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知辛
汗牛充棟的書籍,五光十色的理論,花樣繁多的經驗總結,層出不窮的各種學說,讓眾多一線教師目眩神搖,無所適從。真有那么多新發明、新成果嗎?請別太相信。北島寫過一首詩叫《我不相信》,其中有一句表現了極為強烈的質疑精神。北島這樣寫:
告訴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我承認,有些理論能具有創見甚至能準確地燭照未來,但那只是極少數。大部分的所謂“理論”不值得相信,至少別太相信。如果我們靜心仔細檢視教育教學理論,會發現真正具有長久影響,或者說真正起作用的學說、著作并不是那么多。夸美紐斯的《大教學論》、赫爾巴特的《普通教育學》、杜威的《民主主義與教育》,當然還有布魯納、桑代克、蘇霍姆林斯基……總的來看不是很多——經過大浪淘沙、長時間檢驗后成為經典的不是很多。以中小學語文教學為例,看看二三十年前熱鬧一時的眾多方法,如今有幾種還在廣泛使用?以教材中的作品為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小學語文教材里的作品就大量地被淘汰,給當時的學生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多。只有像魯迅的《孔乙己》《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背影》等長久留存在教材里——因深入人心而成為經典。
所謂的理論指導實踐是可疑的,文學理論那么豐富發達,有幾位優秀的作家是靠其指導而成功的?那么偉大的馬列理論都還要視中國革命的具體情況靈活運用,那些教育理論和經驗應該比馬列理論差遠了吧,憑什么值得我們相信?
疑古學派的創始人、史學大家顧頡剛寫過一篇文章叫《懷疑與學問》,顧頡剛說:“我們不論對哪一本書,哪一種學問,都要經過自己的懷疑:因懷疑而思索,因思索而辨別是非……孟子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也就是教我們有一點懷疑的精神,不要隨便盲從或迷信。”顧頡剛在這篇文章中還舉了個例子:“清代的一位大學問家——戴震,幼時讀朱子的《大學章句》,便問《大學》是何時的書,朱子是何時的人。塾師告訴他《大學》是周代的書,朱子是宋代的大儒;他便問宋代的人如何能知道一千多年前著者的意思。”
教育教學的對象是人,這就決定了教育的特殊性和復雜性。彼時彼地,彼情彼景的經驗往往難以套用到此時此地、此情此境中來,不停地探索總結卻大量地不成功是正常的。與物打交道的科學實驗都要經過成千上萬的失敗才有一次成功,與人打交道的教育教學要更為復雜,怎么可能動不動就有成功的總結,重要的原理、規律?寫在紙上的不都是真理。所以,一線教師千萬別太相信那些論著。
佐藤學說,教育教學的改革是“靜悄悄的革命”,而我們現在許多人卻在追求熱熱鬧鬧。在我看來,那些專家、名師的書籍為一線教師考慮的成分不多,為自己揚名立萬的因素不少。
一線教師先要“破”——讓思想沖破牢籠,當然也需要“立”。一線教師需要學習——但學什么要謹慎抉擇并經過自己大腦思索過濾——不盲從,不照搬。如何“立”,則是另外一個話題。
(作者單位:福建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