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繼博
摘 要 對于刑事和解本身的概念及理念,學界研究早已詳盡精深:從實體法角度看,刑事和解是刑法謙抑主義的滲透和體現,是刑罰觀從報應刑向教育刑轉變的必然結果 。在訴訟法領域內分析,學者們也是百家爭鳴,或認為是西方“恢復性司法”理念引入我國的結果 ,或認為是中西和諧文化傳統的交匯 ,或認為是我國自生自發的本土制度 。在新刑訴法即將實施的大背景下,理念探討固然重要,然而具體操作制度的設計具有迫切的現實意義。但新刑訴法對刑事和解制度僅有三條規定,過于原則,操作性不強。各地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的探索實踐中,積累了一定經驗和做法,本文就檢察環節刑事和解制度的適用、模式、程序等具體問題進行初步的探討。
關鍵詞 新刑訴法 檢察環節 刑事和解制度
中圖分類號:D925.2 文獻標識碼:A
一、對新刑事訴訟法刑事和解制度的綜述
(一)適用范圍相對保守。
制度實施之初,法律將刑事和解制度的適用嚴格控制在輕罪及過失犯罪范圍內:(一)因民間糾紛引起,涉嫌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規定的犯罪案件,可能判處三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二)除瀆職犯罪以外的可能判處七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過失犯罪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五年以內曾經故意犯罪的,不適用本章規定的程序。在英美法系國家,VOM模式(“被害人—罪犯和解”模式)在發展的初期階段通常僅適用于未成年人案件以及輕罪案件,后來才逐漸發展至適用于成年人案件與重罪案件 ,這樣有利于提高社會公眾的接受度和司法經驗的積累。
(二)兼顧個人本位與國家本位。
刑事和解的個人本位主義價值觀與現行刑事法的國家本位價值觀存在對立與沖突 ,于是新刑訴法在堅持國家本位的基礎上,對個人本位做了較大讓步。新刑訴法第278條規定,雙方當事人和解的,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應當聽取當事人和其他有關人員的意見,對和解的自愿性、合法性進行審查,并主持制作和解協議書。公安司法機關僅對和解的自愿性和合法性進行審查,也就是說當事人的和解協議只要在自愿情況下簽訂且協議內容不違反法律的強制性和禁止性規定,公安司法機關則無權干涉。同時,和解協議書須要在公安司法機關的主持下制作,又對和解協議賦予了公權屬性。
(三)處置權在人民檢察院和人民法院。
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和人民法院都有主持刑事和解的權力,但對于刑事和解案件的處置權則歸屬于人民檢察院和人民法院,其中人民法院處于主導地位。新刑訴法第279條規定,對于達成和解協議的案件,公安機關可以向人民檢察院提出從寬處理的建議。人民檢察院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從寬處罰的建議;對于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人民法院可以依法對被告人從寬處罰。從該規定可以看出,公安機關對刑事和解案件沒有撤銷案件的權力,只能移送人民檢察院處理,公安機關是負有偵查職責的機關,除可以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對不構成犯罪的人撤銷案件處理外,對于構成犯罪的案件,都應當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
二、新刑事訴訟法刑事和解制度操作性的欠缺
(一)刑事和解案件范圍邊界模糊。
1、民間糾紛的界定。只有民間糾紛引發的刑法第四章、第五章犯罪案件才可以適用刑事和解,但何為民間糾紛刑事訴訟法沒有規定,而且其他法律、法規也沒有對民間糾紛的范圍進行明確的界定,2010年8月的《人民調解法》對民間糾紛也沒有作具體的規定。民間糾紛存在于哪些主體之間,是否包括組織、單位?民間糾紛包括哪些糾紛,是否包括環境保護、非法集資等涉及公眾利益的糾紛?這些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2、被害人范圍的確定。除瀆職罪外可能判處七年有期徒刑以下過失犯罪案件都在刑事和解范圍內,很多過失犯罪的危害對象是不特定的,例如失火罪、過失損壞電力設備罪、消防責任事故罪等等影響范圍廣的過失犯罪,應如何確定被害人的范圍?遭受多大損失才算被害人?被害人過多如何和解?
(二)具體和解程序無明確規定。
預計該類規范需要明確的問題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人民檢察院對和解協議合法性審查的內容包括哪些方面;
2、委托代理人進行和解的權限;
3、和解協議的內容包括哪些方面,人民檢察院是否有權干涉沒有法律規定但有悖常理的內容;
三、檢察環節刑事和解具體制度設計
人民檢察院在過去的司法實踐中,以“檢調對接”的形式對檢察環節刑事和解進行積極的探索,積累了一定經驗和做法,但“檢調對接”與刑事和解畢竟存在一定差異,不能將“檢調對接”的經驗機械的套用到刑事和解上面,有必要就檢察環節刑事和解制度的適用、模式、程序作進一步的探究。
(一)刑事和解案件范圍的明確。
1、民間糾紛范圍的確定。
實體范圍。經過對司法實踐中處理的案件調研后,筆者認為,民間糾紛就主體而言,包括家庭成員(包括夫妻)、親戚、鄰居、社區居民、同村村民、朋友、熟人、同事、合伙人、個體承包發包方承包方、員工雇主等主體之間糾紛;就內容而言,包括家庭糾紛、婚姻糾紛、贍養、撫養、扶養糾紛、繼承糾紛、人身財產權益糾紛、鄰里糾紛、債務糾紛、房屋宅基地糾紛、損壞賠償糾紛、生產經營性糾紛及其他日常生活中發生的糾紛。筆者對海門市人民檢察院2011年受理的觸犯刑法第四章、第五章的267件公訴案件進行篩選,因民間糾紛引發的刑事案件有30件35人。
2、排除性規定。
新刑事訴訟法對刑事和解案件做了一項排除性規定,即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五年以內曾經故意犯罪的,不適用本章規定的程序。筆者認為還應該包含以下兩項排除性規定:
第一,犯罪案件侵害不特定多數人合法權益的。首先,犯罪案件如果侵害了不特定多數人的合法權益,案件被害人的范圍就無法確定,自然無法進行刑事和解。其次,該類案件已經侵害到公共利益,不宜進行刑事和解。例如失火罪、過失損壞電力設備罪、消防責任事故罪案件中侵害了不特定多數人利益的案件。
第二,有一方當事人拒絕調解的。刑事和解制度包含的一個前提條件就是各方當事人自愿參與調解,這也是和解制度的題中之義。如果有一方當事人拒絕參與調解,就沒有必要進入刑事和解程序。
(二)設計檢察環節刑事和解具體程序。
1、人民檢察院對和解協議進行合法性審查的內容。
人民檢察院對當事人雙方達成的和解協議,應當重點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審查:當事人雙方是否自愿;加害方的經濟賠償數額與其所造成的損害是否相適應,是否酌情考慮其賠償能力;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或者近親屬是否明確表示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予以諒解;是否符合法律規定;是否損害國家、集體和社會公共利益或者他人的合法權益;是否符合社會公德等。
2、委托代理人進行和解的權限。
委托代理人代為進行和解、代為放棄、變更民事權利、代為收取和解履行款項的,應當有委托人的特別授權。委托律師代理的,律師事務所應當出具書面函件;委托公民代理且特別授權的,須對委托人簽名的真實性進行必要審核。值得一提的是,對于被害人是否必須親自參與調解的問題,敘說理論(narrative theory)將刑事和解當作被害人敘說傷害的過程,并將被害人敘說視為一種有效的心理治療方式 。筆者認為,我國現階段還不宜強制規定被害人應當參與調解。
3、和解協議的一般內容。
當事人雙方可以就賠償損失、恢復原狀、賠禮道歉、精神撫慰等民事責任事項進行和解,并且可以就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或者近親屬是否要求或者同意司法機關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依法從寬處理達成一致,但不得對案件的事實認定、證據和法律適用、定罪量刑等依法屬于司法機關職權范圍的事宜進行協商。另外,對于賠償金額遠低于法定標準或大大高于法定標準的情況,人民檢察院應當審慎審查,排除存在威脅、欺詐的可能性。□
(作者單位:海門市人民檢察院)
注釋:
張凌、李嬋媛:“公法契約觀視野下的刑事和解協議”,載《政法論壇》2008年6期。
宋英輝、許身健:“恢復性司法程序之思考”,載《現代法學》2004年第3期。
陳光中、葛琳:“刑事和解初探”,載《中國法學》2006年第5期。
陳瑞華:“刑事訴訟的私力合作模式——刑事和解在中國的興起”,載《中國法學》2006年第5期。
朱立恒:“英美刑事和解探析——以VOM模式為中心的考察”,載《環球法律評論》2010年2期。
馬靜華:“刑事和解的理論基礎及其在我國的制度構想”,載《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學院學報)》2003年04期。
馬靜華:“刑事和解的理論基礎及其在我國的制度構想”,載《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學院學報)》2003年0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