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曉玉
摘 要:艷情詞作為唐宋詞的常見題材在南渡這一特殊時期生命力依然頑強。周紫芝、呂渭老等隱逸詞人并沒有受到國破家亡的影響,依舊沿襲“花間”的旖旎詞風寫作香脂艷粉的艷情詞,然而,金兵入侵,國家不保,這時,更有張元干等志士詞人把相思離別之情與英雄豪杰之氣交相融鑄,借兒女柔情來表達他們對國家前途的擔憂,表達個體備受壓抑的情懷。使得艷情詞與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關鍵詞:南渡;艷情詞;詞風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9-0-01
一、南渡艷情詞概述
發生在北宋末年的“靖康之變”給當時的文壇帶來了強烈的沖擊,但是卻并沒有完全沖斷文學演變的內在脈絡,“詞為艷科”這一創作習慣,已經成為一個深入人心的傳統,這時雖然面臨金兵入侵,國家不保的災難,卻依然有相當一部分詞人繼續創作艷情詞。這主要見于隱逸詞人群,代表詞人有:楊無咎、周紫芝、呂渭老等。在當時世風驟變,大批詞人紛紛轉變詞風的情形下,他們依舊不改本色,在自我的小天地里怡然自得,醉心于醇酒美女,在戰亂動蕩的年代繼續著花前月下的淺斟低唱。
除以上沿襲“花間”傳統,大量創作艷情詞的隱逸詞人群外,擔憂國家前途命運、主站的英雄志士詞人群體也有創作有艷情詞,雖然數量不多,卻借艷情詞的詞體來表達自己對國家命運擔憂的內容。這使得艷情詞作呈現出不同以往的內容,這主要體現在張元干的詞作中?!短J川歸來集》中有為數不少的閨情詞。如《石州慢》:
寒水依痕,春意漸回,沙際煙闊。溪梅睛照生香,冷蕊數枝爭發。 天涯舊恨,試看幾許消魂?長亭門外山重疊。不盡眼中青,是愁來時節。
情切,畫樓深閉,想見東風,暗消肌雪。孤負枕前云雨,尊前花月。心期切處,更有多少凄涼,殷勤留在歸時說。到得再相逢,恰經年離別。
這是一首思婦詞,這首詞作由景入情,層次分明,從表面上看,似乎僅僅抒發了夫妻間的離愁別恨,但詞中運用比興寄托,寄托了更深一層的思想感情。在當時權奸當道、主站派遭打壓的險惡的環境里,作者內心有著難以言說的苦衷,所以借詞來“借物言志”,表達自己的愛國之情。 這種“閨情”之作,感情真摯,語言清麗自然,突破了傳統艷情詞狹隘的表達內容,使得艷情詞作無論在表達方式上還是情感內蘊上都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二、南渡艷情詞的成因
艷情詞發展到南渡時期,既有承繼,又有新變,我們不禁要探究其原因。先說承繼,主要原因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大晟詞風的繼續
宋徽宗崇寧四年建立大晟府,前后存在時間約凡二十年。大晟詞人是因徽宗的喜好而聚集在宮廷周圍的詞人創作群體,他們的創作傾向、題材風格,都緊緊圍繞著徽宗的旨意。大晟詞人的領袖是周邦彥,創作上追隨周邦彥。宋徽宗特別喜歡淫俗謔浪的風調。大晟詞人為了迎合宋徽宗的喜好,創作了大量的俚俗詞,專寫男女艷情。這一股創作潮流,一直延續到南渡之后。而楊無咎等人的艷情詞就是大晟艷情詞風的延續。
(二)享樂意識
有宋一代,社會經濟高度發展,其發展水平在封建社會達到巔峰。經濟發展、生活水平的提高必然伴隨著享樂風氣的養成。宋詞中所表現的享樂心理正是根植于宋代經濟高度發展和市民生活水準大幅度提高的社會土壤之中。宋代,朝野上下養成一種逸豫享樂之風。艷情詞正是這種逸豫之風的產物,在這種享樂之風下,士大夫淺斟低唱、依紅偎翠,創作出大量的艷情詞以自娛。
(三)地理環境
楊無咎是江西清江人,周紫芝是安徽宣城人,呂渭老是浙江嘉興人。他們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南方,不僅能偏安一隅,更能躲避北方的戰亂。和南渡的詞人相比,他們根本沒有親歷這張災難,沒有“南渡”,所以也就沒有什么家國之痛。再加上南方富饒而秀麗,南宋士人就開始了他們“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奢靡生活。南宋小朝廷不思復國、貪圖享樂的偏安政策,誘導著士大夫文人把生活興趣轉向了享受生活。艷情詞作的大量出現即是在這種環境和條件下不可避免的產物。
再來看新變的原因。關于新變的原因可以歸納為兩個方面:
一方面是因為政治上的憂讒畏譏。南渡之后,主戰派與主和派沖突加劇,勢同水火,文人志士的報國之心備受主和派的打壓。于是他們只能借兒女之情暗喻君臣之事和英雄志士備受壓抑的情懷。
另一方面是因為南渡后的詞人對“香草美人”傳統還依然有著心理上的認同,而閨情別怨與君臣遇合、個人得失又可謂“事異而情同”,失意的文士從女性愛情的失落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他們把在現實生活中觸發的種種悲憤、抑郁、渴望之情經過一定的喬裝打扮而體現到艷情詞中。致使描寫女性與愛情的詞作,在南渡詞人的筆下,成為了一種“有意味的形式”。
三、南渡艷情詞的價值
在南渡這一特殊時期,外敵入侵,國家遭遇突變,這一巨變在詞壇上產生了強烈的沖擊波。這時的文人一改以往的詞風,紛紛發出愛國之音,改作憤慨詞、傷感詞。而對于這一時期的艷情詞作,人們往往采用“二元對立”的眼光去看待它,認為這些詞作不關心國家痛癢,只在自我的小天地里吟風弄月,是“誤國之作”,然而,如果我們重新去審視它,會發現其有價值的一面。一方面,楊無咎等隱逸詞人的艷情之作是艷情詞發展至南渡時期的產物。在這一特殊時期,“詞為艷科”的傳統依舊根深蒂固,體現了艷情詞巨大的生命力,并使得艷情詞這一脈并未斷續。另一方面,張元干等英雄豪杰的艷情詞作使得艷情詞展現了以往從未有過的內容,用艷情的體式寫作愛國詞,與南渡后出現的那類直言國土淪喪、現實艱難的詞作相比,情調上自有幽婉凄怨和壯烈憤激之別。但是它們并不低沉傷感,骨子里仍然充滿了焦慮和不平。并且,這些詞作已經超越了兒女柔情的范圍,熔鑄了社會性、群體性的一種共同情緒。因而它們對傳統的艷情題材應該說是一種深化。
自花間確立詞體典范以來,艷情題材極為繁盛,此后經久不衰,即使是在經歷了國家動亂,外民族入侵的南渡時期。這一時期的艷情之作,一方面傳承著詞體本色,繼續成為文人抒情重點;另一方面卻又因為英雄志士的加入呈現出了不同以往的新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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