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淺田次郎的《蒼穹之昴》是第一部由日本本土作家創作的中國近代史題材的歷史小說,它從異國人的獨特視角出發,打破了中國文學對慈禧形象塑造的“臉譜化”和單極化的一元模式,展現了慈禧 “人性化”的另類的一面;同時,作品對慈禧的誤讀也印證了異民族、異文化之間相互認知的局限性。
關鍵詞:淺田次郎;《蒼穹之昴》; 慈禧;誤讀;歷史觀
作者簡介:李同艷(1979-),女,山東濱州人,碩士,天津財經大學外語系講師,主要從事中日比較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9-00-01
《蒼穹之昴》是淺田次郎的第一部中國歷史題材小說,也是最成功的一部。小說以慈禧太后為核心,以戊戌變法為壓軸,以李春云和梁文秀兩個小人物的命運為主線,向人們展示了一幅跌宕起伏的晚清風云畫卷,成為日本當時乃至十幾年來的暢銷巨著。本文試圖從小說題材和人物形象塑造兩個方面來考察作品的創作特色,并在此基礎上揭示淺田的中國史觀及其對慈禧形象的誤讀。
一、以中國近代史為題材的選題特色
在日本,中國題材的歷史小說創作傳統由來已久,然而絕大部分作品的取材范圍局限于中國古代史,中國近代史題材的作品屈指可數。 那么,淺田為何另辟蹊徑,舍古求近,把創作題材限定于中國近代史呢?首先,他在談及自己的創作動機時說:“很多日本人不了解中國,日本人只知道中國古代歷史,知道中國近代歷史的日本人就不多了。我們總說要日中友好,那就應該對距離我們比較近的歷史有一個相互了解。”其次,隨著中國國力的增強,日本社會對中國的關注空前高漲,日本人越來越希望了解一個全方位的中國,他們不僅僅滿足于對中國古代史的了解,對中國近代歷史也表現出濃厚的興趣。這幾個方面的因素都直接影響了淺田的作品題材取向。
二、“臉譜化”到“人性化”的人物形象重構
除了作品的題材特色之外,小說還塑造了一個另類的“慈禧”形象。在我們已有的歷史話語和歷史敘事中,慈禧無疑是萬惡之源,是近代中國最邪惡的象征, 而中國文學作品里的慈禧也大多是以一個陰險刻毒、冷酷自私、專橫跋扈的獨裁者形象出現的,例如,蔡東藩的《慈禧演義》、許指嚴的《史說慈禧》等傳統歷史小說都刻畫了一個性情乖戾、狡謀權變以及荒淫誤國的慈禧,把她寫成了單向極化的惡的化身。然而,就歷史人物的評價而言,這些都不免太過于“臉譜化”。易中天就曾指出:“傳統上品評人物的一個誤區,就是一說到某個人物,這個人是君子,那個人是小人,完全把人物‘臉譜化,其實每個歷史人物都很復雜,尤其是大人物。”因此,對慈禧形象的刻畫亦不應該是單極化、一元化的。
淺田次郎在《蒼穹之昴》里卻刻畫了一個較為“人性化”的慈禧。在淺田看來,“政治家冷酷無情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慈禧工于心計、冷酷無情,許多時候可能是不得不這樣做。”慈禧青年喪夫,中年喪子,作為一個女人來說是十分不幸的,而她掌管朝政一事也屬無奈之舉。正如小說里所寫,她“從沒主動想要權力,為什么一切都像巧妙安排好的一樣,自己身邊的人都相繼死去,本應由他們各自擔負的國家的未來,都壓在了自己肩上”, 無奈之下,她只能別無選擇地背負起歷史的重任。是時代和命運讓慈禧承擔了這樣一個角色。
小說中的慈禧不僅是一位眾臣頂禮膜拜的太后,也是一位深愛孩子的母親,一位渴望親情與愛情的女性。光緒雖非親生,但她把自己的母愛全部寄托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小說中寫到“慈禧支開宮女,裝作無意地將手放在光緒身上。……慈禧的心中涌現出母親般的悸動。沒人知道她之所以如此執著于政權的理由就是她發瘋般地憐愛光緒帝,憐愛那個聰慧英俊的幼帝載湉,不想讓載湉體會自己的苦惱” 。她也像平常女子一樣,忘不了初戀的甜蜜記憶。未能與青梅竹馬的人相守,使她深感遺憾。隨著歲月的流逝,“她的心里更是抹不去這個永遠得不到的戀人,但絕不會將自己的真心表露出來” ,如此一來,一個向往真愛的癡情女性形象躍然紙上。這些描述多大程度上符合歷史真實暫且不說,但至少淺田跳出了就事論史的思維局限,根據歷史提供的空間大膽地進行想象和虛構,重新塑造了已蓋棺論定并被“臉譜化”和概念化的慈禧形象,特別是從女性視角出發,突出描摹了作為一個女性的、日常生活化的、有血有肉的新慈禧,從而顛覆了人們腦中凝固化的原有形象。
三、贊否兩論的歷史觀
《蒼穹之昴》之所以如此大手筆地描繪慈禧人性化的一面, 并對其寄予同情和憐憫,與淺田的歷史觀不無關系。他曾言:“中國人看歷史人物喜歡做一個好壞之分,而在日本,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有贊否兩論之說”。這種富于彈性的日本式歷史思維方式,決定了對歷史人物的肯定性評價與否定性評價可以同時并存。但也會摻雜過多的個人情感和主觀想象,從而導致對歷史人物的描述在一定程度上偏離“歷史的真實”,對于歷史人物與自己想象不一致的行為會按照個人情感和對歷史人物的好惡來解讀,也可能只截取一些歷史片段,對與自己想象不一致的歷史片段視而不見。所以,這種歷史觀指引下的歷史文學作品,有可能出現某些牽強或者自相矛盾的人物行為,而無法自圓其說。淺田次郎在《蒼穹之昴》里刻畫的“人性化”慈禧不免過于完美。作為晚清最高統治者,其對權力的熱衷被詮釋成了單純的親情,不得不說,在一定程度上是對慈禧的誤讀。
淺田次郎的《蒼穹之昴》突破了一味取材中國古代史進行歷史小說創作的單一模式,以中國近代史為題材,刻畫了一系列有血有肉的豐滿的人物形象。特別是以人性化的視角展現了慈禧作為母親和女人的一面,從而為中國人重新認知和評價歷史人物提供了另外一種角度。另一方面,由于中日兩國歷史觀的差異,淺田對中國的歷史事件及歷史人物的認知上不免會產生一定程度的誤讀,這也體現了異民族、異文化之間相互認知的局限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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