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說辣椒憤青,那芫荽肯定有點小資。我接近芫荽,是因為它作為佐料,一直默默地匍匐于菜肴之上。佛說,山上若水,淡泊怡適。它以一種積極的心態,關注餐飲,自己漂浮在菜碗里,一門心思輔佐人們的胃口,小資得令人垂涎。作為作料,芫荽一年四季十二個月,月月碧綠,季季生青,想不滿嘴生津都難。它或絲絲根根行氣消食,或節節段段順氣暖胃,散發的芳香足以打開食欲,團狀般調侃輔食,管網狀浮現在菜肴上,簇擁著食客目光,反正我是愛不釋口!
它的名字就是匍匐的。查閱傘形植物云姜屬中植物,沒有哪種可食用的蔬菜有芫荽這么多別名:香菜、芫蓿、香荽、胡菜、原荽、園荽、芫荽、芫茜、胡荽、莞荽、莚荽菜、莚葛草、滿天星、鹽熟菜、鹽曬……每個名字之間好像都有一座橋,連接植物和佐料。它最早叫“胡荽”,始載于《嘉祐本草》,在《說文解字》中也有一個地位,本意是想以藥用的價值芳名一世。然而它在可食用的植物中,實在細小得無法站立,而它旁邊盡是婷婷少女和窈窕淑女,它只好小資一樣獨處領地,但畢生都在創造美麗。仔細打量它的每一個別名,我們就會發現,只要具有一顆寬敞的心,一個不拘小節的心,一顆淳樸的心,便可以創造美麗。它不追求挺拔,盡管終生碧綠,卻總不憤青,低調得甚至有點可憐,連名字也匍匐得令人側目,然而誰不說美呢?美,就在拈花一笑間,就在提高人們的生活質量上,就在覺悟的剎那間,就在我的心靈上產生,還不夠嗎?
它的文化就是匍匐的。不錯,芫荽是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根細長,有多數纖細的支根。纖嫩與清脆得不行,卻擁有著淡雅、包容的素心。它雖然全株無毛,卻有強烈香氣。它的羽片廣卵形或扇形半裂,邊緣有鈍鋸。無論作為佐料還是作料,無論小炒還是涼拌生吃,我都無法拒絕它的清爽滑口。就沖它地道的蔥綠,就能把它匍匐的文化慰暖于心。我知道,它原產于亞洲西部、波斯及埃及一帶,唐時由阿拉伯人傳入我國,迅速成為家喻戶曉的佐料和蔬菜。它性味辛溫、入肺、脾經,把全身心投入到食譜中,與所有菜譜融合得天衣無縫。不錯,它瘦小纖弱,但令人敬仰。作為佐料,它在學習,有一種學習,叫作共識;作為作料,它在成長,有一種成長,叫作共鳴;作為蔬菜,它在執行,有一種執行,叫作共振;作為蔬菜,它有目標,有一種目標,叫作共贏。沒有芫荽,很多胃口都要爛在菜肴里;沒有芫荽,很多食欲都要大打折扣。共識、共鳴、共振、共贏——這就是芫荽的文化。
我愛芫荽!
菜地里,芫荽沒有像樣的畦區地頭,往往是邊旁拐角,它不在乎,在乎的是蒼翠碧綠。蔬菜中,芫荽沒有好價錢,往往是零錢打發的對象,但它不在乎,在乎的只是人們日益豐富的菜譜。那么,芫荽是匍匐還是站立在我的心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