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絕句藝術美的成因探析

摘 要：李白作為唐五七言絕句的代表，其絕句主題豐富，藝術表現手法新奇，技巧絕妙，在繼承前代詩歌的基礎上，以自己的天縱之才加以創造，呈現出一種自然天成，清新俊逸，含蓄蘊藉之美，本文擬對其絕句特色形成原因作出簡要分析。

關鍵詞：李白 五絕 七絕 成因

李白是我國古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他將盛唐之音發展到頂峰并成為其偉大代表。李白的絕句今存150余首。他五七絕兼擅，影響極大，評價極高。他的七絕與王昌齡并推為有唐絕唱。五言絕句上人們將太白與王維并提。就五七絕的總體成就而言，太白五七絕實唐三百年第一人。形成李白絕句特色有多方面原因，具體來說有以下幾方面。

（一）天才的自由創造

“天才”一詞在我國古代的文學批評中不常用，而李白從唐代開始就享有天才俊逸之譽。所謂“天才”，一是指才思特別敏捷，二是指不同尋常的創造性。李白是主觀的詩人，個性色彩鮮明，其最突出的個性就是崇尚自然、追求自由，受之影響其創作的特征是不受形式束縛而進行自由的天才抒發，而絕句就給他提供了一種極為方便的體裁。李白的絕句創作崇尚即興自由，根據情緒的自然消漲創作，以氣為主。“往往前兩句直抒旨暢，末兩句溢思作波。李白根據情緒的變化進行自由的想象和聯想。李白喜用夸張，但李白的夸張與其說是一種技巧不如說是一種需要。李白天縱英才，他的夸張是情不自禁的，縱橫馳騁而又十分精當。其中最著名的是《秋浦歌》：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里，何處得秋霜。此詩寫詩人憂心國事，嘆息年華的深仇。詩人三千丈飄飄然的白發遮掩了一切，這是具象化了的愁情。夸張的妙用與形象的獨創同時并存。 “不知”“何處”云云，似乎是一夜之間就平添了白發三千丈。前兩句夸張的白發的長度，后兩句夸張的白發的速度。通過這樣的高度夸張，就把憂念國事的愁情宣泄的淋漓盡致。

李白隨心所欲的自由創作，最終建立起一種新的美學規范。在李白絕句里既有壯美意象，也有清新明麗的優美意象。前者如《望廬山瀑布》，此詩從空際落筆，銀河為喻，直指瀑布之神。倒掛銀河的想象，崇高而瑰麗。山川一到李白絕句中，往往表現出很強的力度與速度，或表現出詩人對其的審美，或表現胸襟的開闊，或表現心靈震顫、狂喜、驚懼。這種對速度力度的審美在絕句中開拓出前所未有的境界。同時他那些清新明麗的優美意象，如“人行明鏡中，鳥度屏風里。”（《清溪行》）“綠水凈素月，月明白鷺飛?！保ā肚锲指琛罚┑?，極大地豐富了李白絕句的藝術內涵。

與自由無拘無束創作相適應的是李白的句法。盛唐絕句以散行為主，不拘聲律如李白更是‘鼓之舞之以近神，由神入化……五七絕尤貴以此道行之。昔之擅其妙者，在唐有太白一人。”從而形成太白絕句自然天成之美。

（二）手法的高度精煉

李白的絕句善于捕捉最典型的情景與思緒，在有限的字句里表達出精深的思想與豐富的內容，從而形成了李白絕句含蓄雋永的特點。絕句貴在含蓄，要留有余地，追求弦外之音。在這方面李白的絕句達到了無人企及的頂峰。如他的兩首詠史絕句：“越王勾踐破吳歸，戰士還家盡錦衣，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惟有鷓鴣飛?！保ā对街杏[古》）“舊苑荒臺楊柳新，菱歌清唱不勝春，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里人?！保ā短K臺覽古》）前一篇由古寫到今，后一篇由今寫到古，兩詩都將昔日的繁華與今日的凄涼做了鮮明而形象的對比，寫盡了人世的變化和盛衰的無常。豐富的歷史內容和詩人對歷史的沉思卻僅用四行詩表現出來，而且耐人尋味，這確實體現出李白的匠心。

為了在有限的詩句里表達更豐富的內容，李白有時不是直白的抒寫自己的感情和思緒，而往往是借助于看似尋常的描寫，但卻表現出無限的情思和深沉的思考。如《玉階怨》：“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比娚鷦拥拿枥L出一位幽閉深宮的宮女的幽怨之情。李白通過這位宮女的動作神態，刻畫出她的苦悶幽怨，也表現出詩人深切的同情。正是因為作者的主觀感情以及女主人公的心理情緒，用人物形象說話，所以達到了“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境界，這便使李白的絕句形成了感情深沉，內容厚重和含蓄凝練的特點。

（三）寫景的逸出絕倫

李白的人生觀是積極樂觀的，因而他往往用雄健粗放的線條和明朗的色彩來勾勒壯麗開闊的自然景色，從中亦表現出詩人無限寬闊的胸襟和樂觀浪漫的情緒。如《望天門山》：“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痹娙税焉剿豢椘饋韺?，山因江水的奔騰而奇峻，江因山峰的對峙而越發壯美。李白的山水絕句很注意動態與靜態的相互結合。在李白筆下很少有那種孤立的描寫靜態的作品，這與他的性格和審美趣味密切相關。李白的絕句描寫景物確有超人之處，胡應麟在《詩藪》中論道李白，王昌齡難分軒輊時說：“七言絕，太白，江寧各有至處，大概李寫景入神，王言情造極。王宮詞樂府李不能為，李覽勝紀行王不能做?！敝赋隼畎酌枥L景物已到入神的程度是十分精到的。

李白的絕句不僅善于勾勒雄偉壯麗的自然景色，而且特別追求一種思與境偕，情景交融的美。他往往將自己的主觀感情隱寓于精心描繪的景物之中，從而使主觀之情與客觀之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真正達到情景交融，妙合無垠的境界。如《早發白帝城》，詩人充沛歡暢的感情，重新煥發的青春活力不露痕跡的表現在這動人的畫面之中，情與景已渾然一體，妙合無垠。

（四）語言的自然天成

李白的詩歌美學思想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他努力向漢魏六朝樂府民歌學習，以自然為宗。這便形成其絕句語言風格的清新自然，不假雕飾。李白向生活尋找詩情，追求自然天真之趣。他的絕句很少用典，不雕鏤字句，語言純樸自然。如《贈汪倫》：“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彼木湓娙缑摽诙觯娙擞锰渡顏韺懽约号c汪倫的情深，既形象又恰當。語言淺近，并不意味著語匯貧乏。相反李白詩歌語匯極為豐富，它吸收活的語言，廣采前代文學典籍的語言材料?！皟扇藢ψ蒙交ㄩ_，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山中與幽人對酌》）以陶潛醉語及家蓄素琴的故事。“霜落荊門江樹空，布帆無恙掛秋風。此行來為鱸魚膾，在愛名山入剡中”（《秋下荊門》）中的“布帆無恙”用《晉書》中的顧愷之語，“鱸魚膾”用張翰事，增加了許多韻味，只是詩人才氣縱橫不露痕跡。

李白的絕句受樂府的影響極為明顯。民歌的本色便是樸素明快，風格清新。李白正是學習了民歌的這些優點，不僅求形似更求神似，才創作出大量具有民歌風韻的絕句佳作。如《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弊匀宦收?，只使用簡單明白的語言來抒寫自己的所思所感。清新自然看似簡單，其實要經過長期磨練才能達到此境界。李白的絕句之所以會形成這種特色，固然與他向民歌學習有關及其真誠自然的性格一致，同時又飽含著錘煉之力。如《越女詞》：“耶溪采蓮女，見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來?！边@類詩句清新自然，似無意于錘煉，但李詩的語言不是未經錘煉的，只是不露痕跡，從而顯得似是脫口而出。李白詩句中有許多經過認真錘煉而可稱為“詩眼”的佳作，常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如 “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云邊”中的“賒”，寫活了詩人的天真和情趣等等。這些詩眼的特點是形象生動，概括力強，無刻意雕繪之跡而又字字皆精。

總之，李白五七絕作為有唐絕句最高成就，不僅繼承了前代詩歌的優秀傳統，更在其上完成了超越，他絕句那種自然天成的風格成為后世無數詩人效仿的典范，同時隱于他絕句中其高蹈獨立，率意而為的赤子之心，千載之下依然讓我們神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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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殷仁允（1987-），男，山東滕州人，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古代文學專業2011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先秦兩漢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