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巴士

亦無傷

肖月明開了一家服裝店，整日守在店里，一刻也不能離開。她覺得生活枯燥無味，沒有一點激情。

她偶然在網上看到，現在一些年輕人流行玩交換生活的游戲，就是以對方的身份去體驗別人的生活。她心里一動，于是就發了一個帖子，介紹了自己的工作現狀，尋找愿意相互交換的人。

很快就得到了回復，在交流中，她注意到了一個叫阿瑩的女孩，是一名公交車售票員。兩人都覺得對方是可以信任的人，于是就決定相互交換一周。

兩座城市距離并不遠，阿瑩來到她的店里，肖月明這才發現阿瑩的腳是跛的。她將店里的事情交待清楚后，阿瑩領她去了自己住的城市。阿瑩給肖月明安排了住處，說：“你上的是夜班，每晚六點到凌晨兩點，車子會到這里接你。司機是我男友，這事只有他和我知道，不敢對公司說的。”交待好后，阿瑩就離開了。

到了時間，一輛公交車停在門外，肖月明登上了這輛118路公交車。司機是一個帥小伙，他自稱姓趙，說：“今天是你第一次體驗，多看看路旁的美景吧。”說罷將一個皮包遞到她手上，里面放著幾沓車票。小趙說，從這里到小鎮正好兩個小時，每天他們跑兩個來回。

車子開出，漸漸有人上車，肖月明開始賣票。這比守服裝店有趣多了，窗外就是如畫的山水，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舒服極了。

肖月明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坐車的人幾乎都是一些老頭兒老太太，年輕些的都有殘疾，不是少胳膊就是缺腿，似乎變成老弱病殘的專車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來到一個站點，終于有兩個年輕人上了車。這兩個年輕人緊靠著一個老人，其中一個人拿出一把鑷子，伸到了老人口袋中。另一個人右手伸進懷中，左手將衣服拉了拉，露出里面的一把刀子，嚇得她用手捂住了幾乎喊出聲的嘴，眼睜睜地看著小偷將老人口袋里的錢包夾出來。

很快又到了一個站，兩個年輕人下了車，消失在黑暗中。肖月明長舒一口氣，這時老人摸了摸身上，叫道：“我的錢包哪去了？”

有人懷疑剛才的兩個年輕人，老人盯著肖月明問：“你剛才臉色不對，是不是看到他們出手了？”肖月明無奈，只得點了點頭。老人大怒，叫道：“為什么不說？”

肖月明心里一慌，急忙說：“他手里拿著刀。”

老人怒道：“拿刀你就怕了？只要你說出來，誰都會出手的。你這個俗人，根本不配在這車里賣票。”

小趙忙說：“對不起，她是剛來的，還不知道規矩，您就原諒她一次吧。”小趙勸了好久，肖月明也道歉了，老人的氣才消。

到了小鎮，等人們都下了車，小趙說：“我們這里的人都會見義勇為，看到別人做壞事可以大膽說出來，身邊的人一定會出手相助的。”肖月明這才發現，小趙的腿也是跛的。

車子來回兩趟，到了下班時間，小趙將她送到住處后就開車回公司了。幾天就這樣過去了。這天在站點停車時，上來幾名乘客，肖月明見到有兩人正是那天的小偷。兩人看她吃驚的樣子，冷笑著擠到一位老人身旁。

肖月明緊緊盯著這兩人，當一人拿起鑷子時，她就叫了起來。小偷惱羞成怒，抽出刀來大叫一聲：“誰敢上來？”

被偷的老人罵道：“做賊還這么囂張，你當這里是你原來的地盤啊！”老人一掌打在小偷臉上，頓時將刀打飛了。幾名老頭老太太擁上來，拳腳齊下，小偷被揍得滿臉是血。大家一不做二不休，打開車窗，將小偷丟到了車外。

肖月明嚇呆了，想不到這些老頭兒老太太看起來挺慈祥的，動起手來卻如此狠毒。小趙看到她臉色不對，笑著說：“別怕，他們心地都很善良，只是對壞人毫不留情。”

那些老頭兒老太太打完人后，也笑著對她說：“姑娘別怕，我們只是對壞人兇，你是個有正義感的人，要是有人想傷害你，我們絕不放過他。”

但肖月明總覺得有些怪異，這些人打人時似乎都眼睛通紅，讓人心里發毛。她總覺得這車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阿瑩能一直在這種環境里工作，還真不容易。

車子到小鎮后載了乘客又往回開，到了一處山坡上，前面路旁有一個人在招手，這人戴著口罩，看不清面目，地上還躺著一人。

莫非有傷者在求助？小趙立即停了車，肖月明下車去來到那人身旁，問：“出了什么事？”躺在地上的人突然笑了，肖月明吃了一驚，這人正是剛才的小偷。還沒等她叫出聲來，背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頓時站立不穩從路旁的斜坡滾了下去。

她滾到坡下，被那兩人拖了起來。這時坡上傳來了老頭老太太們的叫聲，她剛想回應，一個小偷把布塞進她嘴里，獰笑一聲說：“你竟然敢壞我們的事，老子今天非叫你嘗嘗苦頭。”一人抽出刀來：“你別怪我心狠，只怪你太多嘴了。”

她叫不出聲來，卻見小偷臉上出現奇怪的變化，雙眼突出，嘴張得老大，一股黑色的血從嘴里涌出來，接著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另一個小偷“哇”的叫了一聲，躥進了林中。

小趙和一個老頭兒趕了過來。小趙扶起她問：“你沒受傷吧？”

肖月明搖了搖頭，地上的小偷被一根木棍穿心而過，血流了一地。她嚇得幾乎吐了出來，驚恐地說：“你，你們殺人了？”

老頭兒恨恨地說：“這樣的惡人就應該下地獄！”又對小趙說：“你帶姑娘先上去，我去找那個跑了的。”

肖月明跟小趙往坡上走，剛轉出林子，突然“呼”的一聲，一團黑影從樹上落了下來，正落在她面前。她驚叫一聲，往后退了幾步，這才看出落下的正是那跑了的小偷。小偷面容扭曲，雙眼暴突，看樣子已經死了。

幾個老頭兒從林子里走出來，說：“兩個歹徒全死了，回車上去吧，我們還趕路呢！”大家上坡回到車子里，小趙發動車子繼續前行。這一路上老頭兒老太太們都興奮地聊天，肖月明只覺得心里一陣寒意。

下班時小趙將她送到了住處，說：“今晚嚇著你了，這樣的事偶有發生，你也不必害怕。”

這一夜肖月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這些人也太怪異了，怎么都是一些殺人不眨眼的人啊。一直到天快亮，她才沉沉入睡。

醒來時已是正午，她去一家小吃店用餐。吃飯時，她看到桌上丟著幾張舊報紙，就順手翻了一下，突然覺得有兩張圖片上的人眼熟，仔細一看，正是那兩個小偷。報上說，這兩人晚上行竊被人們發現，為了甩開追趕的人，跳進河里淹死了。

肖月明更覺得奇怪，再一看報紙，卻是十多天前的。

這兩人十多天前就淹死了，怎么還會出現在公共汽車里？再聯想到車上怪異的事情，她只覺得一陣心悸，就去公交公司打聽。人們說，118路車以前是有一個司機叫小趙，售票員叫阿瑩，不過一年前這輛車遇到山體滑坡，他們連人帶車一起被埋到了山溝里。

肖月明逃也似的離開了。她來到小店一看，門是關著的，估計阿瑩已經離開了。她打開門，只見店里的東西擺得整整齊齊，桌面還放著賬本，上面清清楚楚記著所賣的每筆錢，抽屜里放著錢，她數了數，和賬上一點不差。

看來阿瑩還挺會做生意的，肖月明長舒一口氣。這時門響了，她一回頭，看到阿瑩站在門旁。她只覺得身上一陣寒意，吃驚地問：“你，你還沒走？”

阿瑩叫道：“你怎么不守信用，提前跑回來了？還有一天交換才結束！小趙剛才打電話來，說一直等你去賣票呢！”

選自《故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