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3D打印成第二個“光伏”

楊萍　黃驗

核心提示：目前，3D打印缺乏成熟的技術，在打印材料的研發上更是滯后，產業鏈各環節各自為政，再加上沒有廣泛的應用作支撐，距離奧巴馬宣稱的“變革我們生產一切產品的生產方式”還相當遙遠。

有人說，3D打印之所以風靡全球，源于美國總統奧巴馬的大力推動。

今年2月，奧巴馬在國情咨文演講中稱，3D打印技術將加速美國經濟增長。美國政府不僅在俄亥俄州揚斯敦成立了首個制造創新中心，另有3個創新研究中心正在籌建過程中，最終將會發展成一個3D打印制造業的全美網絡。

奧巴馬對3D打印技術的看好，再加上資本市場的推動，使得這一技術迅速變得炙手可熱。在國內，眾多企業千方百計給自己貼上3D打印的標簽，一夜之間出現了無數個3D打印概念的企業。

然而，3D打印真的有那么“神”嗎？

被浮夸的第三次工業革命？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它打印不了的。”提起3D打印技術，美國三維系統公司首席執行官阿貝·雷琴塔爾如此形容。

用3D打印技術，奔馳、本田等汽車公司制造出汽車模具和配件，波音公司打造航模和零件，微軟公司設計電腦鼠標和鍵盤，醫療設備機構為用戶按牙定制牙套，甚至食品商用食材打印出餅干、蘋果派……人們驚呼，3D打印技術似乎“無所不能”。英國 《經濟學人》雜志甚至將其稱之為“將引領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技術”。

然而，前兩次工業革命的特征都是大大提高了勞動效率，并在生產領域得到大面積應用。而3D打印技術的應用率并不高，《沃勒斯報告2010》統計顯示，目前全球專業級3D打印設備的出貨量只有4.2萬臺，即便是全球最大的3D打印設備公司Stratasys，也總共才賣了2萬臺設備。

中國3D打印技術產業聯盟秘書長羅軍稱，3D打印雖然市場潛力巨大，但放眼國內， 3D打印的研發只有三四個團隊，真正從事3D打印機生產的企業并不多，而從事打印材料研發生產的企業更是寥寥無幾。

盡管3D打印已經在很多領域進行應用，但實際上，這一技術仍然受到材料成本高、成型精度低、制造效率差等條件的制約，距離第三次工業革命所要求的“大規模生產系統、柔性制造系統和可重構生產系統”還相去甚遠。

不會取代傳統制造業

在3D打印的熱潮下，很多人認為，這一技術會對傳統制造業帶來巨大沖擊，甚至會取代傳統制造業。

但在臺灣知名企業家郭臺銘看來，3D打印只是噱頭而已。他不看好的原因是，此項技術無法大量生產用在商業用途，不具有商業價值。

中國3D打印技術產業聯盟聯席理事長、華中科技大學材料學院副院長史玉升教授指出：“3D打印并不會取代傳統技術，而是跟傳統技術結合。”3D打印企業Wohlers Associates的主席Terry Wohlers則表示，3D打印最大的市場是為最終產品提供零件。

“3D打印適用于個性化、小批量生產，而傳統制造業是大規模大批量生產，兩者是互補的。”南京紫金立德電子有限公司總經理連寧在接受《支點》雜志專訪時說，在高端科技領域，一些高精尖行業的零部件是個性化的，不需要大批量生產，3D打印技術就能發揮其優勢。

武漢濱湖機電技術產業有限公司銷售經理王博告訴《支點》記者，在傳統制造業成本中，最高的是開模具，有些新產品剛研發出來，往往需要先小批量生產，如果市場認可，才會開模具，再大批量生產。此時，3D打印技術就能幫上大忙。在此過程中，產品如果需要更改也很方便，只需要更改數據就可重新制作了。

該公司負責人蔡道生博士說，從目前的技術來看3D打印并不是萬能的，這一技術還要邁過材料、性能、價格和制造速度四道坎。尤其是材料，目前是該產業的最大瓶頸。

3D打印另一位業內人士告訴本刊記者，目前能打印出來的東西非常有限，再加上可供打印的材料種類少，性能差，強度、硬度、韌度都有問題。“因此，現在吹捧3D打印還為時過早，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完善技術。從當前看，5年內是不可能對傳統制造業形成什么沖擊的。”

產業鏈尚不完善

3D打印技術未來的發展空間，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是否有完整的產業鏈支撐，包括設備制造、材料、模型軟件以及服務商。如前所述，材料是產業鏈中關鍵的一個環節，也是國內3D打印產業中最薄弱的一環。

此外，在設備制造中也存在技術難題。目前全面掌握3D打印技術的國家并不多，美國、以色列等國的技術較好，中國的技術也不差，但實際應用跟不上。連寧稱，正因為應用沒有跟上，反過來制約了技術的發展。

安信證券行業分析師胡又文說，中國在材料供應和模型軟件供應環節，目前還沒有專業公司進入，所以即便“三校一企”精于3D技術本身的研發，產業鏈上下游亦難以跟進。

造成產業鏈不完善的另一個問題也不容忽視——“產學研用”之間存在壁壘。連寧告訴本刊記者，很多高校學者的科研成果沒有得到很好的利用，學者們更愿意將之形成學術論文，之后束之高閣。“學者考慮更多的是名，而企業家是為了利益和生存，因此導致很多先進技術只是躺在實驗室或圖書館里，而沒有轉化成商品。”

早在2003年，濱湖機電就獲得深圳市創新投資集團（以下簡稱“創新投”）的風險投資。記者輾轉聯系到當時的投資經理方強，他表示：“我們算是最早投資這一技術的機構之一，那時候還沒有3D打印的概念，而是快速成形技術，當時華中科技大學在這一技術領域比較領先，在四個主要成形的方向都有專門的隊伍在研究。”

然而，10年過去了，這一項目沒有出現多大起色，2012年初創新投選擇退出。“可能我們過于重視技術的領先性，但是一方面企業有自己的考慮，另一方面市場還沒有培育起來，所以我們決定先把資金收回來。”方強稱，這個行業很不錯，但目前真正的市場應用還沒有起來，也沒有出現領袖級的企業和品牌。

恐重蹈光伏覆轍

美國的3DSystems和 Stratasys公司，是美國主要的3D打印概念上市公司，從2012年到今年初，股價已經上漲了3倍以上。而國內一些帶有3D打印概念股如中航重機、南風股份、銀邦股份、華工科技、大族激光、海隆軟件等，但凡與3D打印有一點關聯的股票，也都一路上揚。

但不久后，形勢急劇而下。美國3D打印概念股受累于香櫞做空而大幅下跌。香櫞在“做空”報告中指出，3D打印技術已被過分炒作，股價存在嚴重泡沫化。報告一出，3D Systems當天就下跌超過4%，其主要競爭對手SSYS下跌則超過6%。

“我們希望媒體加大3D打印的知識宣傳，但在宣傳的時候，不要像英國和美國講的那樣，可以打印飛機和手槍，只能說是能將其中的部分零件打印出來。”連寧表示，3D技術是好的，但是不要渲染過頭了，當愿望不能實現的時候，人們會產生抵觸情緒，反而不利于它的發展。比如說光伏，以前炒作得那么熱，現在中國人看到光伏都有些害怕。

縱觀我國近年來的一些新興技術，無論是LED，還是光伏，無一不是在一片叫好聲中投入巨資，快速上馬。結果，還沒等待其開花結果，就已經產能過剩。目前，3D打印缺乏成熟的技術，在打印材料的研發上更是滯后，產業鏈各環節各自為政，再加上沒有廣泛的應用作支撐，距離奧巴馬宣稱的“變革我們生產一切產品的生產方式”相當遙遠。（支點雜志2013年9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