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柳州方言合音現象探究

蔡文俊

摘要：柳州地屬于廣西省中部偏北，其方言屬于西南官話的桂柳話片區。柳州方言里有較為豐富的合音現象。本文將主要從廣西柳州方言的合音構成類型、合音音節特點、產生合音現象的原因、合音詞使用群體特點幾方面進行探究。

關鍵詞：柳州方言 合音現象 合音特點 合音原因 使用群體

合音現象是一種常見的由于快讀、連讀或者其他原因把兩個音節或者多個音節讀為一個音節的現象。早在古代時期就有合音現象，比如“諸”是 “之于”的合音或者 “之乎”的合音。再如“旖”是“之焉”的合音?，F代漢語中也有不少合音現象。比如表否定意義的“崩”是“不用”的合音。再如“仨”、“倆”分別是“三個”和“兩個”的合音、“咋”，是“怎么”的合音等。而柳州方言中也同樣有不少的合音現象。

柳州地屬于廣西省中部偏北，地處北緯23°54′～26°03′，東經108°32′～110°28之間，史稱“龍城”。全市轄6縣4區。柳州方言屬于西南官話中的桂柳話片區。

柳州話有聲母十九個，包括零聲母在內：[p] [p?] [m] [f] [t] [t?] [n] [l] [ts] [ts?] [s] [t?] [t??] [?] [k] [k?] [?] [h] [? ]

韻母有三十七個，另加四個入聲韻母，共四十一個。分別是：[?] [ i ] [u] [y] [a] [ia] [ua] [o] [io] [e] [ie] [ye] [?] [?] [u?] [ɑ] [ia] [?i] [u?i] [?u] [i?u] [yu] [?] [u?] [?] [i?] [y?] [?n] [u?n] [?n] [i?n] [y?n] [ɑ?] [iɑ?] [a?] [ua?] [o?] [e?]

聲調有四個，另加一個入聲調，共五個。此外，柳州方言沒有明顯的輕聲和變調。

陰平 44 陽平 31 上聲 54 去聲 24 入聲 5

一 合音構成類型

（一）句中的合音現象

1代詞的合音

1.1指示代詞的合音：

[ts?54] ：是“這凱” [tse24] [k??54] 的合音。（這里）

把東西放～就得了。/ ～人好吵。/ 我在～一個人住得蠻好，沒想不想走了。

[n?54] ：是“那凱” [na24] [k??54] 的合音。（那里）

我們一起克去～。/ ～東西好貴，買沒起買不起。/ 把～的書拿過來，我們一起看。

1.2疑問代詞的合音：

[no24]：是“哪個”[na54][ko24]的合音。

剛打電話來的是～？/～拿了我的筆還口悶沒有還我？/～講的話，～負責！

[n?54]：是“哪里”[na54][li54]的合音。

～又著火了？/我一下一下子忘記要去～了，真是老了！/好久沒見，你從～回來？

[?e44]：是“是咩”[s?24][me44]的合音。

聽說他兒子出國了，～？/是你一個人獨立完成的研究，～？/她很漂亮，～？

[n?n54]：是“恁子”（怎么） [n?n54] [ts?54] 的合音。

我把花瓶打碎了，～辦？/ 我沒有想到貨一下被搶光了，～處理？

[kio54]：是“幾多”（多少） [ki54] [to44] 的合音。

這頓飯～錢？/你去美國花了～錢？

1.3人稱代詞的合音：

[?u?n54]：是“我們”[?o54][m?n31]的合音。

～一起克去看老師吧！/星期天～零比三贏了他們。/這個任務～來分配一下。

[t?ɑ?54]是“他們”[t?a44][m?n31]的合音。

我們和～都是邢老師的弟子。/～陣這么多人，肯定可以解決這個難題。

[ni?54]是“你們”[ni54][m?n31]的合音。

～室友都睡了？/我們周一和～一起打球吧！/～的信息技術處理有很大優勢。

2.副詞的合音

2.1否定副詞的合音：

[mi?u54]是“沒有”[m?i31][y?u54]的合音（未曾）。

我～把行收拾好。/他們～按時完成我們的要求。/這本書沒有把原理解釋清楚。

[miɑu24]是“沒要”[m?i31][yɑu24]的合音（不要）。

帶把傘出門，～淋濕了！/我～吃他做的東西，太難吃了！/記住～太晚回家！

口悶[m?n54]是“沒曾”[m?i31] [ts??n31]的合音。（未曾）

我還～看完這本書。/我們兩個還～講過話說過話。/他的父親我還～見到。

2.2程度副詞的合音：

[hoi54]是“好鬼”[hɑ54] [ku?i54]的合音。（非常）

這個人～自私。/ 這道題～難！

[ku?i54]是“幾鬼”[ki54] [ku?i54]的合音。（非常）

這家的菜～好吃！/這輛公共車～擠。

[su?54]是“算鬼”[su?24] [ku?i54]的合音。（這么）

那個老板～兇的，難怪沒有人想留下來。

[ku?54]是“更鬼”[k?n24] [ku?i54]的合音。（這么）

～困難的問題居然都難不倒你！/你就～討厭他？

[kiɑ?24]是“這樣” [tse24] [yɑ?24] 的合音。

我～的聲音大家聽得見咩嗎？ / ～講她就會原諒你了。/ ～做會沒會會不會犯法？

恁[n?n24] ：是“那么” [na24] [me44] 的合音。

一個大男生，力氣恁子怎么～??？/他恁子怎么～有自信咧呢？

陣[ts??n24] ：是“這嚒” [ts?e24] [me44] 的合音。（這么）

李響居然～過分！/沒想到你～能吃。/這本書～好看，我以前恁子怎么沒覺得？

3.語氣詞的合音現象

在一般情況下， 句末一個語氣詞單獨使用， 表達某種單一語氣。但有時候， 句末兩個、三個甚至多個語氣詞一起使用， 就是“語氣詞連用”現象。這種現象在柳州方言中表現得尤為突出，可以使得語氣詞在句末產生合音現象。

3.1常見的柳州方言句末語氣詞：

嘞[le54] 、哩[li44] 、啊[a44]、噢[?u44]、咩[me44]、啰[lo44]、啦[la54] 、咧[lie44]、啵[po44]、唄 [pe44]、嘛[ma54]、吧[pa54]、等。

根據這些語氣詞在句末表達的語氣類型和使用的順序，把語氣詞分為幾組：

A組：嘞

B組：哩、

C組：啊、噢、

D組：咩、啰

E組：啦、咧、啵（唄）、

F組：嘛、吧

3.2柳州方言句末語氣詞連用組合規律

3.2.1兩個語氣詞連用

（1）A組分別和B、C、D組連用，分別可以組成AB：嘞哩 AC：嘞啊、嘞噢

AD：嘞咩 AE：嘞啦、嘞咧、嘞啵（唄） AF：嘞嘛、嘞吧

（2）B組分別和C、D、E、F組連用，分別可以組成BC：哩啊、哩噢 BD：哩咩

BE：哩啦、哩咧 、哩啵（唄）

3.2.2三個語氣詞連用

ABD連用：嘞哩咩/嘞哩啰

ABE連用：嘞哩咧/嘞哩啵（唄）

BDE連用：哩咩啰/哩咩啦/哩咩啵（唄）

3.2.3四個語氣詞連用

ABDE連用：嘞哩咩啦/嘞哩咩啰/嘞哩咩啵

3.3柳州方言句末語氣詞連用時的合音現象

嘹[liɑu44]是AC組“哩噢”[li44][?u44]的合音

那本書明明就在架子上哩啊的啊，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一個人留些來就夠哩噢的啦，沒用不需要這么多人的。

啦[la54]是AC組“嘞啊”[le54][a44]的合音

這件衣服夠靚嘞啊了的。/你們先聊，我先走嘞噢！

嘍[l?u44]是BC組“嘞噢”[le54][?u44]的合音

反正畢業還是回家鄉工作，在乃讀書都一樣哩啦的啦。/大學沒專心讀書準備出國，家里沒會供你出克！丑話講前頭哩啵的喲！

由于柳州方言在句末兩個、三個甚至多個語氣詞一起使用的現象表現得尤為突出，因此筆者將另著一篇文章專門探究柳州方言句末語氣詞連用現象和普通話進行對比，著重對語氣詞連用組合層次、連用產生的條件和當多個語氣詞連用時，哪一個語氣詞對句子的語氣產生決定作用進行探討。

4.動詞的合音：

[hiɑue54]“曉得”[hiɑu54] [te31]的合音。

我～應該怎么處理了。/我們還不敢告訴他所以他還沒不～/早～大家都克去早一點排隊。

[k?i?54]“起來”[ k?i54] [l?31]的合音。

要遲到了，快～！/～和我一起看日出！/～一起打球吧！

二 合音音節的構成方式

柳州方言的音節由聲母、韻母、聲調三部分構成，合音音節的構成因為取自于兩個甚至多個音節，所以在音節合音的時候也將會呈現自身的特點。因此，可以從合音后音節脫落、發音部位改變、發音開口度的改變、合音的調值探究幾個方面對合音音節的構成進行分析。

（一）合音音節的聲母構成特點

1.合音后聲母音節脫落。

合音后的音節聲母保留了上字的聲母，使下字聲母脫落。這是柳州方言合音里最常見的脫落方式。比如[ts? 54] ：是“這凱” [tse24] [k??54]的合音，取了上字聲母[ts]而使下字聲母[k?]脫落。[no24]：是“哪個”[na54][ko24]的合音，取了上字聲母[n]而使下字聲母[k]脫落。

2.合音后聲母的發音部位改變

比如[kiɑ?54]：是“這樣” [tse24] [yɑ?24] 的合音，聲母由舌尖前音[ts]變化為舌面后音[k]。再如[?e44]：是“是咩”[s?24][me44]的合音，聲母由舌尖前音[s]變化為舌面前音[?]。

（二）合音音節的韻母構成特點

1.合音后韻母音節脫落

第一種是合音上字韻母脫落，下字韻母保留。

大多數合音音節的韻母都是上字的韻母脫落而保留下字韻母。比如[no24]：是“哪個”[na54][ko24]的合音，合音上字韻母[a]脫落，下字韻母[o]保留。

第二種是合音上字韻母保留，下字韻母脫落。

[n?n54]：是“恁子”（怎么） [n?n54] [ts?54] 的合音，合音就取了上字的韻母，而使整個下字的音節脫落。這樣的情況在柳州方言中比較少。

2.合音后韻母由上字和下字的韻母結合而成

比如[kio54]：是“幾多”（多少） 再如[ki54] [to44] 的合音。合音韻母[io]則是上字韻母[i]和下字韻母[o]的結合。[n?54]：是“哪里”[na54][li54]的合音。[?]可以看做是[a]和[?]的語音結合。

3.合音后韻母發音的開口度改變

比如[n?54]：是“哪里”[na54][ [li54]的合音，[?]的開口度是介于[a]和[?]之間的。再如[t?ɑ? 54]是“他們”[t?a44][ [m?n31]的合音。[ɑ?]的開口度是介于[a]和[?n]之間的。[n??54]是“你們”[n?54][ [m?n31]的合音、[hoi54]是“好鬼”[h?u54] [ku?i54]的合音，都是類似的情況。

（三）合音調值探究

根據上文的例子可以發現大部分，柳州方言的合音詞調值都和合音字的上字或下字調值保持一致。這說明合音詞對合音字的承續性較強，合音詞無論是從聲母、韻母還是聲調都較好地保留了合音字一些基本特征。

但是，仍有個別的合音詞的調值與合音字的調值有差異。比如[t?ɑ?54]是“他們”[t?a44][m?n31]的合音。合音后調值變為了54，口悶[m?n54]是“沒曾”[m?i31] [ts??n31]的合音（未曾），合音后調值變為了54。

三 產生合音現象的原因

1.方言語速的影響

合音現象是由于兩個或者多個音節連讀或者快讀造成合成為一個音節的現象，因此當方言語速較快時，容易使得某些表達方便的音節合并。柳州方言語速比較快，這個是其產生較多合音現象的重要之一。

2.句末語氣詞連用現象豐富

通過對柳州方言語氣詞的分類整理，可以看到柳州方言句末語氣詞既可以兩個組合使用，甚至多個連續使用，有的連用語氣詞的彼此順序還可以顛倒。所以，句末語氣詞連用現象豐富為柳州方言句末合音提供了條件。

3.語言交流的省力原則和“經濟性”特征

在不影響聽話人理解的前提下，能把長期在口語實際運用中約定俗成的內容用盡量簡單快速的方法來表達，體現了語言交往的省力原則和“經濟性”特征。在達到表達相同效果的前提下，更簡單省力的表達提高了日常交際的效率，因此就越容易發生合音的現象。

4.創新詞匯和表達方式的需要

由于社會的不斷發展和人們交際的需要，新的語氣詞和新的連用方式在不斷創新：多個語氣詞被合成一個或者兩個語氣詞，新的合音語氣詞又和其他語氣詞相搭配，新的語氣詞又和新語氣詞連用等等都可能使得句末語氣詞的連用現象發生變化。

四 合音詞使用群體的特點

為了更進一步探究柳州方言合音詞的使用現狀，筆者選取了10個有代表性的常用方言合音詞，并且對所轄的6縣4區針對不同對象共發放了200份調查問卷，并統計出合音詞使用群體的特點。選取的10個有代表性的常用方言合音詞是：[n? 24]（那里）、[no54]（哪個）、[t?ɑ? 54]（他們）、[ni?54]是（你們）[mi?u54]（沒有）、[hoi54]是（好鬼）、[n?n 54]：（恁子）、嘹[liɑu44]（哩噢）、[hiɑu54]（曉得）、口悶[m?n54]是（沒曾）。（具體調查表格因雜志版式要求，不方便排版，故省略）

從調查結果來看，合音詞的使用群體有如下特點：

1.從使用者的年齡來看，中老年人使用合音詞的比例高于青少年，但是總體上二者使用合音詞頻率都非常高。

2.從使用者性別來分析，女性使用合音詞多于男性。這個應該和女性說話的高頻率和快語速有關。

3.從使用者的地域范圍來看，縣份及城市周邊地區使用合音詞的比例高于核心城市轄區。

4.從使用者的文化水平來分析，文化水平相對低的人使用合音詞的頻率高于文化水平高的人。這個應該是由于文化水平較高的人接受和使用普通話的程度較高，使用的交際語言也主要是普通話，因此使用方言的頻率就低一些。反之，文化水平相對較低的人使用方言進行學習和交流頻率更高。

5.就人們對方言合音現象的態度來看，無論是中老年人還是青少年都對方言合音現象表示認同，認為合音加速了語言信息的傳遞。青少年對此項目頗感興趣，他們樂于在普通話或者是網絡用語中自創合音詞的新詞。

通過調查問卷，我們可以看出：柳州方言中確實存在很多合音現象，并且這種現象使用的頻率較高，屬于日常詞匯。盡管各個年齡層次、性別、地域、文化水平的柳州方言使用者在使用合音詞的頻率上有所不同，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合音現象的確是一種非常重要的語言表達形式。

五、結語

合音是一種由于快讀、連讀或者其他原因把兩個音節或者多個音節讀為一個音節的現象。柳州方言中合音的構成類型有代詞合音、副詞合音、語氣詞連用合音和動詞的合音。合音音節的特點主要是：大部分合音下字的聲母脫落，合音詞聲母取自合音上字。合音上字的韻母脫落，合音詞的韻母取自于合音下字。合音詞聲調取自上字或者下字。但在合音時，還可能會出現合音詞的聲母發音部位改變、韻母的開口度變化等情況。

產生合音現象的原因主要是由于：方言語速的影響、句末語氣詞連用現象豐富、語言交流的省力原則和“經濟性”特征、創新詞匯和表達方式的需要。合音詞使用群體的特點主要是：中老年人使用合音詞的比例高于青少年、女性使用合音詞多于男性、文化水平相對低的人使用合音詞的頻率高于文化水平高的人、無論是中老年人還是青少年都對方言合音現象表示認同，其中青少年對此項目更感興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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