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的努力

張運國

曲林是個高中教師，也是網絡寫手。這天，曲林把一個叫柳兵的學生叫到自己的寢室里，掏出一沓子錢和一張紙條，說：“我知道，你經常上網，有件事請你幫忙一下。我被一個網站納入年度最佳寫手評選候選名單，現在進入關鍵的網評階段，能不能評上網民投票很重要。你可以找些經常上網的同學，一起上網為我投票，這是上網錢和網址。”

柳兵沒有伸手，漲紅著臉，說：“曲老師，你這不是設套，讓我爸媽來抓我，最后讓他們把我狠狠揍一頓吧？”

曲林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說：“你想哪去了。我是真求你們幫忙。”

柳兵還是心有余悸，低聲說：“可是，還在上學啊，上網讓家長抓到，會挨揍的。”

曲林冷冷一笑，不無譏諷地說：“算了吧，柳兵，你還上學呢，哪天晚上你不是上網到半夜？我知道找你幫我這個忙，雖不太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畢竟我還要上班，沒時間泡電腦。而你就不同了，上學對你來說，不過是個名義而已，反正明里暗里你總在上網，也只是順便幫我一下。況且，我還給你錢呢。”

柳兵不再說什么了，他接過錢和紙條，很內行地說：“這事叫刷票，經常看到這樣的事。曲老師，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辦好，你就等著好消息，而且我也會為你保密。不過，你請人刷票，別人也會請人刷票，競爭激烈不說，刷票時間一定得有保證，不然就容易讓別人刷下去。”

曲林拍拍柳兵的肩膀，說：“一定要確保不輸給別人。上網的錢，我保證隨時需要隨時供給。”

柳兵微笑著說：“曲老師，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送走柳兵，曲林長吁口氣，這下好了，只要有幾個學生幫助投票，票選一定能夠勝券穩操，最后年度最佳寫手的桂冠也非我莫屬。得到年度最佳稱號，意義非同小可，除了稿費會隨之增加外，還有一筆不菲的獎金，可謂名利雙收啊！當然，作為教師，曲林知道這樣做是不太好，但像柳兵這樣在學校混日子的學生，上網就是他們每天的功課，出錢讓他們幫下忙，跟他們學習沒有關系，無非就是讓他們上網時時不時幫一下自己的忙而已。這么一想，曲林心里也就釋然了。

晚上，曲林打開網站頓時心花怒放，自己的票選數目有了很大的增長，已經排在了第一位，把別的選手遠遠拋在腦后，看來請學生幫忙刷票真是好路子。可是，看著看著，曲林臉上的汗珠子冒了出來，排在后面的選手，奮起直追，與他的差距越來越小，最后竟有人反超過他，排在了他的前面。

曲林知道，自己請人刷票，別人也沒閑著，也在請人刷票，大家都看中了當選最佳寫手的好處，誰也不愿意放棄這次機會，競爭激烈啊。曲林連忙撥通柳兵的電話：“怎么回事啊，我的選票怎么會落下來？這樣下去很危險的。”

柳兵在電話里直叫苦：“曲老師，沒辦法，別人厲害啊，可能請刷票的人更多，身手更敏捷。”

曲林果斷地說：“那你也多叫些人嘛，我就不信超不過他們。”

柳兵說：“已經叫了十幾個同學幫忙，大家都很賣力，晚上連覺也沒睡，通宵在網吧里刷票，同學們都說這是榮譽之戰，得到這個最佳獎，不光是曲老師你的榮譽，也是我們大家的光榮。可是，這個網站對投票有些限制和要求，另外上網也很花錢。”

柳兵的話說得曲林先是一喜后又一驚，最后曲林命令說：“你馬上跑到我這里來，我給你拿錢，除了上網費，連大家的宵夜，我都包了。”

很快，柳兵來到曲林的寢室，曲林把一沓子錢交到他手里，鄭重地交代說：“錢，不是問題。問題是一定要確保第一，不能輸給別人。”

柳兵拍著胸脯說：“曲老師，你就到網上看好消息吧。學習上的事，我不敢向你保證，上網刷票這事，我要是再做不好，那真就是大笨蛋。”

說完，柳兵轉身跑了出去。曲林接著又點開網站，眉頭舒展開來了，自己的選票數目快速增加，眼看又要排在第一的位置。不過，曲林一點也不敢松懈，打電話催促柳兵：“不要大意，別人都很厲害，稍微放松一點就會被人反超，形勢嚴峻啊！”

柳兵在電話里說：“曲老師，你安心睡覺吧，明天一早你就等著看好消息。”

盡管這樣，曲林還是心有余悸，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第二天起床后，曲林頭一件事，就是上網查看票選情況，一看心又揪緊了，他的選票數量雖有大幅度增加，但是別人的票也在增加，而且距離不是很大，候選人都在“夜戰馬超”，通宵刷票。

曲林連忙跑到網吧，給柳兵送去了錢，說：“上網辛苦，這錢你只管花，但一定要保證我的得票始終處在第一位，不然就沒戲。”

柳兵一邊接錢，一邊點著投票窗口，說：“看到沒有，我是不停地在為你刷票，你就放心吧，第一一定是你的。”

曲林看了看，拍拍柳兵，夸獎說：“你干得好！”

有柳兵在網吧刷票，曲林雖也有些擔心落后，但畢竟還是放心不少，而且隨著截止日期的臨近，他也越來越感到自己獲勝的把握大。不過，讓曲林感到不如意的是，他的選票總跟別人差距不大，形成犬牙交錯的態勢，形勢逼人。柳兵叫苦說：“沒辦法啊，別人也都厲害，刷票不停，但我們會盡力的。”

這天，曲林打開電腦，頓時火冒三丈，他的票選竟落后了，而且一連幾個小時竟沒有一張選票投出。曲林正要打電話質問柳兵時，校長卻讓他到辦公室里去。曲林走到辦公室，頭嗡的一下子幾乎要炸了，只見柳兵和另外幾個同學，還有他們一臉怒氣的家長也站在那里。

看到曲林，幾個女家長瘋一樣的沖過來，漲紅著臉，厲聲厲氣大叫：“哪有你這樣的老師啊，不讓學生學好，還拿錢鼓勵學生上網，逃學，你簡直就是誤人子弟，誨淫誨盜。我們為了孩子們不上網，早把他們的錢搜干搜盡，你倒好，掏錢讓學生上網，你簡直就是大壞蛋，是在害學生，更在傷我們家長的心啊。”

糟糕，看來曲林請學生刷票的事東窗事發，讓學生家長抓個正著。校長連忙把女家長拉開，不然那幾個女家長一定會拿手狠狠抽曲林的耳光。面對大家的厲聲質問，曲林只得實話實說，前前后后交代了這事原因。家長們聽后更是惱羞成怒，斥責說：“哪有你這樣的老師，私心那么重，一點也不公平，跟這樣的老師學，非把孩子教壞不可。為人師表，不教孩子們學好，反而讓孩子去學著搞鬼，學著投機取巧，這樣的老師就該立即拉到刑場上一槍斃了！”

曲林爭辯說：“我沒把孩子往壞處引啊，我只是讓他們幫我刷票，頂多也就算個私心太重。再說，這幾個學生哪天不是在網吧里啊，我讓他們幫忙無非是額外地加點事，為我點點網數。他們就是不替我點網數，也泡在網吧啊……”

幾個男家長把袖子一捋，氣呼呼地說：“你再敢胡說，老子非打斷你的腿不可。你這不叫教孩子壞，那非得教孩子們拿刀殺人才叫啊！為了防止孩子們上網，我們早就實行了經濟封鎖，他們根本沒錢上那么長時間的網。你不給錢，他們根本上不了網！”

校長揮揮手，嚴厲地對曲林說：“你的問題十分嚴重，學校決定對你作停職處理。”

曲林耷拉著腦袋，什么話也說不出，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似的，連怎么走出校長辦公室都不知道。這時，一個學生低聲說：“曲老師，你讓柳兵刷票是個錯誤，他為了不斷得到上網錢，專門讓我們幾個一會替你刷票，一會替別人刷票，目的就是讓你不停地拿錢給我們，讓我們有錢上網。”

曲林忍不住冷笑幾下，弄了半天，最后竟還讓學生給耍了，而且刷票也可能只有曲林一個人在搞，別的選手頂多自己為自己多投幾票，沒有像他這樣請人刷票，看來搞歪門邪道不行啊。曲林雖被停職了，但他卻仍關心最佳寫手評選活動，時不時上網查看。還別說，沒有刷票，曲林的票又升到了第一位，這讓曲林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如果能評上最佳寫手，停職也值得。

眼看揭曉日期臨近，這時組委會突然發出通知，取消網上投票項目，因為接到舉報說有候選人請人刷票，失去了公平性原則，改為以專家評比為主。看到這里，曲林簡直就要瘋了，忙來忙去，最后竟在瞎忙活，一點作用也沒有，這樣一來，曲林對自己得獎，一點把握也沒有。

評選結果終于揭曉，曲林果然榜上無名。本來這是曲林意料之中的事，但是網民卻群情激憤，替曲林叫冤，直夸曲林寫作水平高，作品受歡迎應該得獎。組委會出面解釋：“曲林是不錯，得票也很高。但是，現在結果是專家評審意見，不可更改。如果不出現刷票現象，曲林完全有可能被評為年度最佳寫手。”

看到這里，曲林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