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家族的“世界混戰”

史軍

每年冬天，市場上的柑橘類水果多到可以霸占半個水果攤，從土生土長的柚子、橘子、橙子、柑子，到舶來的檸檬、葡萄柚，或大或小、或長或圓、或酸或甜。雖然把它們剖開后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想給它們編寫家譜簡直就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不過通過幾代植物學家的共同努力，通過孢粉學、形態學、解剖學、遺傳學、分子生物學等等手段的調查，終于為柑橘家族繪制出一份家譜草圖。為什么說是草圖呢？這是因為柑橘家族實在是太混亂了，任意兩種拉在一起都可能產生“愛情結晶”，并且這些后代還能跟其他柑橘屬植物再度結合，產生更多的變異。就這樣，整個柑橘家族的關系就變成了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未曾混亂之前——柑橘三元老的故事

到底誰是目前柑橘家族的祖先？幾經波折，植物學家們終于達成了一個共識：香櫞、柚和寬皮橘是真正的柑橘家族三元老。

香櫞被認為是這三元老中最年長的。不過，對于國人來說，這家伙多少有點陌生，因為它的皮厚度通常會超過果實的一半，可食用的部分很少。雖然佛手（香櫞的一個栽培變種）會長成小手的模樣，偶爾出現在精致的果籃里面，但是這些東西從來就不會進入華夏老饕的法眼。

有人把柚子比做天然水果罐頭，意指其方便儲存，不過我讀出的另一層意思卻是——好吃，但很難吃到。除了皮難剝，柚子還有一種特殊的苦味，這主要是由一種叫做檸檬苦素的物質引起的。

寬皮橘，果如其名，果皮相當的寬松。相對個性化的香櫞和柚子來說，寬皮橘要顯得平庸了許多，不過像南豐蜜橘這樣傳統正宗的寬皮橘，還是主導了幾代中國人的味覺。

總體上來說，三元老的差異體現在果皮的厚度、剝皮的難易程度上。而這些特征，在混亂的柑橘家族中，將一代代地流傳下去。

第一次柑橘大戰——橙和來檬

在解說三元老的“混戰”之前，有必要來介紹一下柑橘的“雜交軍規”。四川農科院的研究人員發現，柑橘雜交的后代會符合以下幾條規律：第一，個頭會偏向于個頭小的親本；第二，果實的形狀會取個中間值，跟雙親都有點像；第三，糖含量會取中間值；第四，也是我們不希望看到的，酸度會偏向于更酸的一方。所以，甜橙是無法拯救檸檬的。

有人認為橙子是人工栽培的，其實不然。橙子是柚子和寬皮橘的天然雜交種，早在公元前2 500年，我國就開始種植橙子，而大約在14世紀的時候，橙子才被葡萄牙人帶回歐洲，在地中海沿岸種植。1493年哥倫布第二次造訪新大陸時，橙子才登陸美洲大陸，并且在那里找到了真正的樂土。雖然市場上眾多甜橙都以原產美國自居，不過這并不說明它們的老家就在美洲。這點倒是和中華獼猴桃從新西蘭“留學歸來”，變身“奇異果”身價倍增的故事頗為神似。

與此同時，低調的香櫞搞出了另外一種低調的后代——來檬。來檬同檸檬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特征也相差不遠，只是葉子更窄些，花朵也更小一些。曾經認為來檬的另一個親本是柚，但是事實可能并不是那么簡單，除了柚，寬皮橘、箭葉橙都有可能參與了“造來檬運動”，這是多么混亂的歷史！

但是，混亂遠沒有就此停止，就在橙子還沒有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的時候，第二波的天然雜交又開始了。

第二次柑橘大戰——葡萄柚、柑和檸檬

有了酸橙、來檬這些中間種，柑橘家族就更加豐富多彩了。

人們曾經認為，葡萄柚是柚子引入美洲后，經過變異產生的新品種。但是，最新的分子生物學證據顯示，事實不是這樣的。仔細端詳一個葡萄柚，你是不是會覺得它就是一個披著橙子外衣的小柚子？事實也正是如此，經過分析發現，柚和甜橙都是葡萄柚的親本。在印度西部的山間，柚子和寬皮橘的復雜后代——甜橙，同柚子再度雜交，于是葡萄柚就這樣產生了。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們的果實在枝頭生長得過于密集，遠看就像一串串葡萄。

有趣的是，甜橙不僅會同柚子雜交產生葡萄柚，而且還會和寬皮橘雜交產生柑。不過，說柑是甜橙和寬皮橘的雜交品種并不準確，因為在我國，柑和橘從來都沒有嚴格的界限。

在這次大戰中，柑橘們在酸味的方向也前進了一步——我們熟悉的檸檬產生了。有人認為檸檬是香櫞和柚子的雜交種，也有人認為來檬在檸檬的形成中提供了基因，不過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酸橙可能是檸檬重要的父本之一。可能是香櫞和酸橙這兩種本來就可以讓人酸掉大牙的物種，育出了檸檬這種將酸發揮到極致的極品。

迫在眉睫的第三次柑橘大戰

在經歷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柑橘大戰之后，現有的柑橘家族陣容基本上已經齊整了。這樣讓人想不到的結果，竟然是大自然一手指揮。

不過，園藝工作者顯然不滿足于靠自然的力量吃飯。我們可以通過繼續雜交，或者直接利用細胞融合技術培育出全新的品種，比如不用吐核的橙子、不帶苦味的橙子、更大更飽滿的柑橘，我們甚至能把金橘和橘子的特點結合起來，育出連皮帶瓤一起吃的高檔果品。看來，柑橘家的品種還會繼續增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