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矛盾中覺醒

張玲

《竇娥冤》是我國戲曲藝術中的奇葩。劇中的主人公竇娥的性格具有兩重性。她既善良堅貞、孝順守節，又剛烈不屈、勇于斗爭。有時她是一棵柔弱的草，卻不肯彎下倔犟的身軀；有時她又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對抗著世間的不公平。這些矛盾的特征自然地在竇娥身上體現，使得她的形象既真實又豐滿，具有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

一、甘受禮教約束，又勇于打破禁錮

命途多舛的竇娥遭受了一系列不幸：3歲喪母，7歲與父親分離，17歲成婚卻又遭遇丈夫早逝。對于這些人生重大變故，她都認為是自己“沒時沒運”“八字該載著一世憂”，把自己的不幸全歸結于命運的無常，默默忍受著苦難的煎熬。但是當張驢兒闖進她家并強迫她拜堂成親時，竇娥嚴詞拒絕。她對婆婆的曖昧態度也表現出明顯不滿：“想當初你夫主遺留，替你圖謀，置下田疇，早晚羹粥，寒暑衣裘，滿望你鰥寡孤獨，無捱無靠，母子每到白頭。公公也，則落得干生受。”竇娥敢于責備婆婆，體現了她勇于反抗的精神。一方面接受封建禮教的束縛，另一方面又勇于打破封建禮教的禁錮，這些矛盾造就了竇娥特定的性格特點。

二、接受命運擺布，又勇于進行抗爭

當心懷不軌的張驢兒陰差陽錯藥死自己的父親卻又嫁禍于竇娥時，竇娥雖然憤怒不已，但卻認為“壽數非干今世”，是自己的壽命已到，還認同“人生死，是輪回”這種宿命論觀點。竇娥的思想雖然有對命運的無奈接受，但更多的是對多舛命運的反抗。當貪官桃杌審案時，竇娥遭到了嚴刑逼供，絕望中她一步步看清了“衙門從古向南開，就中無個不冤哉”的黑暗現實。身陷囹圄的她對至高無上的天和地，發出了埋怨和叱罵之聲?！疤斓匾?，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這是震撼人心的怒吼，是叱罵天地的悲聲，是含冤難訴的竇娥對天地的否定和強烈反抗。身處絕境的竇娥不甘不明不白地死去，她要揭露，要斗爭，要反抗。這就是竇娥，既善良又倔犟，既接受命運擺布又勇于對命運進行抗爭。在不斷覺醒中，竇娥的形象日趨豐滿。

三、遭受厄運時既求助于天，又在警醒后罵天

最初，竇娥對封建社會至高無上的天地的公正性是毫無懷疑的，甚至是膜拜的。含冤的她初次上堂，希望這“明如鏡，清如水”的官員桃杌“高臺明鏡”，為民做主，替她伸冤。可是一個相信官府的悲苦女子卻遭到官府的無情殘害。善良的竇娥臨刑前還對官府心存幻想，還希望“皇天也肯從人愿”，希望自己的“冤枉事天地知”。臨刑時，竇娥才猛然警醒，對監斬官發出了如此誓言：“要一領凈席，等我竇娥站立，又要丈二白練，掛在旗槍上，若是我竇娥委實冤枉，刀過處頭落，一腔熱血休半點兒沾在地下，都飛在白練上者”“大人，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竇娥委實冤枉，身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竇娥尸首”“大人，我竇娥死得委實冤枉，從今以后，著這楚州亢旱三年”。死亡來臨，竇娥才清醒地認識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社會中，這些自私殘忍的官吏根本不會為民做主，是該被叱罵詛咒的。刑場上這個絕望的女子留下了三樁誓愿來詛咒這個黑暗的社會，警示后人。這就是竇娥，遭受厄運時既有求助于天的靠天意識，又有猛然警醒后的罵天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