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信托財產所有權的歸屬

王安成

【摘 要】信托財產的所有權是信托法律關系的基礎問題之一。我國《信托法》就信托成立和終止時信托財產歸屬的規定沒有爭議，而對于信托存續期間信托財產的歸屬語焉不詳，學界一直存在爭議。這一爭議產生于信托法移植時英美法“雙重所有權”與大陸法所有權制度的沖突，厘清信托財產的歸屬問題對于推進信托制度理財和防范功能的實現具有積極的意義。

【關鍵詞】信托法；信托財產所有權；信托委托人

一、英美法系與大陸法系信托財產所有權制度的沖突

（一）英美法系信托財產上的雙重所有權制度

現代信托制度起源于英國，信托在我國更多的是“受人之托，代人理財”，而在英國最初發展起來時，目的是為了規避法律、逃避債務和稅收。簡單的說，當時人們為了達到這些目的，通過簽訂契約轉移土地所有權，同時保留土地上的用益物權，最終使得自己既可以繼續享受財產帶來的收益，又不用負擔原有的債務或稅費。但這種契約是很不穩固的，一方面這是以看似合法的契約得不到承認和有效保護；另一方面在財產轉移后，受托人享有了所有權，但受托人背信棄義處分信托財產的行為時，委托人得不到應有的救濟。在這兩方面矛盾的催化下，英國衡平法院的法官根據良心、公平和正義的原則一方面承認受托人是普通法上的所有權人，另一方面又認為受托人出爾反爾違反合同的行為違背道德和良心，因此確認受托人有義務依照協議的約定處理信托財產，受益人衡平法上的利益獲得了承認和保護，并逐漸發展成為衡平法上的所有權。[1]通過衡平法院的判決，英國信托法上信托財產的雙重所有權的制度確立下來。

（二）大陸法系信托財產單一所有權制度

一物一權是大陸法系的一貫傳統，因此大陸法系各國都認為信托財產的所有權不可以分割。在信托財產所有權不可分的前提下，各國形成了各自不同的理論，較有代表性的有：

1.代理權說。該學說以德國為代表，也可以成為受益人所有說，認為信托財產屬收益人所有，受托人依據信托文件享有代理權。這種學說的矛盾在于，受托人只是享有代理權，卻在行使占有、使用、收益、處分這四項權能，明顯超過了代理權的范疇。

2.債權——物權說。該學說以韓國、日本為代表，認為受托人享有信托財產的所有權，受益人根據信托文件享有對受托人的債權。這種學說的弊端在于，物權效力可以對抗債權，受托人違約后，只需承擔違約責任而可以繼續享有信托財產的所有權，這與信托制度的初衷是相悖的。

3.他物權說。該學說認為受托人享有信托財產的所有權，受益人享有信托財產的他物權。他物權從所有權中分離出來，擁有對抗債權的效力，但是還是對抗不了所有權的對世效力。其他關于信托財產所有權的學說還有限制性權利轉移說、法主體說、委托人所有權說等。

二、我國信托財產所有權的主要爭議問題

1.信托設立時。我國《信托法》第7條規定“信托財產必須是委托人合法所有的財產”，將信托財產的局限在委托人享有所有的財產上。這樣的規定既符合信托制度的初衷，在各國立法實踐及理論上也沒有爭議。

2.信托存續期間。信托存續期間信托財產的所有權歸屬關系到受托人處分財產的權利，進而關系到信托目的的實現。從我國《信托法》第2條“……由受托人按委托人的意愿以自己的名義，為受益人的利益或者特定目的，進行管理或者處分……”[2]來看，其中“按委托人的意愿”及“為受益人的利益或者特定目的”理解為受托人是在委托人授權范圍內對信托財產進行管理或者處分的，從中無法看出大陸法系普遍的信托財產歸受托人所有的制度安排。而從“以自己的名義”這段措辭來看，比照我國《民法通則》和《合同法》中關于委托代理的規定，信托類似一種隱名代理的制度安排，這種規則下委托人應享有信托財產的所有權，而受托人是根據委托人的委托即信托文件來行使管理財產的權利。即使假設信托財產歸屬于受托人，那么受托人是不需要“以自己的名義”進行管理和處分的。

3.信托終止時。確定信托終止時信托財產的所有權，直接影響了信托財產的分配。我國《信托法》第54條規定：“信托終止時，信托財產歸屬于信托文件規定的人；信托文件未規定的，按下列順序確定歸屬：（一）受益人或其繼承人；（二）委托人或其繼承人。”我國這種規定與英、美和歐洲的立法例存在不同。從英國、美國和歐洲信托立法來看，與我國相同的是意思自治優先，而不同是當信托文件未明確規定財產歸屬人時，首先是要通過信托文件的內容推斷委托人的意思，當不能推斷出委托人的意思時，成立歸復信托，將信托財產歸屬于委托人及其繼承人。信托文件為委托人設立信托時的意思表示，英、美和歐洲信托立法在確認上述規則時，都是從尊重委托人的意思表示和信托目的的角度出發。而我國將受益人及其繼承人列為第一順位歸屬人的做法，可能與委托人最初設立信托的目的相悖，因為委托人雖指定受益人，但并未明確表示在信托終止時將信托財產轉移給受益人的意思。

三、完善信托財產的所有權歸屬立法的建議

1.信托存續期間。建議立法明確信托存續期間，財產所有權歸屬于受托人。有學者猜測，我國《信托法》在立法時考慮到國內普通投資者在投資上的保守性，因此沒有采用臺灣及日本立法中，直接將信托財產歸屬于受托人的制度設計，江平教授在談到這個問題時表示“我國《信托法》立法作了一個非常大的修正，與世界各國不一樣的是，沒有明確規定財產的所有權或者財產權屬于受托人，而只是規定信托財產的經營管理的權利交給了受托人，……可以看到這一個特征告訴我們必須同時兼顧兩方面的利益，一是受托人對于財產應該享有完全分配的權利；另外一方面又要考慮到受益人對于這部分信托財產本身所獲得利益的保障，而單純強調某一方面都不符合信托法的原則。”[3]但是在國內普通投資者投資能力不斷提高的情況下，立法應改變原有模棱兩可的用詞，將信托財產在信托存續期間的所有權歸為受托人所有。這樣既可以使受托人更有效率的處分和管理信托財產，也更符合信托制度設計的初衷。

2.信托終止時。信托終止時，信托財產首先歸屬于受益人及其繼承人是有瑕疵的。首先，應規定基本原則為以信托文件確定的人為歸屬人，這是信托制度的目的決定的，信托文件是當事人意思自治的結果，信托法應當尊重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其次，當信托文件沒有明確約定時，還是應當以信托文件的意思自治為基礎，依照信托文件的意思推導出信托財產的所有人。最后，仍不能確定財產所有人的，應當將委托人或其繼承人作為第一順位的歸屬人，信托受益人及其繼承人作為第二順位。

四、結語

信托作為一種專門的財產管理制度，在國內已經發展到一定規模，由于立法時鮮有實踐，我國信托法主要為借鑒各個國家的立法例，很多規定已隨著實踐的發展產生矛盾，如何修改信托法使其更好的規范和引導信托制度的發展，是很值得關注的問題。信托財產所有權歸屬問題是信托制度的核心，我國應在借鑒各國立法的基礎上，以結合我國實踐出發，努力探索將大陸法系傳統和英美法系值得移植的制度相結合，建立更完善的信托法律制度，推進信托業在我國的發展。

【參考文獻】

[1]于海涌.論信托財產的所有權歸屬[J].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20）：190.

[2]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第2條.

[3]杜萍.投資基金立法的重要法律依據——江平闡述《信托法》包含的八項基本原則[N].市場報，2001-0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