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哈同與抽象繪畫

許曉鵬

一、關于漢斯·哈同

漢斯·哈同：1904年生于德國萊比錫，1989年卒于法國巴黎。年輕時代因反對德國納粹法西斯暴政，毅然參加了法國海外軍團，與德國納粹開戰，在一次戰斗中失去一條腿落得終身殘疾。為此獲得法國戰爭榮譽勛章并加入法國籍。當時的法國，有一批藝術家因其移民背景及猶太人背景而被后人歸納為“巴黎畫派”。哈同就是其中的一員。這一群藝術家，雖然有相似的生活經歷，相同的社會背景，卻各有不同的藝術主張，作品面貌也大相徑庭，這是一個特殊的現象。

漢斯·哈同的一生主張自由、不主張聯盟或以宣言的形式建立組織或推翻他人的主張，除非別人不給他自由，因而，他被譽為獨立的“反戰主義藝術家”。哈同所處時代正值法國藝術大變革時期。人們向往精神自由，反對傳統，主張實驗，摧毀成見，沖破界限，開拓藝術表現的無限空間。 在這一大背景下的巴黎，一大批藝術家也肩負起歷史的重任、紛紛投入藝術解放的運動中。在這一群藝術家中，身患殘疾的哈同卻是走的最遠的藝術家，他最終成了歐洲抽象表現主義的創始人。向未來世界范圍內的抽象表現主義運動率先吹響了號角。

二、關于漢斯·哈同的作品

哈同是一個自由主義藝術家，一方面向大師學習，另一方面又試圖擺脫大師成就的束縛，他不被任何藝術主張或理論所禁錮。藝術之于他是完全自由的，是充滿著個性與強悍生命的，他包容一切藝術形式、和一切藝術手段，因而他也創造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藝術手段，他期待作品中不同形態的和平共處。他需要一個自由而共和的世界，在他作品中不同的色彩和點線面，是與其不同的個性而獨立存在著的；他著力表現他們的不同，形狀的不同、大小的不同、質感的不同、材質的不同、空間的不同、分量的不同，并用不同的工具和材料進行創作。所以無論畫面看上去多么的簡潔都能給人與豐富和完整的感覺，這種畫面中不同因素的存在，正是他對世界的高度概括和獨特認識的結果。這些點線面或色彩，各自生存并充滿著張力。他們相互保持距離又相互依存，像刺猬間的取暖，讓觀者感到無限的精神滿足。

曾有人說：哈同的作品與其戰爭的經歷有關，當然也有一定道理，任何一位藝術家其作品無不透出人生經歷的影子。但我認為，他作品的主題并非戰爭題材，而是他全部人生經歷的寫照，是哈同對人生觀、價值觀、藝術觀的追求；是對自由的渴望，對生命的尊重；他試圖在他的作品中建立一個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個人與個人之間的互補和依存關系；建立一個高度自由而有序的世界。這是一種何其博大的胸懷。哈同的作品總能讓觀者產生心靈上的震撼和強烈的視覺沖擊，一方面源于他常用較大的尺幅進行創作；一方面因其創作過程激情飽滿、自由灑脫、技巧多變，總有驚奇之處，頗有鬼斧神工、自然天成之感。讓人驚訝慨嘆其超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疑似作品來自外星人之手，足見其創作從構思到技巧是多么巧妙純熟并充滿了超人的智慧。

哈同的作品從構圖上看，他能夠輕松的駕馭整個畫面，統攬全局，或空靈、或靜謐、或動蕩、或舒緩、或疾馳、或朦朧，無不體現作者對這個世界生活的豐富性的贊賞、熱愛與渴望。他正是通過一生的藝術實踐為我們創造了這樣一個理想的王國。

哈同熟練的運用他創造的藝術語言，無論對于畫面黑白灰的運用、點線面的運用、色彩的運用，都有別于前輩大師。

對他來講抽象繪畫在創作過程中，往往受到內心潛在因素的影響，潛意識的自然召喚而非過多主觀構想，更多在創作過程中進行即時的反應和控制。

一幅作品的成功與否，一方面取決于作者獨特的人生閱歷，情感經歷，靈感激發；另一方面取決于思想深度、專業素養、創意技巧，哈同具備這一切因素。

哈同作品給人以震撼的視覺效果還體現在他對畫面的極強控制力。無論作品畫幅大小，都能氣勢貫通，“勢”在他的作品中是他創作的主線，是控制世界的神奇力量，也是作者的生命和意志。這一追求則可能來源于他本人的人生閱歷，在其心靈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終其一生都不能釋懷。

正如狂風驟雨、山洪驚雷、地震火山、戰爭、死亡、傷殘、恐懼等這些難以預測的災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做好一切準備，他用作品發出了預言。他的人生經歷告訴他災難遲早會來，然而災難并未如他預言的那樣來得那么快，這使他感到一絲慶幸，因為災難畢竟沒有再次降臨；但同時他又感到沮喪，甚至會有一種莫名的憂傷；似乎自己脫離了世界，失去了感知世界的能力，是生命力漸弱的表征。

這時他開始調整自己，他也嘗試創作一些風和日麗、波瀾不驚的作品，但無論怎樣去讓心態平和，看似平靜的畫面卻總有潛藏的不安，原來他已習慣于在災難和恐懼中成長，沒有這些反而會讓他感到恐懼，他甚至不敢確認是否還存在，他脫離社會太久了，幾乎沒有參加過什么展覽，直到晚年。

在哈同的作品中，我們不僅可以看到形象與事件，而且可以分明的聽到來自畫面的聲音，那遠處的轟隆聲，近處的尖叫聲，前面的刮痕聲，后面的摩擦聲，金屬的碰撞聲，飛鳥的啼鳴聲以及風雨雷電的聲音，這一奇妙的感覺是哈同作品獨有的。之所以產生這樣的效果，源于藝術家獨特的創作技巧。

在創作技巧上哈同采用了各種不同的材料，來表達作品的創作意圖。他除了用畫筆、顏料、畫布而外，更用上了噴槍、吸塵器、掃把、鐵鏟、刮刀、油滾及各式生活用品及各式的工業用品等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和材料進行創作。這使得他的作品在畫面處理上變得異常豐富，是常規繪畫技巧難以達到的。

在黑白的運用上，哈同與眾不同。白色的畫布對于哈同來講，如同面對死亡。他無法忍受這樣的沉寂，他要打破它，他要讓它有生命，他用不同的工具材料抽打著畫布，奮力撕扯那恐怖的白色罩單，他要讓生命復蘇，他要注入作品生命與靈魂，他希望這生命能夠獨立的成長并超越藝術家的生命而獲得永生。

對于黑色，哈同賦予了它強大的生命力，就如他本人的靈魂和意志，它的使命就是與死亡作戰。正如他自己所說“我永遠在兩個極點之間往來”，即是在生與死之間掙扎、戰斗。他一上場就表現出狂風暴雨般的勢不可擋，并“體察著那種控制宇宙的能量與輻射”。因黑色是一切色彩相加的總和，這具有壓倒一切的力量。在這場生與死的戰斗中無疑他是勝利者，他豐富了自己的生命，他豐富了世界藝術的寶庫，他為人類提供了新的生存方式和范本，他的精神直到今天仍在蔓延，正影響著世界。

三、關于漢斯·哈同的抽象理念

對于哈同來講，藝術是對存在的重組，而不是對存在的復制。“藝術的本質是創造形式”，終極目的是“讓繪畫回到繪畫本身”，抽象繪畫使人類生活與藝術離的更近。藝術不只是再現生活，藝術本身就是生活，藝術品就是藝術生活的見證。

現實世界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迷宮一樣的情景，這種情景遮擋了我們的視線，羈絆著我們前行。當我們站在一定的高度去看世界，我們會發現世界是抽象的；當我們真正的進入事物的內部，我們會發現事物是抽象的；當我們飛離現實，我們才有機會看到真相。我們不能錯誤的認為抽象是無規律可循的，任何抽象的形態都是按一定的規律排列的，是無限豐富而有序的。只是我們對其沒有了解和真正的認識。也許只有抽象藝術才能夠帶我們進入一個微觀與宏觀的廣闊世界。抽象繪畫并不是沒有“象”的藝術，只是被高度概括了的“象”，每個點、每條線、每個色塊都是“象”。若想真了解抽象藝術，你必須懂得基本的繪畫語言，讀一幅作品也同讀一篇文章一樣，對于作品的語言要有最低限度的掌握。抽象繪畫有時近似于音樂而非歌曲，近似于舞蹈而非話劇。抽象繪畫具有很強的即時性，它類似一種行為，是最直接的語言，最真實的語言，最感人的語言，具有極強的現場感，因而它不同于具像繪畫的陳述性、敘事性。抽象繪畫描繪的景物可能不是你看到的，而是靈魂深處感受到的，因而有其一定的不確定性，正是這種不確定性，使其充滿生命與活力，為觀眾留下了思維馳騁的空間。

通過對漢斯·哈同其人及作品的剖析，我們將對抽象藝術有更深入的了解，對抽象藝術的產生、發展及價值有了全面的認識。在當今多元化的世界美術大格局中，愿抽象表現主義藝術能為中國的現實美術創作注入新的活力，帶來新的生機。

【作者單位：深圳寶安畫院】