她又問怎么才能讓女兒漂亮。大凡女兒生下來都像父親,而女兒的父親卻是個很丑的男人,所以楊虹才會這樣問。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但是算命先生卻胸有成竹,他對楊虹說,從現在起,你就要經常置身在鮮花叢里,讓你女兒從一開始就氤氳在美麗鮮花的氣場里,日后說不定比你還漂亮呢。于是楊虹就想到花店來做事。

楊虹對小惠說,你能接受我,我很高興,不過,有話在先,我大概只能在這兒待八個月,八個月以后,我就要回家生孩子了。

小惠笑著說,你就是在我這兒待八天,我也很滿足了。我每個月給你開一千塊工資。

這幾天,小惠已經打聽清楚了,在花店打臨工的,一個月的工資是八百塊。她想多給楊虹二百塊。

楊虹再次笑了起來,楊虹說,無所謂,我不是為錢到你這兒來的。一千塊算什么呢?一千塊還不夠我進一次護膚店的呢。

楊虹一手漂亮的插花活兒,招來了更多的顧客。楊虹似乎天生就會插花,她插得比小惠還要好。插花其實是一門藝術,小惠插花有將各種花材拼湊的意思,比較隨意,看上去只是各種花材的組合,只有形而無神。楊虹就不一樣,她善于根據一定的構思來選材,借以表達某種主題,以形傳神,達到形神兼備的效果。比如,典禮、開業等隆重場合用牡丹、月季、一品紅做插花,外形突出簡潔、莊重。婚慶插花選用百合、紅掌、蝴蝶蘭、滿天星、天堂鳥、情人草、毋忘我,再配以巴西木葉、龜背竹、蓬來松、天門冬,突出熱烈喜慶的色彩。說到底,那些形態顏色各異的花朵就是一堆散亂的文字,看你怎么造出美妙的句子。

小惠讓楊虹負責店面上的事情,自己負責出門租擺業務,捎帶著進貨。但楊虹每天下午要去駕校兩小時,她已經順利通過了樁考,現在正準備路考。

李想與楊虹相遇,是在楊虹來花店上班的第三天。盡管小惠已經告訴他楊虹如何漂亮,但見面時,楊虹的美貌還是讓他吃驚。李想一進門,就裝作買花者,打量著滿屋的花卉。小惠也佯裝不認識他,問他想買什么花。站在一旁的楊虹笑了起來。小惠問她,你笑什么?

楊虹已經笑彎了腰,如果再笑下去,就會將腰折斷了,于是她只好坐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她還是笑。她一邊說一邊說,我想向張藝謀推薦你倆去當演員。

演員?什么演員?李想問道。

楊虹說,我經常在早上從后窗看到你從車庫里出來。

李想和小惠聽楊虹這么說,覺得沒必要再裝下去了。

等到李想走后,楊虹問小惠,處了多久了?

小惠老老實實回答,不長,也就三個多月。

他是干什么的?

他在機關上班。

他有錢嗎?

他是上班簇,哪有什么錢啊。

說到這里,楊虹打住話頭,奇怪地看著小惠,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稀有動物。小惠被她看得心里發毛,問道,你干嗎這么看我?

楊虹蹙著眉頭說,他沒錢,你怎么還和他相處?

小惠又是老老實實回答,我們處的是感情。

一聽小惠這話,楊虹又笑起來了。這次她把眼淚都笑出來了,她臉上布滿了淚水,看上去就像剛剛哭過。感情?你告訴我,什么叫感情?

以前,小惠是知道什么叫感情的,可是現在楊虹這么問,突然就糊涂了。是啊,什么叫感情呢?感情的確切含義是什么呢?

楊虹說,說到感情,其實我比你懂。感情能當飯吃嗎?要是米缸里沒米了,說一句我愛你,就有米了嗎?我以前處過一個教師,是個大學生,要文化有文化,要人品有人品,可他的零花錢還要我給他,你說這有意思嗎?

接下來,楊虹說了一句粗話。小惠想不到楊虹這么文靜漂亮的女人,竟說出這么粗的話。楊虹說,那么,你讓他白白日了三個多月?

小惠不高興地說,你怎么說得這么難聽?

楊虹以一種怒其不爭的語氣說,你怎么可以讓他白白日了三個多月呢?你讓我說什么好呢,我們女人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小惠被楊虹的那種語氣激怒了,高聲大嗓起來,東西是長在我身上的,我愛給誰給誰,用不著你管。小惠說,我的看法跟你不同,我不是因為圖他錢才跟他好的,我是看他人好才跟他好的,只要他對我好,這比什么都重要。別說他還有工資拿,就是他成了叫花子,我也愛他。

吵歸吵,兩個女人還是相處甚歡。兩個人其實就是隔得很近的鄰居,一抬腿就能到,可是小惠從來沒去過楊虹家。她也從來沒有問過楊虹的家庭情況。經常,在傍晚的時候,楊虹會站在后窗,腦袋微微探出來朝樓下喊,小惠,快帶孩子上來一起吃飯。

每次楊虹這么喊時,小惠都在忙著給孩子準備晚餐,她快步從車庫里走出來,仰起身朝楊虹搖著手,又迅速縮回了車庫。

在一個周末的傍晚,小惠從花店回到住處。因為回來得晚了,孩子一直吵著要吃飯,可是飯和菜都還是生的,小惠便拿出手機,翻快餐店的電話。這時楊虹跑過來了。以往她都是站在樓上喊小惠過去吃飯,現在她親自上門來請了。

小惠帶著孩子一進楊虹的家門就愣住了。她沒想到客廳那么大,簡直就像個小操場。客廳里的那些家具都是歐式的,每一件都金碧輝煌,咄咄逼人。小惠看到一個黑不溜秋卻很壯實的矮個子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那個男人看到小惠進來便起身相迎,笑著說,歡迎周老板。

楊虹向小惠介紹,這是胡哥。

小惠第一個感覺,是為楊虹打抱不平,她不明白楊虹怎么會嫁給這么丑陋的男人。第二個感覺,是胡哥很有錢。胡哥的襯衫領子里閃爍著一根金項鏈,它碩大得跟一條鐐銬差不多。

胡哥雖然其貌不揚,卻很有紳士風度,他不停地為兩個女人和孩子夾菜。他已經從楊虹那兒知道了小惠是單身,所以他開玩笑地跟小惠說,我給你介紹個老公吧,保準讓你吃香喝辣。楊虹碰碰他的手肘,說,你別管閑事了,人家已經有了。

啊,有了?胡哥看著小惠,能讓你小惠看中的,一定是個出色男人,什么時候讓我見識見識。楊虹在一旁吃吃地笑,不能見陽光的,是露水夫妻。

小惠看了一眼邊上的孩子,臉色變了。胡哥和楊虹見狀,就不再說什么了。

第二天,在花店里,小惠跟楊虹談起胡哥。她問小惠,你怎么叫你老公胡哥呢?

楊虹笑起來,胡哥不是我老公,他是我男友。

啊,你也有相好的?

看你這種大驚小怪的樣子,只許你有相好的,就不許我有相好的啊?

我以為,像你這么漂亮高貴的女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呢。

又說起了楊虹的房子。小惠問,你哪來的錢買那么大的房子,那該花多少錢啊?

是胡哥送給我的啊。

胡哥送給你的?

看著小惠張著嘴驚愕的樣子,楊虹再次笑起來。

楊虹告訴小惠,胡哥是個養殖老板,在東凌海邊養對蝦,生意做得很大。因為忙,平時不怎么回來。胡哥的家也在掘城,孩子大學畢業后回來跟著他一起干。胡哥是兩年前認識的楊虹,認識了楊虹不久就給她買了房子,他從養殖場回來就住在楊虹這兒。胡哥的老婆知道了胡哥和楊虹的事后,跟胡哥鬧過幾次。可是胡哥不跟她鬧。胡哥說,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你,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拗不過我下面的那個東西,你讓我怎么辦?我教它朝西,它偏要朝東,我教它向南,它偏要向北,我真的沒辦法。胡哥這么說,她也沒辦法,要是把胡哥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就當身上生了癤子吧。癤子這個東西,只要你不去注意,就感覺不到腫痛,到時候它就會自生自滅。

談到這兒,小惠沉默了。一股巨大的委屈感潮水般涌過來,徹底將她淹沒了。她心里有個聲音在不斷喊叫,怎么這種好事我就攤不上呢?我哪兒比不上楊虹了?長相,人品,哪一樣都不輸給她,可我怎么就攤不上這種好事呢?

她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給李想打電話。她是很少打電話給李想的,她喜歡發短信給李想。發短信顯然比打電話慢,而她喜歡的就是這個慢。可是那天她卻迫不及待給李想打電話,而且是當著楊虹的面。

李想也是習慣和小惠發短信,所以乍一接到小惠的電話,便忙不迭的問她,發生什么事了嗎?

小惠大聲說,你給我手機上充1000元話費。

其實,她手機卡上還有錢,根本不需要現在充值,即使要充值,她也從來沒讓李想充。以前有好幾次,李想主動提出來要給她充話費,她都拒絕了。

終于能給小惠充話費了,李想是高興的,可是他沒想到小惠要她充1000元話費。他問,干嘛要充這么多。聽到李想這么問,小惠歇斯底里地喊叫起來,你別管,叫你充多少你就充多少!

那天晚上,李想仍舊來給孩子補英語,補完了,小惠說,你回家吧,今晚不做了。李想就像被一口水嗆住了,過了會兒才說,你怎么了,我們已經有好幾天沒做了。

小惠說,我們在哪兒做?

李想說,不是有地鋪嗎,我們不都是一直在地鋪上做的嗎?

小惠有點氣急敗壞地說,現在什么時候了,我們還能在地鋪上做嗎?

李想這才如夢初醒,夏天在地鋪上做是可以的,現在已經11月份了,地上一片冰涼,確實是不能再在地鋪上做了。

小惠說,你去給我租個像樣的房子,以后我們就在床上做。

李想覺得小惠的話很有道理,確實有必要租個像樣點的房子,這有利于性生活,也有利于小惠的日常起居。

考慮到孩子上學方便,房子最好還是要租在靠近實驗小學的明霞小區,李想整整打聽了三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過是個小套,一房一廚一衛,外加一個很小的餐廳。小惠去看了,不滿意。小惠說,只有一個房間,這跟車庫有什么區別,難不成我們在餐廳里做?

小惠顯然是對的,李想繼續打聽,既跑中介公司,也挨家挨戶問。終于在緊鄰明霞小區的三元小區找到一家,是兩室一廳的中套。這個中套房子還是新的,房東只是草草裝修了一下,里面什么也沒有。對這個中套,李想是滿意的,兩個房間,小惠和孩子各住一個房間,這樣,做愛的場所問題就解決了。小惠的意思是想租個大套,但她拿這個中套與車庫相比,確實是有了天壤之別,就不再說什么。

搬家的那天,胡哥讓他的幾個小兄弟過來幫忙。那幾個小兄弟都是著黑衣,光頭,留著胡子,身上刺青。叫來一輛卡車,小惠所有的東西搬到卡車上,只占了一個角落。這些東西搬進中套房里,占的地方更小,兩個房間顯得落寞空曠。小惠寫了個購物單給李想,讓李想趕快去買東西。楊虹知道了,主動提出陪李想去買。

在掘城,最大的商場就是文峰大世界。楊虹坐著李想的別克直奔文峰。購物目標很明確,床,衣櫥,餐桌,寫字臺,沙發,彩電,洗衣機,熱水器。小惠原先的那套鍋碗瓢盆,被楊虹扔了,所以還需要買一套新的吃飯家伙。李想帶了一張可透支2萬元的銀行卡,他估摸買下這些東西,2萬元足夠了。楊虹喜歡名牌,所以她專挑名牌買。這樣,2萬元就不夠了,還要再添上5千元。李想厚著臉皮問楊虹,你身上有5千元嗎?我想借一下,兩三天就還你。楊虹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他,然后就笑起來。她從包里掏出一個很大的紫色皮夾,拉開拉鏈,拿出一疊鈔票,捻了5千給李想。

該買的都買了,小惠似乎覺得還有一樣東西沒有買,可是又一時想不起還有什么東西沒有買,直到拿起手機打電話才恍然大悟。小惠的手機還是好幾年前買的直板諾基亞,已經陳舊不堪,鍵盤上的數字都已模糊不清了。而楊虹的手機卻是觸摸屏的,剛剛上市的iphone。小惠讓李想也給她買個蘋果手機。李想知道蘋果手機很貴,便想說服小惠買個別的牌子的,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他到移動營業廳,挑了一款很女人氣的iphone,一問價錢,要5000。李想查了查工資卡,上面恰好還剩下5000,便咬著牙買下來了。

現在,李想的家底已經告罄,真正意義上的山窮水盡。給小惠租的這個中套房,年租金1萬元,房東要求一次性付清,這個錢還是他向父母借的。眼下,當務之急是還掉楊虹的5000千和銀行卡上透支的2萬元。楊虹的5千元絕對不能拖。銀行卡上透支的2萬元,可以有一個月的還款期。他給一個當老板的朋友打電話。可是老板朋友沒有2萬5借給他,只能借給他5千。

告別了車庫,其實也告別了屬于車庫的溫暖的夜晚。現在,每天晚上,小惠都帶著孩子到楊虹那兒去吃晚餐。楊虹很會忙菜,但她怕油煙味。她吃的菜都是到飯店去拿的,在那兒記個賬,到時由胡哥去結。在楊虹那兒吃好晚飯,小惠就把孩子送到楊虹介紹的英語老師家輔導。那個老師專門租了間大房子,晚上,很多家長都把孩子送過去“吃小灶”。把孩子送到那兒后,小惠會去花店。花店的租擺生意越來越好了,小惠必須每天晚上提前做好花籃。到九點半的時候,她再去接回孩子。開始的幾天,李想晚上到花店去陪小惠,可是楊虹晚上也去花店,他就不再去了。他待在家里,打開電腦上的錢龍軟件。他買的股票老板電器被深套,他試圖從那些彎彎曲曲的K線找到起死回生的奧秘。他有12萬元在股票上,這12萬元是他和瑤琴的積蓄。當然,一開始是30萬,因為虧了18萬,現在只剩下12萬了,如果老板電器仍然下挫,這個數字也會消失。

小惠接孩子到家一般是10點左右。孩子吃點東西,洗好上床,已經是10點半以后了。這時李想會去小惠那兒。搬到新居后,他和小惠在床上做了幾次。在床上做,確實比在地鋪上做感覺好,可是小惠似乎沒有了興致,她在李想身子底下不斷地問,好了嗎?你好了嗎?這種消極的情緒也影響了李想,所以李想也興趣大減。后來,小惠一點也不想做愛了。她對李想說,你給我買個房子吧,老是住著租來的房子,我心里不踏實,你說心里不踏實還會有興致做愛嗎?

確實,李想是應該給小惠買一套房子的,哪怕面積小一點。現在掘城開發了很多住宅小區,完全能買到一套滿意的房子。這當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現在掘城的房價高得怕人,三年前一平米是4千左右,現在已經飆升到每平米8千元。買一套100平米的房子就要80萬,還不算裝修。80萬對李想肯定是個天文數字,李想是絕對拿不出的,除非去偷去搶。他的3萬元私房錢已經用掉了,中套的年租金加上老板朋友的5千元,他有1萬5千元的債務。而他每月的工資除了交房貸,水電費,電話費,以及養車,也就所剩無幾了。

所以,每當晚上到小惠這兒來,聽到小惠要他買房,他就沉默了。他絞著手,在沙發上尷尬地坐一會兒,就起身回家了。有時也會說上幾句,不外乎是“讓我想想辦法”之類的話。

楊虹早上仍然是坐黃包車到花店去。黃包車是包月的,每天早上八點,它會準時停在楊虹的樓下,等待楊虹下樓。黃包車的包月費是150元,楊虹告訴小惠,這點小錢也是胡哥給的。然而有天早上,楊虹沒有坐黃包車,而是開著一輛嶄新的紅色小轎車去花店。那時,小惠已經在花店忙活了,她看到锃亮的紅色轎車在店門口停下,還以為是來買花的顧客。等到楊虹從車里出來,她大吃一驚。

你買車了?她問楊虹。

楊虹炫耀般說,我哪有錢買車啊,是胡哥送給我的。

小惠放下手上的活計,跑出去看車。楊虹的車紅得像桃花那么妖嬈,比鏡子還要明亮。兩邊的后視鏡上還系著紅絲帶,在風中肆意飛舞。小惠小心翼翼摸了摸車,問楊虹,這車有十萬吧。楊虹笑了起來,一個車輪就是10萬呢。

小惠想了想,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啊,40萬?楊虹,你不是開的一輛車,你是開的一座房子啊。

那天晚上,李想又到小惠這兒來。他已經幾天沒來了。他一進門就想和小惠做愛。他對小惠說,做一次吧,要不我會憋死的。可是小惠推開了他。小惠說,你明天就給我買房子。胡哥給楊虹買了那么大的房子,現在又給楊虹買了40萬的車。我不要求你買那么大的房子,也不要求你給我買車,我只想你給我買一套普通的房子,哪怕是一個小套。

第二天,楊虹告訴小惠,淺水灣開盤了。楊虹說,淺水灣的房子好,那兒傍湖,幽靜,空氣也好,你應該在那兒買一套。小惠當即就開著電瓶車直奔淺水灣。楊虹說得沒錯,淺水灣的環境確實好,不僅環境好,房子也蓋得很洋氣。她一棟棟看過去,心情好到極點,就仿佛其中的某一套已經是她的了。她給李想打電話,讓李想快來。可是李想不接電話。她一連打了5次,李想都沒接。

李想正在證券公司看盤,他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老板電器到底不爭氣,一路下滑,又創下了新低。他懷著決絕的心情,把股票全部拋掉了。他看了看賬戶,只剩下8萬元。一年前,他拿著30萬進入股市,一年后,他虧掉了22萬。他又轉出2萬,還到透支的銀行卡上。

這時,他看到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小惠的,連忙打過去。小惠問他,你死到哪兒去了?這句很沖的話讓李想愣住了。小惠說,你快到淺水灣來,我在這兒等你。李想不想去,他去干什么呢?他買不起房子,他手上只有6萬元了。6萬元連個衛生間都買不到。但是最后他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楊虹看中的那棟樓,與別的樓群遠遠隔開,有種遺棄而立的味道。它周圍的空間很大,房前是一片草坪,房后是大片的龜背竹,西山墻緊臨人工湖,碧水藍天。因為環境好,這棟樓的價格也特別高,一平米超過了9千。楊虹領著李想參觀了三樓的一個大套。這個大套,無論是采光還是結構,都堪稱完美。小惠不停地對李想說,買吧,買下來吧,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李想只是傻笑。小惠問他什么意思,到底買不買。他仍是沖著小惠傻笑。

售樓處的大廳中央擺著一個很大的微型樓盤,小惠看中的那棟樓也在里面。售樓小姐說,這棟樓最近又漲價了,一平米漲到了1萬。看樣子,還會往上漲,要買就趕快買,首付只要30萬就行了。楊虹要了購房合同,讓李想看。可是李想不看購房合同,李想只是傻笑著盯著微型樓盤看。

小惠急了。小惠再一次歇斯底里起來。小惠幾乎是在吼叫,你到底買不買?

李想就像個木樁楔在微型樓盤前傻笑。到后來,他看不到小惠了,也看不到售樓小姐了,更讓他發慌的是,他也看不到微型樓盤了,他看到的是一片虛空。

后來的幾天,李想打電話給小惠,她不接。發短信,她也不回。小惠顯然是生氣了。老這么僵著也不是回事,有天晚上,李想又去小惠那兒。他希望小惠能理解他,再給他點時間想想辦法,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想到辦法的,比如從現在起就天天購買體育彩票,別人能得大獎,我為什么就不能得呢?要是得個500萬的大獎,我肯定會給你買幢別墅,還會給你買一輛名貴的女車。

李想到了小惠樓下,已經11點了,孩子肯定已經進入夢鄉了。他看到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寶馬車,像頭巨獸蹲在那兒,車牌號也很牛,998。他羨慕地上前摸了摸車身,同時想自己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開這樣的好車了。離開寶馬,他進入門洞,開始爬樓。爬到小惠租房所在的樓層時,抬手按門鈴。就在手指快要接觸按鈕的時候,他聽到屋內傳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怔住了。他不明白小惠的屋里怎么會有男人的聲音。他下意識將耳朵貼在門板上。有個男人在說著什么,但是聲音含混,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然后他又聽到了小惠的聲音。小惠并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吃吃地笑,小惠的笑里面明顯有著輕佻的意味。

寫到這里,我忽然拿不定注意了,我不知道李想會有什么反應。他的反應不外乎兩種,一種是血脈賁張,破門而入。另一種是默默后退,含辱下樓。我想,后者才符合他怯懦的性格。所以我讓李想轉身下樓了。他的腿像灌滿了鉛,腳步沉重。同時,他感覺到他不是踩在堅硬的水泥臺階上,而是踩在虛浮的棉絮上。

現在,故事該如何發展下去呢?我想應該讓胡哥出場了。我發現我已經好久沒有提到胡哥了,我不能老是讓他待在場外。我記得,在那個周末的傍晚,楊虹下樓去小惠租住的倉庫,叫小惠吃飯。小惠在楊虹的住處頭一次見到了胡哥。胡哥要給小惠介紹對像,楊虹在一旁說,小惠已經有了。胡哥接著話茬說,能讓你小惠看中的,一定是個出色男人,什么時候讓我見識見識。所以,接下來我應該讓胡哥與李想見面了。可是他們以何種方式,又在哪兒見面呢?這讓我頗費躊躇。后來我想,還是安排他們在餐桌上見面吧,因為楊虹路考順利通過了,并且很快拿到了駕照。因為高興,她想請小惠吃飯慶祝一下。她也請了李想。胡哥呢,就算作陪。

在一個周末的晚上,李想開車直接去花店,在那兒幾個人會合,再一起去黃海大酒店。李想到花店時,看到花店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寶馬,它像頭巨獸蹲在那兒,車牌號是998,這讓他悚然心驚。幾天前的一個夜里,這輛車就停在小惠樓下。小惠屋里男人的聲音,無疑就是這輛車的主人發出來的。

李想從車里下來時,一個黑瘦卻很結實的矮個男人從店里迎出來,很熱情地招呼道,你就是李想吧,一看就氣質不凡,難怪小惠會看上你。矮個男人跟李想握手。李想沒料到這個男人的手老虎鉗子似的堅硬,握得他生疼。矮個男人自我介紹道,我叫胡軍,你以后就叫我胡哥吧。李想早已從小惠那兒聽說了胡哥這個名字,便說我與你神交已久了。

楊虹,李想,小惠,還有小惠的孩子都坐胡哥的車去黃海大酒店。

吃飯過程在此不再贅述。需要說明的是,小惠的孩子要去老師那兒補課,花店里也有事情,所以楊虹,小惠和孩子提前走了,撂下兩個男人在飯桌上聊天。

胡哥看上去是個粗人,但卻能像女人那樣拉家常。他笑瞇瞇地問李想家庭情況,老婆在哪兒上班,兒子在哪兒上大學。然后,話題就扯到小惠身上了。胡哥問李想,你真的愛小惠嗎?李想覺得胡哥這個問題問得很愚蠢,便訕笑著說,這還用問嗎,我當然愛她,我是出于愛才找她的。聽了李想的話,胡哥笑了起來。那種笑類似聽到某個笑話發出來的笑。胡哥一邊笑,一邊指著李想說,你他媽的放屁,這種虛偽的話我他媽的不愛聽。天下的男人找女人都不是出于什么愛的需要,而是出于雞巴的需要,難道不是嗎?我找了好多女人,究竟找了多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可是沒有哪個女人我是出于愛才找的,都是因為雞巴難受才找的。如果哪一天雞巴安分了,我就不會找女人了,我會乖乖回到老婆身邊去。

李想無言以對。他知道他不是胡哥的對手。他又開始傻笑了。他傻笑地看著胡哥。對他的傻笑,胡哥顯然是不滿的。所以胡哥不高興起來了。胡哥一不高興,臉就會變得陰沉,目光就會變得猙獰。胡哥說,你不要老是笑,有什么值得你笑的?你說話,你快說話。

李想說,你讓我說什么呢?我不知道說什么。

我聽說小惠要你買房子,你不給她買,你就說說你為什么不給她買?你就這么白白操了她?

胡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我買不起房子。我自己的房子還在還貸款呢,至少還要還10年。

你不能給人家房子,那么,你告訴我,你能給人家什么?給她一輛車,一輛紅色奔馳?

我也不能給她車。

那你他媽的能給她什么?

我,我,我只能給她一顆心。

哈哈,你告訴我,人的心值多少錢?我倒是知道,肉攤上,一顆豬心賣10元,一顆人心,往多里說,100元不得了了。人家把身子給了你,你就給他100元?她一個良家婦女的身子就值100元?你去找個不怎么樣的婊子,一夜還四五百呢。

可我們是兩情相悅,兩廂情愿的。

但你也不能不給她一個交代啊,這個道理連我這個粗人都知曉,你一個有知識的人就不明白嗎,如果你是一個女人,你讓人家白白操了,你愿意嗎?就拿我來說吧,我操過很多女人,究竟操過多少,連我自己也說不清了,可是到最后我對她們都有個交代,以后分手了,她們還都念著我的好。

說到這兒,胡哥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號碼,摁掉了。很快,手機又響了。他又摁掉。但隨即又響,胡哥只好接聽。李想聽到手機里傳出女人的聲音。胡哥對著手機里的那個女人說,這幾天我老忙的,現在還在跟客商談事情呢。李想聽到手機里女人的聲音提高了,言詞似乎很激烈。胡哥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我這就過來。

胡哥離開時對李想說,你再好好想想,過幾天我到你單位去找你。

第二天,李想去花店找小惠。因為楊虹在那兒,李想把小惠叫出來坐到他車上說話。他已經下決心結束與小惠的關系,他今天來就是告訴小惠的。但他在語言表達上比較含蓄。他對小惠說,我想冷靜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們就不要聯系了。不過,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不管是給你買房還是買車,我總會想出個辦法來的。

小惠始終一言不發。李想問她怎么不說話。小惠說,我沒什么好說的。

過了幾天,李想接到胡哥的電話。胡哥問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李想說正在想辦法。胡哥笑了起來。胡哥說,但愿你能想出辦法來。

胡哥打來電話的第三天,李想下班回家,遠遠看到他家樓后的甬道上站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走近前才知道是小惠和她女兒。小惠手里拎著一個行李包,小惠的女兒則背著書包。李想詫異道,你怎么在這兒?小惠說,你這個人真好玩,我怎么不能在這兒了?

李想往門洞里走,小惠領著女兒跟在他身后。他爬樓,小惠和女兒也跟著爬樓。爬到四樓上,到了家門前。李想站住了,問小惠,你到底想干嘛?小惠爬樓累得喘不過氣來,小惠的女兒說,我媽說,到你家來住。

一進家門,孩子就爬到大沙發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孩子對媽媽說,叔叔的家真漂亮,和畫里的一樣呢。小惠接過孩子的話頭說,你以后不要叫他叔叔了,你就叫他爸爸。小惠把行李包拎進李想的臥室,李想跟進來。李想說,別胡鬧了,你怎么可以住在我家呢?我老婆這幾天就要回來了,也可能今天晚上回來。小惠打開行李包,將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掛到衣櫥里,你老婆回來跟我有關系嗎?告訴你吧,她回來也好,不回來也好,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李想急起來,你怎么這樣,她要是知道了我和你的事,她會跟我拼命的。小惠笑了起來,你害怕老婆了?你當初找我時,怎么沒想到要害怕老婆呢?

李想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瑤琴已經好多天沒跟他聯系了,說不定今天晚上她真的會突然回來,他知道要是瑤琴在家里撞上小惠會有什么后果。瑤琴不止一次暗示過他,如果她發現了他有出軌行為,她會毫不猶豫跟他離婚。他不想離婚,在他這個年紀,家庭已經越來越顯示出港灣的意義。他不想失去這個港灣。可是,現在一個叫周小惠的女人將有可能讓這個港灣消失。

掛好了衣服,小惠讓孩子去李想的書房做作業,她自己則去廚房行使一個家庭主婦的職責。李想一直跟在小惠屁股后頭苦苦哀求,有事好商量,你先帶孩子回去好嗎?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也不想跟你商量什么。我不回去了,我就住在你這兒了。我想做你老婆,我想跟你結婚,所以我不回去了。

小惠開始淘米做飯。

李想快要跪下來求小惠,他的聲音里甚至帶著哭腔。你快帶孩子回去吧,你真的不能待在我這兒。我會想出辦法來的,我會對你有個交代的。

李想,我跟你說,我一不要你買房,二不要你買車,我就想做你老婆。

小惠真是巧婦,她用冰箱里的食材很快就做了幾樣色香味俱全的菜。小惠對孩子說,快叫你爸爸吃飯。可是李想哪有心事吃飯,他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小惠說,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水來土掩,兵來將擋,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怕什么?

李想像個困獸,在客廳里絕望地跑來跑去。他不時焦慮地抬頭看墻上的三五牌掛鐘。他想象瑤琴隨時會開門進來。他無法想象如果現在瑤琴現在回來,會發生什么。他覺得不能再待在家里了,他跑下樓給胡哥打電話。他覺得現在只有胡哥能救他。他在電話里把情況告訴了胡哥。他在電話里央求胡哥,你幫幫我吧。他甚至說出了“我不會忘了你大恩大德”之類的話。可是胡哥卻很認真地對李想說,我真心想幫你,可是我幫不了你,你和小惠的事,是你們自己的事,我怎么能干涉呢。就像一家子的事,外人怎么好管呢?

胡哥的話讓李想心灰意冷,但他不怪胡哥,胡哥的話顯然是有道理的。

寫到這兒,我又恐慌起來。我不知道接下來故事該如何結尾。我終于讓語言陷入了泥淖,或者說語言終于背叛了我。現在,除了寄希望于靈感的到來,我一籌莫展。我每天都在祈禱靈感出現。但是它杳無音訊,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我想,它永遠不會出現了。沒有誰能拯救你。你只有自己拯救自己。我突然想起一位評論家說過的話,小說有很多可能性。既然小說有很多可能性,那么小說的結尾也應該有很多可能性。那么,這部小說也應該有多種結尾的。我想,第一種結尾是不是讓李想完全置身于絕境?他想嘗試著能否絕處逢生。如果能夠逢生,固然很好,如果不能,他愿意為此付出代價。他已經想明白了,不管你選擇哪一種生活,你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有付出代價的生活,才是真實的生活。而他只愿過那種真實的生活。那天晚上,他下樓給胡哥打了電話后,就開車去上海找瑤琴了。他明白,這個時候能真正幫他的,不是胡哥,而是自己的妻子瑤琴。他相信瑤琴會出面幫他擺平這件事的。這件事情過去后,他會一心一意和瑤琴過日子,忠實于家庭,也忠實于自己的心靈。他悟出了這樣的道理:你玩弄生活,生活也會玩弄你。生活其實是一面鏡子,它會模仿你的一切。他開車離家是夜里11點左右,按照正常車速,他應該3小時后抵達上海。可是到第二天早晨,他才到上海。這主要是他很少開車去上海,在高速上他下錯了一個口子,兜了一大圈回來就花了幾個鐘頭。掘城駐上海的招商點設在繁華的淮海路,而瑤琴的宿舍卻在莘莊。莘莊又是個偏僻的地方,他坐地鐵一號線找到莘莊瑤琴的住處,太陽已經兩桿子高了。瑤琴住在一幢住宅樓的三樓,他已經沒有一點力氣爬樓了。這時,他猶如海外游子,多想馬上見到瑤琴,所以他打起精神,一口氣從底樓奔上三樓。站在瑤琴的房間門口,他大喘了幾口氣,便舉手按門鈴。然而,這時他聽到屋里有男人說話的聲音,聽上去顯然是上海方言。就在那一瞬間,他渾身癱軟了,順著門板坐在了地上。在那一刻,他突然不知自己置身何處,腦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明白,生活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巧合。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頓飯的工夫,也許是一支煙的時間,門打開了。李想是倚在門上的,所以門突然打開,李想就朝后仰倒在地上了,一半身子在門內,一半身子還在門外。開門的是瑤琴,她挎著包,正準備出門去淮海路上的辦公室。她看到李想時嚇了一跳,驚叫著,李想,你怎么會在這兒。她俯下身,打算將李想抱起來。可是她哪里抱得動李想,而李想一點都不想起來,他多想沉睡在這冰冷的地上。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從屋里走出去了,因為門被李想堵住了,他只好從李想的身上跨出去。李想只覺得眼前有影子一晃,然后看到一個穿西服的男人背影疾速消失在樓梯口。

當天,瑤琴和李想一起回來。瑤琴找了幾個場面上的人,約胡哥和小惠見了一次面。瑤琴是通情達理的,她認為李想確實欠小惠的,既然欠了就要償還。最后協議的結果是,小惠獲得了2萬元的賠償。小惠按照瑤琴的要求,寫了一張收條,眾人都在收條上簽了字,以示見證。此事便算了結了。

第二種結尾是:李想考慮再三,走了一個極端:他和小惠結婚了。他是愛小惠的,而和瑤琴已經走到了婚姻的邊緣,與其徒有虛名地維持著這個貌合神離的婚姻,不如建立一種新的生活。好在李想的想法也是瑤琴的想法,可謂不約而同。如果李想不提出來,再過一段時間,瑤琴也會主動找他談的。兩人很快協議離婚,李想分得了一半財產。

第三:小惠以住進李想家作為威脅,最終使李想崩潰了。沒有人可以幫他,但是他自己又幫不了自己。他既不想讓瑤琴知道他的丑事,從而讓家庭面臨解體的風險,也不想讓單位知道,使自己的形象受到毀滅性的影響。那天晚上他一直在小區大門口徘徊到深夜,他最終屈從了小惠的要求,答應在一年之內給小惠買一套房子。他將房產證以及他割掉股票剩下的6萬元給了小惠,如果在一年之內他不能給小惠買房,那么小惠將把他的房子轉到她的名下。第二天,小惠就領著孩子回去了。自此,李想每天都買體育彩票,成了一個十分忠實的彩民。

第四種結尾:那天晚上,小惠一直等著李想上樓。其實小惠并否非要李想給她買房不可。她和孩子住進李想家,只是想逼逼他而已,這個點子還是胡哥和楊虹給她出的。她知道李想愛她,而她也是愛李想的,她只是想要李想給她一個交代,至于如何交代,完全聽憑李想的良心。她一直等到子夜時分,李想還沒回來。于是她拿起手機打電話給李想。可是李想關機了。她以為李想的手機沒電了,所以并沒放心上,和孩子先睡了。第二天早上醒過來,她爬起來到另一間房去找李想。可是床上沒有李想,顯然李想沒有回來。她一整天都在打李想電話,而李想的電話始終關機。她去了一趟李想的單位,但李想單位的人告訴她,李想沒來上班。李想消失了。她一直在等李想回來,不僅她在等,瑤琴也在等,單位也在等,可是始終沒有他的消息。李想并沒有開走他的別克車,他只帶走了手風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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