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敏
【摘 要】斯皮瓦克作為當下美國最為活躍的后殖民批評家之一,始終堅持女性主義立場和解構主義視角,揭示帝國主義文化霸權與父權機制合謀給殖民地女性帶來的壓迫。《茫茫藻海》中的安托瓦內特就是這一類女性的代表人物。本文試通過用斯皮瓦克的屬下理論對這一形象進行深入分析。
【關鍵詞】屬下;女性;《茫茫藻海》;安托瓦內特
一、作為屬下
1、屬下的由來
“屬下”(subaltern)作為一個概念最早由馬克思提出。這一群體因經濟地位低下,處處受人剝削和壓迫,位于社會分工的底層,但同時,他們有鮮明的主體意識,強烈的社會組織性和明確的政治歷史感,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并意圖改變。
第一個使用屬下這個詞的是意大利共產黨人——安東尼·葛蘭西。在《獄中札記》中,葛蘭西首先用 subalterno來指代在“文化霸權”格局確立之后,歐洲社會當中出于被支配地位或被邊緣化了的社會群體,不但有工人,更有農民。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印度出現“屬下研究小組”,將葛蘭西的意大利農民語境置換為南亞,專門致力于印度受壓迫人群的研究。“屬下”一詞的范疇被拓展為“在南亞社會中存在的,包括階級、種姓、年齡、性別、職務和任何其它領域中存在的受壓制群體”。
2、屬下的處境——作為“他者”的主體
通過批判福柯和德勒茲的對話,斯皮瓦克指出,雖然以福柯為代表的結構主義大師已經意識到傳統的知識、權力早已共謀,形成知識—權力機制,將位于邊緣的主題遮蔽,從而謀取利益。由此,這些思想家開始積極重構傳統知識、權力格局,試圖為“屬下”創造發出聲音的條件。但他們始終還是將“邊緣人”置于他者的地位上,抹殺其作為“主體”的存在。
斯皮瓦克認為屬下作為主體的存在,始終沒能被人留意。正如德勒茲所說:“一種理論就仿佛是一箱工具,與能指毫無關系。”知識分子孜孜不倦地以自身經驗作為基礎去為被壓迫者創造條件,結果將被壓迫者推向“他者”與“異質”的處境。知識分子本打算“再現”屬下的困境,但“事實上,主體未被看做一種再現性意識。再現的這兩種意義——一方面在國家構造和法律內部,另一方面在主題的表述中——是相互關聯的卻是無法挽救地斷裂的i。”,這種從本質上的斷裂,帶給屬下更深的困境:從前他們因為不被了解和認可而遭到忽視,而現在他們則因為“再現”被暗暗替換為“代表”而永久地市區說話的機會。屬下將說話的希望寄予通過別人代表的方式實現權利,不料這種代表反而將他們置于了“不在場”的境地。他們的代表一定要同時是他們的主宰,是高高在上面的權威,是不受限制的政府權利,這種權利保護他們不受其他階級的侵犯,并從上面賜給他們雨水和陽光ii。于是屬下的訴求淪為了中堅分子欲望的對象,“偏離工人的能指,實際上,它甚至在解釋出來時就被涂抹掉了iii。”
二、作為屬下的女性
作為一個女性主義者,斯皮瓦克對屬下階層中的女性尤其關注。西方女權主義至今依然致力于推進婦女和男人之間爭取個人權利的斗爭的主流,這在斯皮瓦克看來,這在后殖民語境下已遠遠不夠,她的女性主義關注女人與女人的權力關系。她質疑西方女性主義忽略了種族與文化差異,遮蔽了第三世界婦女的經驗與訴求,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特權地位,從自我中心出發武斷想象第三世界婦女的經驗,與精英主義、殖民主義存在有意無意的共謀關系。
面對這些被邊緣化為他者甚至是他者的他者的屬下階級,斯皮瓦克認為知識分子應該規避以往通過對象化他者而確立自己的方式,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學會表現(darstellen)他們,而不是代表(vertreten)他們。英國作家瓊·里斯的作品《茫茫藻海》就是堿性這一理念的典范文本。
三、安托瓦內特形象分析
1、作為殖民地的他者
在瓊·里斯文本中的安托瓦內特身份非常復雜,作為一個生活在海外殖民地的白人克里奧女性,她從一出生就注定要面對各種各樣的生存困境。作為西印度群島早期歐洲移民的后裔,克里奧白人相對于英國在西印度群島的殖民統治者來說,和黑人及混血種人一樣都是被殖民的對象;相對于后者而言,他們又代表著早期殖民者。這種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雙重身份使他們既得不到英殖民者的認同,又受到土著人的仇視,加上女性身份,安托瓦內特處于極為尷尬的境地。
因此,安托瓦內特的生存處境沒有人可以為她代言。當白人知識分子為自己可以廢除掉萬惡的奴隸制度而自我感動時,問題并沒有隨之解決。安托瓦內特最喜歡的小伙伴蒂亞依然沖她扔石頭,她家的房子依然會被憤怒的黑人燒掉。原因只在于殖民中被壓迫群體不被了解。
吉爾·古哈以印度為例,分析了殖民地的人口構成:占統治地位的外國群體;占統治地位的全印度本土群體;占統治地位的地區和局部本土群體;“人民”和“屬下階級”。在這個結構當中,屬下與被推向異質和他者。”iv因而在西印度殖民地,黑人的權益是被淹沒在淹沒在知識分子的欲望當中,而克里奧人作為雙方的他者,則被徹底忽視。所以,呈現在在帝國主義文本中只是一個“非人非獸”的瘋女人形象,沒有任何話語空間。
2、作為性別的的他者
安托瓦內特一直沒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她與羅切斯特的婚姻為繼父和兄長一手安排,沒有任何安托瓦內特的意志參與其中,僅僅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她就“買了一個年輕人,然后嫁給他”。婚后,安托瓦內特的生活陷入不幸,于是她的仆人克里斯托芬質問安的兄長理查德為什么要把安同財產一同贈與他人時,理查德說:“我信任他,我覺得他值得性命相托。”克里斯托芬一針見血的回敬到:“你托付的性命是她的,不是你的。”婚姻本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安托瓦內特卻像印度寡婦一樣,一開始就成了被動的參與者。
盡管如此,婚后安托瓦內特依然深愛自己的丈夫,不料羅切斯特一心為錢,對她絲毫沒有感情,并且在文本的第三部分,羅切斯特粗暴而毫無而毫無征兆的將安托瓦內特改名為伯莎,暗示了殖民主義和男性階層對女性的壓迫,即使是個人的身份也由統治階級決定,作為被壓迫的他者和第二性,安托瓦內特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身份和主體性。
最終在雙重扭曲和壓迫下,安托瓦內特走向了瘋狂的邊緣。這是因為在父權制與帝國主義之間,主體建構與客體形成之間,婦女的形象消失了,不是消失在原始的虛無中,而是消失在一種瘋狂的往返穿梭中v。作為屬下女性,她注定會遭遇身份的“位移”。最終,孤立無援的安托瓦內特選擇用一場大火了結自己和其他的一切。在帝國主義文本中這一幕是伯莎瘋癲的極致表現,但對于安托萬內特來說,用身體反抗、發出聲音,是她能選擇的唯一方式。
注釋:
i佳亞特里·斯皮瓦克.從解構到全球化批判——斯皮瓦克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2007:94.
ii佳亞特里·斯皮瓦克.從解構到全球化批判——斯皮瓦克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2007:95.
iii佳亞特里·斯皮瓦克.從解構到全球化批判——斯皮瓦克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2007:142.
iv佳亞特里·斯皮瓦克.從解構到全球化批判——斯皮瓦克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2007:103-104.
v佳亞特里·斯皮瓦克.從解構到全球化批判——斯皮瓦克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2007:126.
【參考文獻】
[1]佳亞特里·斯皮瓦克.從解構到全球化批判——斯皮瓦克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2007.
[2]瓊·里斯.茫茫藻海[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3]佳亞特里·斯皮瓦克.三位女性的文本以及對帝主義的批判[A].(英)巴特·穆爾-吉爾伯等.后殖民批評[C].楊乃喬,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
[4]張峰.“屬下的聲音”——《藻海無邊》中的后殖民抵抗話語[J].當代外國文學研究,2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