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洋
摘 要:近期,筆者在天津人藝劇場觀看了《下一站,再幸福》,這部話劇是對天津人藝經典劇目《下一站,幸福》的重演和再創造,從演出效果來看,該劇達到了既娛樂又引導觀眾對生活真諦進行的探討的雙重目的,是近年來為數不多的較為成功的話劇。本文將重點分析該劇獲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大眾性與地域性因素的運用,并結合該劇的成功與中國話劇整體萎靡不振的現狀談起,試圖找出其中的癥結所在。
關鍵詞:大眾性與地域性 平民化 觀眾結構和審美變化
一、大眾性與地域性作為成功的要素
在戲劇創作中,若想與劇場觀眾產生最強烈的共鳴,必須通過舞臺表現大多數人的共同性格與感觸,戲劇情感要普通化和普遍化。話劇藝術本來就是扎根于民眾,在人民群眾中有著廣泛而堅實的基礎,唯其具有人民性和民族性,話劇才能引起多數人的共鳴。《下一站,再幸福》是平民的話劇。
作者這種略微“卑微”的視角出發,《下一站,再幸福》為我們展示了一組平民生活的集體群像:長途車站攬活賺錢的三兒、盜竊犯萬寶、為社會安全忙于工作而被家人誤解的刑警石惠、到城里度蜜月的大順和鳳兒、與石頭青梅竹馬單純溫柔的秀蘭......他們性格迥異,大方豪爽與唯利是圖,幽默熱情與小肚雞腸,堅貞不渝與背信棄義,這些在不同的人物身上都有體現。劇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有自己的生活軌跡和人生追求,這也是每一個觀眾心中的期冀,觀眾在他們身上看到的,是市井百姓的本性表露,絕大多數觀眾作為普通百姓,便在此刻將其自身情感與作品情感互相趨近,形成情感共鳴,通過共鳴。
其實《下一站,再幸福》不僅是中國人的話劇,更是天津人的話劇,可能只有天津土著才能領略字句間的微妙。從劇本的整體塑造到人物形象到細節處理,該劇都帶有地道的津味兒。“三兒”這個角色尤其把天津人熱情、豁達、貧嘴、幽默、樂于助人等性格活靈活現地展現在觀眾面前。天津方言的大量引用,增強了該劇的地域特色和喜劇因素,使得人物性格更為鮮明生動,許多臺詞正是因為方言的使用而顯得格外幽默。這樣,更容易拉近與本地觀眾的距離,使他們覺得演員們在舞臺上生活,感覺故事就是發生在自己身邊,其中的深情與深意,恐怕不是外地觀眾所能理解的。以上因素,或許是該劇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由《下一站,再幸福》談開去
《下一站,再幸福》是成功的,然而縱觀整個中國話劇市場,這種成功也只是鳳毛麟角,并不能代表話劇在中國的復興。中國話劇仍處在枯竭期,造成這種狀態的桎梏在現階段主要表現為觀眾的結構和審美情趣的悄然變化與時代洪流下劇作者的浮躁心態構成的矛盾,形成了“幸福中的憂慮”,阻礙著當代中國話劇的發展。
20世紀80年代以后,話劇在漸呈頹勢的同時,其觀眾結構和審美也在發生悄然的變化。這種變化主要表現在:一、觀眾的文化層次有明顯的提高;二、青年人成為話劇觀眾的主體;三、干部和以學生、教師、文藝工作者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在觀眾中占了絕大多數,工、農、兵所占比例極小。(本人在觀看《下》的過程中對此深表認同。)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電視作為更快捷、更普及的傳播媒體的介入,較話劇有著更強的宣傳教育功能,同時也更富于娛樂性,滿足了較低文化層次受眾的審美需求,代替了話劇所承擔的社會功能。另一方面則是由于自80年代起,大眾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并且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大眾的視野也逐漸開闊,其審美標準和欣賞趣味逐漸挑剔,不再拘泥于傳統話劇過于注重社會教化的枯燥形式;三是伴隨經濟轉型而來的文化轉型從根本上改變了這一時期的社會風尚,改變了人們的價值取向和欣賞需求,打破了舊有的文化消費格局。
這就對當下話劇創作提出了新的挑戰。話劇要想走出困境,必須迎合市場發展規律,徹底轉變早先那種將話劇視為宣傳教育工具的觀念,將持續的制度化和世俗化作為振興話劇的首要推動力,重新認識和強化話劇的娛樂性功能。文化學者周憲指出,中國已進入消費社會,而喜劇性最切合于消費享樂主義的意識形態要求。當消費成為文化的重要功能時,文化產品的娛樂性就凸現出來,而以逗笑為基本目標的喜劇,顯然最符合大眾放松休閑、尋求快樂的要求。《下一站,再幸福》便是迎合這種新的社會消費意識的成功范例,它以“會心一笑”的方式,呈現了更高級的喜劇樣式,將娛樂與思想融于一體,把戲劇性、喜劇性同對人生的思考有機的結合在一起,找到了喜劇本真的東西,不僅有笑料的表層外衣,還有深刻的內涵,給人以思考,是快樂并且警醒的。
但是,過度地推崇世俗化和娛樂化,不免矯枉過正,致使話劇由世俗向庸俗、喜劇向鬧劇的墮落,這是需要我們全體關注話劇發展的人,尤其是劇作者所應當關心的。個人認為無論是哪種藝術表現形式,唯有其具有深切表現人性、反映時代生活,才稱得上偉大。可事實是,如今的劇作者普遍因為種種利益,下意識或潛意識的進入了一種浮躁狀態,或是媚俗于市場,單薄、膚淺,急功近利,只注重舞臺的形式感而忽略其人學深度,忽略藝術家對人的獨特發現和獨特思考,像《下》這種既以喜劇形式滿足觀眾消費需要,又立足于當代社會,展現當代人物精神風貌的原創性精品仍少之又少。須知,話劇一旦缺少了結結實實的人生做底蘊,便成了各種形式手段的雜耍和小玩鬧,就會變得蒼白,變得軟弱,變得殘缺。如何在不失話劇對人性的深層體驗與娛樂消費的潮流中找到一個平衡點,是我們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