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巖


作為天使投資人的陳瑞貴(人稱“阿貴”),全程參與NALA(線上化妝品渠道品牌商)跟經緯創投的融資談判,并負責把關投資條款清單。某天深夜1點多,他突然收到經緯創投的郵件,大致內容是:我們不投了。阿貴緊張起來,立馬給劉勇明(NALA創始人)打電話。之后發現竟是虛驚一場。因來往郵件中存有歧義,誤讀了經緯。其實,就在NALA跟經緯創投簽投資框架協議的頭天晚上,一家機構提出加價200萬美元投資NALA。劉勇明和阿貴當即果斷拒絕。
大家時常開玩笑說,阿貴的會議室是杭州東方電子商務園風水最好的一間辦公室。辦公室墻上貼著經緯創投邵亦波、張穎等人投資NALA時的照片。這里先后是NALA、米折網的辦公室,又是兩家企業分別與經緯創投、IDG資本簽投資協議的地點,很多重大事件都發生在此間辦公室。如今,這層樓又成了阿貴自己的創業項目——憶紅妝的地盤,網上婚紗專賣店憶紅妝又備受投資人追捧,但阿貴想等項目更加成熟時再接受投資。
阿貴投資NALA時只有10多號人。不到半年,經緯加入后,阿貴的500萬元增值5倍,但他至今仍未退出。此后他又陸續投資米折網、淘安居、蘇娜國際等七八個項目。如今的NALA一年凈賺幾千萬元, 做域名交易的金名網每年有3億~4億元交易量,2011年成立、 做返利優惠券類網站的米折今年預計促成的交易額達30億元。
福地創業園創始人李治國成立非正式組織——杭州天使邦時,把阿貴拉進來。“他眼光挺不錯,而且竟然發現了徐俊(4.cn金名網、多麥、5W導航等多個項目創始人)這個互聯網老兵。”李治國評價。大家眼中,阿貴為人極其低調,又是杭州天使邦六羅漢中年齡最小的,李治國一直誤以為他是“80后”。
阿貴,溫州人,1979年年末生,投資的創業者均為“80后”。其真實身份是阿思拓創始人,旗下有多個項目,具體包含B2B(有Zz91再生網、環保網、節能網)和B2C(婚禮服飾淘品牌憶紅妝)兩個事業群,此外還有個名叫Mr.I的電子商務創新基地(電商孵化器)。
糾集被投公司,陪自己一起投項目
2005年,英國阿斯頓大學商學院畢業后,阿貴創辦阿思拓,第一個項目是做再生資源的B2B信息交易。之后他投資金名網,并拉其創始人徐俊一起做Mr.I創新基地的合伙人。
阿貴看重徐俊互聯網項目的孵化經驗和思路。徐俊是“80后”草根站長,大學輟學后開始創業,第一桶金來自金名網。他鼓勵內部創業,先后內部孵化過30多個項目,涉及鞋類電商到游戲開發、游戲運營等領域。孵化的多麥CPS廣告聯盟每年為廣告商帶去40億元的銷售額,位于行業前三;5W網址導航在幾萬家同模式公司中處于前十名。徐俊提倡走精品路線,孵化的項目做不到行業前三或凈利潤不夠規模便直接放棄。他喜歡跟流量打交道,追求上、下游產業鏈投資。單一模式很容易被打敗,被抄襲的思路都與阿貴做孵化器的想法產生不少共鳴。二人又同為溫州人,性格互補。
徐俊加入后,與阿貴共同投資米折網。米折網創始人張良倫創業前一直“玩域名”,進入Mr.I之前就是金名網的客戶。張良倫跟徐俊一見如故,聊起域名非常投機。阿貴投資后,米折網成為多麥CPS廣告聯盟的深度合作伙伴。
他們沒有正式成立基金,但每次投資前,阿貴會邀請已投資公司的老板做小股東。“做Mr.I時,我把徐俊拉進來投一點錢,同樣投第三、第四個項目時,我會問良倫有沒有興趣參與部分投資。”通過股權交織的方式,阿貴把所投資的創業者資源緊密集中在一起。
他喜歡找垂直電商領域內的優秀創業者一起投資做小股東。投資前,阿貴甚至會征求創業者的意見:“你更希望找哪個老板做天使投資人?”然后他會再上門找被創業者點名的老板洽談投資。“畢竟在杭州做電商多年,和化妝品、女裝、保健品、家紡類等細分門類中優秀的淘品牌都非常熟。如果老板愿意投點錢,投資就達成了。其實老板們多少也愿意出資。”目前,阿貴所投企業的CEO們,或多或少都跟著參與過天使投資。
他們投資的項目五花八門,包括B2B、B2C,從電商廣告到域名交易,再到導購社區等,涉及完善的電商生態鏈。“有了這些板塊,干別的事情容易很多,目前唯一缺的是手機流量。”不同領域項目之間都有關聯,創業者相互學習借鑒或達成互補,彼此的業務交織成網狀。“創業者抱團后,抗風險能力強很多。”
阿貴的項目投資額度一般在50萬~500萬元,占股不超過20%,他們還會重點關注淘品牌。一般要求B2C項目月銷售額過百萬元,且團隊要有上進心。“如果月銷售額過少,后期存在的不確定性因素非常大。電商本質是網上零售業,只要認真做事,多半能成。”阿貴尚未對做天使投資的經驗進行過技術性總結,但他一般在投資前會看看轉化率、復購率等運營歷史數據,再跟同行業的創業者聊上一通,這樣基本能達成綜合性評估。比如,做保健品網絡零售渠道的陶安居、家紡網絡零售品牌——蘇娜國際等企業基本都是按照這套邏輯來做的,它們都發展迅速,成為淘品牌細分領域的冠軍。
“其實我干的事情也不多,因為本身有現成的資源。”阿貴經常跟電商圈的朋友們小聚,相互溝通信息。“同行業的前輩給新項目幾句話指點,可能比投幾十萬元帶來的價值大很多。”有時,圈內朋友遇到資金困難,會從阿貴處借錢。項目運作一段時間后,雙方感覺不錯,就直接將債務轉化成股權。
“以股東身份進入企業后,有股權關系的創業者更容易達成信任。創業者有時候很孤獨,創業路上存在的不確定因素也太多,需要找有共同經歷又信得過的人溝通。有時做重大決策,需要得到同行的寬慰和支持。不是什么話都能跟人溝通,跟老婆溝通不一定聽得懂。”
阿貴特別推崇天使項目“基地化+專業化”的模式。投資完畢后,盡量讓企業入駐到Mr.I基地。他所謂的“專業化”是只做電商投資。“對天使級項目來說,在同一個物理空間內頻繁交流,對促進項目發展的效果特別顯著。但VC階段的效果不一定明顯。”他喜歡在投完之后不斷溝通,一個月至少碰幾次面,聚會經常是非正式性的。但阿貴不參加創業投資類論壇、活動,反倒是經常借著生日、節日等主題參加私人聚會,把創業者聚到一起。
“符合中國國情的創業者和投資人”
阿貴做天使的初衷是為B2B老團隊尋找新發展方向,投資項目的同時,順便還能了解B2C怎么玩。在他看來,經驗獲取的價值遠遠大于收益。
他所謂的經驗不單單指業務經驗,還包括為人處事的經驗以及心態的修煉。“通過投資讓我們迅速獲取B2C領域的經驗和基礎,又能獲得收益。比如,米折網現在做移動端,相當于為其他企業做移動互聯網提前探路,積累人才和經驗。”阿貴對NALA項目參與度尤其高,更見證了B2C的“波瀾起伏”,這對他做憶紅妝幫助很大。
“我在股權方面真的不是很在意。多一點股份、少一點股份,對生活其實并沒有本質改變。你不在意的時候,對方也就不在意。要學會吃虧,多讓利給別人,生活就會變得很開心。”阿貴更喜歡在融洽、和諧的氛圍中享受創業和投資帶來的幸福感。
多數項目,阿貴會從阿思拓派人過去“扶貧”,幫忙搭建管理體系,梳理HR、財務等系統。早期的NALA對阿貴依賴性很高。這位天使承擔著“法律顧問+財務顧問+管理顧問+人事顧問”的角色。NALA管理體系成熟之后,阿貴才逐漸淡出。
米折剛剛成立時招不到員工,張良倫直接在阿思拓拿了一沓簡歷。當初招聘的一位客服專員已經成長為客服主管,成為除了三位創始人以外的第一號員工。米折網和多麥非常重視企業文化,都是深受阿貴影響。張良倫在微博上感嘆:2013年年會,米折“開拓年·我們在一起”的年會主題和多麥的“我們在一起”主題不約而同;米折“開拓年”的定位和阿思拓的“拓2013”也不謀而合。
阿思拓和所投企業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項目初期,阿思拓協助構建HR、財務等體系,甚至幫忙招聘HR經理。項目長大后,再反過來給阿思拓做培訓。“基地人才共享。我們和所投企業之間的知識、經驗相互交融,形成良性互動。”
阿貴日常不會過多參與所投企業的業務,往往僅限于交流層面,即所謂的“多幫忙,少添亂”。但在融資過程中,企業法務類的事情,比如找律師等,基本都由學法務出身的股東阿貴全權處理。企業只需配一個行政人員跟阿貴配合即可。每次融資下來,能積累厚厚一沓合同。這位天使大哥幫創業者騰出更多精力放到業務上。
他跟所投公司核心員工都很熟,很多事情經常一起溝通。企業董事會、季度大會必然到場,每月抽出一兩次,到企業周會上旁聽,了解公司現狀,順便提出第三方建議。“有些不適合CEO說的話,換成天使投資人講,就比較恰當。”同樣,有時面對CEO的偏激決策,員工們不敢直接對峙。他們最先想到的是找阿貴吐槽。“天使應該是創始人和員工之間的潤滑劑。很多天使最大的問題是跟創業者很難走得太近,這樣就成VC了。”
這也帶來了問題:阿貴需要在創業者和天使投資人兩重身份之間來回切換。“在阿思拓,大家介于情面不好提出反對意見,都聽我的”,但走到所投企業,阿貴就變成“二股東”角色。一旦碰到跟創業者意見不統一,阿貴從來不會沖動地拍板較勁兒。“有反對意見,該說的話還應該說。但作為第二大股東,角色定位應該輔佐老大、力挺老大。投資人如果過度追求控制力,會感覺不幸福;如果追求幫助別人把事情做好,看著企業們的成長與變化,自己會非常開心。”
“如果從逃避的角度來講,創業大多時候是痛苦的。世界上最好的職業是做二股東、三股東。”阿貴享受做天使的過程。“公司所有的壓力會聚焦在老板和第一大股東身上。當老大,開會得主持大局找結論,很累。公司干壞了大股東承擔的風險和壓力是最大的;干好了,第二大股東跟著享受利益。扮演好天使角色,誰都很尊重你。這不是很爽嗎?”
用徐俊的話來講,在與阿貴的配合之中,自己只負責業務,對外的事情都扔給阿貴,他在政府公關、社交方面的能力非常強。劉勇明評價:“阿貴是一個非常符合中國國情的創業者和投資人。在中國做企業、做事情就應該像阿貴,講求中庸,不偏不倚,不慢又不激進。”
不適合創業?
“我創業時間比NALA、米折早,但就銷售額、外部影響力來看,他們比我自己創業的項目都要大。”甚至還有朋友直接對阿貴開過玩笑:你投資的案子似乎比你自己做的項目更成功。然后再意味深長地補充一句:可能你更適合做天使投資。
阿貴對自己有清晰的定位:現階段肯定是創業者。“創業是給自己的階段性規劃,先創業,再做天使。專業天使是下一個階段的人生選項”,阿貴爽朗一笑。當被問及是否存在壓力時,他的回答是:“壓力和動力本身就是一對相互作用力。”
其實阿貴的阿思拓項目也不差錢。拿阿思拓其中的一個項目——Zz91再生資源網來說,屬于賣信息流的高凈利率行業,已經做到B2B再生資源行業門戶第一名,千萬級規模。同時旗下的B2C項目——婚禮服飾自主品牌憶紅妝也是天貓婚紗類目第一品牌。“這些老項目是公司利潤輸出基地、人才輸出基地、經驗輸出基地,做天使投資的形象展示基地。”
2011年,阿貴找到做憶紅妝的靈感純屬偶然,算是天使投資的意外收獲。他曾經投資的一個婚禮服務類項目“龍貴名門”嘗試線上賣婚紗,但效果甚微。處于“友情贊助”,熱心的阿貴從阿思拓B2B富余團隊中抽掉部分人員協助線上銷售,并給予一定的資金扶持。隨后,婚車等行業資源,化妝師、演員等行業經驗豐富的龍貴名門團隊直接轉做“婚禮媽媽”咨詢平臺。
出乎意料的是,阿思拓團隊用兩年時間就將憶紅妝做到淘寶婚紗類項目第二名、天貓第一名。阿貴總結說,盡管多麥、米折網、NALA也能提供經驗、流量等部分支持,但之所以能實現如此快的突破,是因為關鍵因素在于婚紗行業的集中度偏弱,行業競爭處于初期階段。隨著對婚嫁產業認知度的加強,阿貴越做越有感覺。他想要做“一站式”結婚解決方案公司,打通整條婚慶產業鏈條。即網上賣婚紗的憶紅妝、渠道品牌婚禮優品、咨詢平臺婚禮媽媽這三個平臺同時發力。
眾所周知,結婚人群的特征是高客單價、低頻次、持續性消費難。“大家常說婚慶類產品復購率低,是指單一產品的復購率低,產業鏈條間其實可以實現高復購率。就是讓結婚人群的所有婚慶用品都在我們平臺上消費,讓資金在整個鏈條內流動。至于一些非標準產品和服務,需要逐步滲透。我們有多少資源,就干多少事情。”
如今憶紅妝年銷售過億。“只有1個億,這是我對行業的極大不尊重。”阿貴相信線上婚嫁產業生意應該更具潛力。“我們的服務做得還遠遠不夠,所以憶紅妝的50萬用戶只愿意掏300元。如果把客單價從300元提高到1000元,就有5億元的銷售規模。”據他了解,從婚紗、禮服、旗袍、婚鞋再到其他用品,結婚的女孩起碼應該消費2000~3000元。阿貴希望能利用好憶紅妝目前的50萬購買用戶,他打算打通婚嫁產業鏈的信息流、物流、支付流等各環節,干別人沒干成的事情。后來,他發現美國已經有對標的上市公司Knot,因而信心大增。
從2005年創業至今,阿貴經歷B2B、B2C的一波波浪潮,見證很多家企業從幾個人發展到300~500人。他明白一個道理:每波浪潮之后,沉淀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團隊。學法學出身的阿貴特別信仰制度、注重規則,希望盡最大可能用制度代替人的管理。跟同等規模的企業相比,阿思拓在管理和制度方面的沉淀更多。一些管理咨詢公司跟阿貴溝通交流后感慨:很多管理細節甚至比上市公司做得還完善。
B2B業務已經非常成熟,阿思拓旗下三個品牌全權交由相應的管理團隊負責,阿思拓推行以財務管控為主,文化傳承為核心,業務指導為輔的內部項目公司制,解放了自己,避免了復雜的具體管理。阿貴的人生規劃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做電商創業;第二階段做電商天使投資;第三階段,利用之前積累的經驗做電商教育。至少在2015年之前,阿貴會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憶紅妝創業,他想把憶紅妝做成漂亮的創業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